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考试一

五人进入考棚,待廪生确认后,就入棚内。

陆媛办事效率极高,陆星璇在门口时就见告知牌上她的考场内没有大房之子陆水泉。

她偏过头,与陆水泉对视,看到对方差点没气歪嘴,陆星璇更是微微一笑,冲他点头。

随后入座,忽然身旁落下阴影,陆星璇早从楚教习那知晓县试流程,故而将廪保互结亲供单递交给官吏,这才拿到答题纸。

陆星璇摩挲了下纸张,比她平日里用得好得多,安排好答题纸,等待放题。

抬头看向上位,那是平阳县知县宋之真,头戴乌纱帽,身着官袍,应是年岁不大,时间未在他脸上勾勒多少,但仍带有威严。

他扫视几个考棚,见人来齐,点头示意鸣谷放题。

县试共考五场,前三场为正场、初复、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

然这几场并非连着几天考,而是在正场考完三四天后发案,合格的学子之名以五十人一张,呈圆形从正上方逆时针排列,故称团榜。

于中间者,为第一,在往外数,又分甲乙榜,甲榜自然人数少,乙榜则多,录取人数在甲乙两榜之中。

而考题也因此不同,第一天考四书两道,作诗一道,因着陆星璇未及冠,故而拿到的题目名为未冠文题。

后面的几道考试,便要考两道诗,一道赋和一道论,四书自然后面几场考试都要考。

通常来说,考到第四场者就视作通过县试。

陆星璇舒展双手,只待官吏将举牌巡游,公布题目。

陆媛按照陆星璇的要求,托人将她排在首排,故而很快就见着了题目。

一为君子慎独。

二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陆星璇细细抄到草稿纸上,开始回想两句出处。

其一出自为《大学》的“所谓诚其意,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她想,此句不过是叫品德高尚之人独处要谨慎小心,心安理得,切勿欺骗自己。

既要写八股,格式定是记在心中,首先就得破题。

提笔落在纸上,言:“坦诚相待自是君子,表里不一为小人也。”

既然是强调自我反省和道德自律,陆星璇便在承题,起讲,入手后列出要点,八股又讲究对偶,于同年龄学子有些难度。

然陆星璇非常人,故而写得极快。

其二则出自《孟子》,意在言支持正道,出给未及冠者,陆星璇心想应是在引导学子坚持正道,勿要反其道而行,否则会失去助力。

将将打好两篇草稿,陆星璇额上已是覆了层薄汗。

开始在卷上写下她的答案。

午时已至,陆星璇才写完,拿出吃食,开始在脑中想下午的贴诗。

题目在其写的过程中举牌,陆星璇吃着食物,盯着草稿纸上的题愣神。

诗题为赋得春雨如雪。

春雨如雪倒好理解,春雨一下,万物生长,而冬雪飘落,万物凋零,似雪又不似雪。

陆星璇皱着眉,这样想好像题有误。

忽而转念,古人常言“瑞雪兆丰年。”说是下大雪来年必定丰收,而后世则分析不过是大雪杀死土中的害虫,又使得土中含有植物生长的物质,才有了丰年。

不就同那春雨一般,春雨似牛毛,绵而不绝,却唤醒作物,使得生长,也能为丰年助上一力。

这也就和题想贴合,想到此,陆星璇三两口解决完,恢复体力后就开始打草稿。

考棚外树梢的影子随太阳移动,当橙黄的阳光照入空隙,陆星璇将将放笔,示意官吏交卷。

接着等到人数满五十,知县发头牌才可出场。

不一会儿,她身旁的人也示意交卷,忽地回想起她手中的暖炉就是这位学子所送。

总算发放头牌,陆星璇走到外面追上那学子。

她道:“多谢兄台的暖炉。”说着将早已熄火的暖炉还与人,“敢问兄台何名,日后好还这份恩情。”

“我名李,唤做孟廉。”那人笑着接过,又问道:“你呢?”

“陆行悬。”陆星璇道,知晓对方名姓后便打算离开。

岂料对方如同泄洪的水,滔滔不绝,道:“今日的题你有想法吗?我不知为何知县出的诗会这般怪异,同我夫子所想的简直天差地别。”

“明明夫子连压中好几次考题。”

本打算快点走的陆星璇闻言一顿,道:“你家夫子何许人也?”

忽而觉得自己问的不大礼貌,欲开口道歉,却听他道:“杨问风杨夫子,怎么了?”

