“辞哥儿,我相信你父亲在世的时候,都是好好教导你的,想来这三年都怪你母亲,把你教的目无尊长,真不知道家教都学到哪里去了。”
说完,拂袖冷冷的哼了一声。
被点名的沈陈氏满脸气氛,她咬着牙,想要开口,却被沈虞轻轻拉住。
“二叔。”沈虞道:“我称呼您一声二叔,就是因为我敬您是长辈,二叔您我说目无尊长,没有家教,敢问二叔的家教又在何处?不敬重长嫂,还诬陷长嫂,诅咒子侄,欲占寡嫂幼侄的财产,这就是你学的家教?”
不争不吵,三言两语直揭沈新远痛处,惹得沈新远气愤不已。
“你......简直放肆!”
这一番话,沈新远怒火中烧,他自然忍不了一个黄毛小子三番四次的这般指责。
于是上前一步,扬手作势就要打沈虞。
沈陈氏立刻就站在了沈虞跟前儿,似乎是刚才沈新远的话激到了她,现在她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拿出了一番气势。
一把护住沈虞,沈陈氏道:“怎么?你今日还要打你的嫂嫂了不成?”
周围的人都看着,沈新远若是放下手,便是没了面子,但是若真的打了沈陈氏,他日传了出去,欺负哥哥的寡妻幼子,那他是更没面子待在朔安县。
但就这般放下,沈新远也是不甘心,于是指着沈陈氏身后的沈虞,道:“大嫂误会,我是要替大哥教训一下辞哥儿。”
沈陈氏冷冷哼了一声:“不劳烦二弟,先夫虽不在了,但我这个母亲还在,知道怎么教育孩子。”
沈陈氏都这样说了,沈新远这才不甘心地放下手。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沈陈氏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扮做男装的沈虞。
虽然刚才沈陈氏没有揭穿沈虞,但是现在看着沈陈氏犹豫的模样,沈虞有些担心。
她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声音微微颤抖,低声唤了一句:“母亲。”
这服软的声音自然激起了沈陈氏母性保护欲,她心有所动,转头看了看灵堂方向。
沉默一番,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今日是小女沈虞出殡的日子,我只想快些让她入土为安,还请二弟不要阻拦,至于亡夫曾经留下的家产,自然有辞哥儿继承,不劳二弟过多费心。”
沈陈氏见着因为自己无能,护不住女儿,女儿小小年纪只能扮做哥哥的样子替自己出头,反过来维护她,她自然动容。
是以先前的对沈新远的些许畏惧,也被这份勇气冲散了。语气和态度也坚决起来。
以为沈辞沈虞双双去世,沈新远才来的,现在得知死的是女儿沈虞,不是沈辞,那他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就在这里,阻碍人家出殡。
但直接离去,更是觉得没了面子。
是以只能抓住自己是好心替侄儿沈辞守护家产,而对方不知感恩的由头,最后甩袖离去。
末了还加上一句:“不识好人心。”
总算解决了这个麻烦,沈陈氏才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要送她儿子下葬了。
既然沈虞已经扮做男装,那就说明沈辞的寿衣也已经被换了。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要以女子身份下葬,沈陈氏内心没由来的一阵难受。
但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揭穿沈虞了。毕竟沈虞还活着,这也是她的孩子,总不可能揭穿她,让她受人指责吧。
“能否让我再和孩子说说话。”
沈陈氏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众人内心也十分动容,眼前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孝期才过,本想着儿子能够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却又出了意外,现在又失去了女儿,内心肯定不好受。
于是答应了,但还是提了提时间不多,这里距离沈家的祖坟还是有些距离的。
沈陈氏点点头,随后拉着沈虞进了灵堂,关了门,看着已经被换了衣服的沈辞,以及变了的发饰,内心再次心痛。
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虽然没解释,但也知道,这是她在自己离开以后弄得。
伤心,怒气。
“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沈陈氏声色颤抖,隐忍着怒气和害怕,但也知道,但也清除,现在这个情况,让沈新远以为死的是妹妹沈虞,对她们母女是最好的情况。
沈虞不能表现出太超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于是带着哭腔回答:“母亲,我也不想的,二叔说父亲得财产只能由哥哥继承,我也是父亲得孩子,凭什么不能继承啊?他就靠着父亲没有儿子来欺负我们,那我就扮做哥哥的样子,让他知道,想欺负咱们,没门儿。”
沈陈氏听闻,更是唏嘘落泪。
她不稀罕那些金钱钱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但是现在她们孤儿寡母这三年,就是靠着这些身外之物才活下来的。
这些钱财就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可不能没有。
听完沈虞的话,她很快克制下来,因为此刻,除了让沈虞继续假扮下去,没有别的路。
她不再和沈虞僵持,而是快速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什么破绽。
随后靠在沈辞遗体边上低语:“孩子,让你以女子身份下葬,实在是情形迫不得已,你千万别怪你妹妹,要怪就怪为娘好了。”
刚刚说完,门外就穿来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沈大奶奶,不能在耽搁了,该走了。”
沈陈氏迅速起身,再次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去开门。
沈辞是重伤不治而亡,不是死于谋杀,所以不需要验尸。
是以沈陈氏和沈虞看着沈辞的尸首装棺入殓,封定了棺材,伤心之余,也松了口气。
只要以后活着的沈虞不漏出破绽,被人发现是女儿身,那就没人怀疑,棺材中的人其实是沈辞。
虽然刚才吃瘪,但是沈新远若此时离开,那就真的会被周围的街坊邻居说闲话了。于是沈二爷一直跟着送灵队伍,演足了自己是个好叔叔的形象。
一切就绪,沈辞的灵柩被抬着朝着沈家祖坟而去。
一路而去,沈虞心中感慨万千。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伤春悲秋。
现在周围的街坊都已经知道,死的人是沈虞,而活着的人是沈辞,那她现在就不能随便更换身份,否则就是欺瞒沈家。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封建社会,沈虞很快下定决心,她不想用女儿身示人。
她不愿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将来及笄之后,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忍受男子三妻四妾,处理后宅风波。
若是这样的人生,那她宁可这辈子永远女扮男装,以男儿身示人。
既然今日已经假扮了哥哥沈辞,且没有被外人察觉,而周围邻里也知道死的人是妹妹沈虞,那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进行到底?
她必须要快速的对自己的未来做出决断,寻找一条出路。
随即而来,她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沈陈氏能不能同意。
看着沈辞的灵柩入土,被彻底掩埋,沈虞悬着的心才微微放松。
眼神悄悄看了一眼沈陈氏,她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沈陈氏会不会答应。
结束了丧事,沈虞还是和沈陈氏去拜见了沈老夫人。
等待片刻,前去请示的一个嬷嬷回来答复。
“老太太身子还没好,需要静养。想来大少奶奶和小少爷还很忙,就先请回吧。”
三年前失去长子,导致沈老夫人病重,现在有听说有孙辈去世,自然又病了。
本不想拿这样的消息去打扰了。不过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沈老夫人迟早会知道。
沈陈氏面色有些尴尬,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当年沈新知成亲后离开朔安县,虽然沈新知说是受不了官场做派才辞官,但做母亲的,再责怪儿子,也总能找出些说辞。
沈老夫人觉得定然是沈陈氏的原因,嫌弃沈新知俸禄太低,挑唆着沈新知做出弃官从商的决定。
是以这么多年,就算沈新知年年寄家书,有时带着沈陈氏返回朔安县沈宅,沈老夫人都不待见沈陈氏。
今日“沈虞”下葬,沈陈氏带着“沈辞”来拜见,沈老夫人避而不见,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见沈陈氏,还是听说突然失去一个孙女儿,又加重了病情,真的需要静养。
不过既然这个嬷嬷都这么说了,二人也不好继续待着,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家里,沈陈氏看着萧索的院子,心里一阵感伤。
原本是请了个做饭的婆子,外加做事的两个丫鬟,但沈陈氏以为两个孩子会去世,于是辞退了三人,决定等事情结束,自己离开这个伤心地。
是以现在宅子之中,只有沈陈氏和沈虞二人。
因为早上的事情,女儿扮做男装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儿子已经下葬,女儿总是要恢复女儿身的。
沈陈氏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从此女扮男装。
是以关上门,沈陈氏就打开柜子收拾细软。
“如今你哥哥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二叔那里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既然你祖母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就此离开的远远儿的,我们回宣州府,这里的一切都不要管了,都结束了,和我们没有关系。”
沈陈氏忙碌着,却见沈虞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丝毫没有要去收拾东西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
“小鱼儿还愣着做什么?娘和你说话呢。”
沈虞抿了抿嘴,满脸愁思。
上前拉住沈陈氏,制止她的动作。
“母亲,我有话要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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