陆星璇按下想请教的心思,摇摇头,露出个笑来,道:“没甚么,你的诗题怎么写的?”

李孟廉没听出其转移话题的意思,道:“只是写二者风景虽异,但带来的效果都差不多罢了,你呢?”

陆星璇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一听,连连夸赞她,只道:“我想你定能在甲榜居中。”

“就他?乡野来的,进乙榜也算是他最好的成绩罢。”

这话没激起陆星璇的脾气,李孟廉倒是举起拳头就要上,“陆水林你自个不好还咒别人,我看你是不怕我这拳头了!”

陆水林一听,动动嘴却没说出个甚么,只得灰溜溜走了。

“多谢。”见人替她出了头,陆星璇感谢道。

“无事,此人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想我在西街那么大名头,他竟还敢上前来挑衅,真真是胆肥了。”

陆星璇倒是在想陆水林进步不少,也能在次牌时出来。

还没回应呢,李孟廉就拍她肩膀,道:“时候不早了,我家人还在外面等,先走了,希望下场我们还能见。”

陆星璇微笑点头,待人走远就恢复冷淡的表情。

旁人还在想此人刚还笑如春风,怎的一下子就变了脸。

殊不知这是其平时不刻意待人的样子。

陆星璇仍旧步行回去,心里盘算着等待的日子该做些甚么。

那李孟廉的名头她虽未听过,然他的夫子杨问风可是名声大着呢,曾是翰林院一员,才华横溢,本仕途坦荡。

但不知为何,元临二年,辞官归隐,没想到来到了这,还做起了夫子。

若是去拜访,她和李孟廉相识不过半个时辰,贸然前去定会惹人生厌。

不过日后机会倒是多,杨夫子的学问,叫李孟廉通过童试定不是困难,那么以后二人在县学见到的机会多得多。

这么想来,陆星璇倒是有些激动,能近距离与古代翰林院的接触,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到了客栈,不料来了位不速之客。

“伯父。”陆星璇冷淡叫道。

她倒是预料到这陆良远会找上门来,倒没想到会那么快,看来得现想法子了。

她默不作声地敞开门,就站在门口,离坐着的陆良远不近不远。

“你怎么没给我儿看!若是他没考上,你担得起责吗!”应是在县里,陆良远不敢闹太大动静,只得压低声音,怒喝道。

“这不该问伯父你吗?”陆星璇疑惑道:“您说的让大哥坐在我后面,但是我却和大哥不在同一个考棚,我当时都还疑惑,以为是您另安排了其他人。”

陆良远一下愣住,眼神中充满茫然,道:“不是一个考棚?”

不对啊,陆水泉分明说的是没有坐在一起,陆良远本就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一时没了主意。

陆星璇故意放高声音,道:“不然呢伯父,您的错怎还怪到我头上来,我还是个孩子呀。”

这客栈住的人多,听到陆星璇的话,也多多少少凑过来,想听听是怎么回事,欲为他们理清楚。

甚者,还扯她袖子,道:“小郎君,怎么个事?你说说,让大家伙为你们评评理。”

陆星璇刚要开口,陆良远马上制止:“行了行了,我回去再问清楚,你也不要说了!”

陆良远最怕遭人知晓家里长短,易成为别人嘴舌,故而将此事忘在脑后,忙的逃出去。

陆星璇这才对那些人道:“家中小事,各位都散了吧。”

她关上门来,依靠在门后,长吐一口气,心道还好舆论力量强大,若是陆良远扯她进来,欲要打她一顿,她可承受不住这般身手。

更何况还要备考后面的试。

而另一边,李孟廉回到府上,就去见了杨问风。

杨问风本就对这小徒弟放心,只是对李孟廉偶尔转不过弯有些头疼,在听到他的诗题,不住摇头。

道:“还需再练,案首恐是没了,但还能考接下来几场。”

李孟廉欣喜点头,看到杨问风仍旧在宣纸上画雪景,忽然想到白日问的。

他道:“夫子,我今日听到同窗的思路,觉得特别好。”

杨问风没理,只是继续作画。

不过李孟廉向来话多,即使对方没理他,他也仍旧说。

“那人写雪与春雨都能为丰收带来好处,都能为百姓带来好处。”

忽地,杨问风放下笔来,本是好不感兴趣,现在竟是两眼放光,“此子叫甚么,师承何人?”

“陆行悬,师承我就不知了,不过在书院没听过此人名姓,应是镇上来的。”

杨问风道:“下场考试后,找机会带他来找我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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