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初逼走了茵儿,今天还想逼死悬儿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覃氏青筋暴起,往日在公婆面前唯唯诺诺的她涨红了脸,大声质问。
“我的孩子是犯了甚么错,让你见死不救!若不是张家那小子,我儿就会因为你!活活淹死在水里!”
“你们就是一个杀人凶手!”覃氏浑身发抖,猩红的双眼瞪着对面镇静喝茶的陆飞光和宋氏。
宋氏横了她一眼,道:“嚷嚷甚么,这不是还在出气吗?老爷子又不是故意的,真是吵得慌。”
说着就要起身,冲陆飞光道:“我累了,回房休息。”
陆飞光经这一遭,即使回来一个时辰了,脸色却依旧苍白,手不住地抖,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人。
听到宋氏的话,陆飞光扶着桌,用力站起身,骨缝里好像爬满了蚂蚁,险些脚软得要倒在地上。
“不许走,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覃氏拦住俩人,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们,好像他们只要踏出一步,覃氏就能撕碎他们。
果然人只要一发狂,他人就不能拿她怎么样,宋氏心里还是害怕,泄气似的甩衣袖,道:“不走就不走。”
一直沉默的陆良山这时站起身,扯了扯覃氏的袖子,小声道:“行了,他们毕竟是爹娘。”
“那又如何?”覃氏甩掉陆良山的手,如同看仇人般,“他们不是生我的爹娘,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
“一个养子罢了,还真当亲生的了。”覃氏在一旁嘀咕。
“啪”。
覃氏喘着粗气,手心的红色久久消不下去,她道:“所以养子就该死吗!”
“够了!”陆飞光此时回过神,怒喝道:“这件事我向你道歉,日后就不要再提了,这孩子要没挺过来,我去族中再给你领个来。”
“此事若要是传出去,我就会让山儿把你休掉!”
“爹!”陆良山听到这句,猛地跪下,无助道:“覃氏在这个家那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总不能因这事就让我休了她啊。”
陆飞光负手而立,肉眼可见,他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带了股硬气。
“嘭!”
木屋的门一下被踹开,阳光与人相背,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陆飞光的脑袋歪到一边,红色迅速爬上脸,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陆飞光错愕地看向打他的人,完全不敢相信陆星月竟敢打他。
“你!你你不孝!”陆飞光抬起手指,颤抖指着她,气得差点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星月领着人在外听了许久,说星璇时她忍了,毕竟弄这么一遭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赶走陆飞光,若提前去闹,那就没多少有利的证据了。
本想再等等,可陆飞光竟想让爹休了娘,陆星月哪还忍得了,不顾阻拦就冲了进去,打了陆飞光一耳光。
“孝?我为何对你孝?对孙儿见死不救,对人命视如草芥,我娘因为你们,做牛做马,一不如你们愿,你们竟想休了她,何其可耻!”
“还有。”陆星月转向陆良山,目光发冷,道:“您为何总不向着我们?我们是有多对不起您,才让您一而再再而三,不愿站在我们这一边?”
“究竟是祖父对您的肯定重要,还是我们重要?”
陆良山口中嗫嚅,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地,不敢与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对视。
却也因此没有注意到覃氏失落的眼神。
而后的午夜梦回,他也常常后悔今日所做,获得梦寐以求之物,却也失去最为宝贵的东西。
“够了,我还轮得到你指责!信不信我将你在陆氏家谱除名!”
“既然月娘说不得你,那我这个小小的巡抚能不能说你啊!”
听到此声音,陆飞光身体一震,腿脚再次发软,他强撑着身子,讪笑道:“江巡抚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我们这只是在处理家事,暂时没办法招待您了。”
语气中的心虚藏也藏不住,陆飞光却还是继续道:“江巡抚太过客气了,您自然能说我,只是我们现在实在抽不出空,不若您先去别家看看?”
江巡抚从不整弯弯绕绕,他厉声道:“本官今日接到报案,称你涉嫌推陆行悬入水,事后见死不救,跟我走一趟!”
陆飞光霎时腿软,那么大岁数的人竟一下子跪倒在地,他大喊道:“大人冤枉啊,是他不小心才跌入水中的啊!”
“呵,冤枉?这些话你还是到我那再说吧!”说着,手朝后一挥,示意人把陆飞光架走。
又顾及到陆飞光是个老人,故而力气不大,却也是拖着他走。
宋氏见这一出,自然是又吵又闹,一边扒拉官兵的手,让他们松开,一边又大喊“原是想去救的,只是没能来得及就被人救走。”却仍旧无济于事。
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巡抚道:“今日打扰了,今日行悬的事是我去迟了,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江巡抚对陆星璇印象极深,他与赵巡抚交接时,就听他谈起过这个少年英才,而几年前的诗会,更是一语惊人,叫人难忘。
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面容憔悴,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与昔日健朗的人儿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人容貌俊美,即使面无血色,也如寒冬屹立在崖间的青松,看似易折,实则坚韧不拔。
隐隐约约褪去了些稚气,明明才几个月未见,竟已长了那么多。
江巡抚心里有些喟叹,可惜这么一个才俊,如今竟会沦落到很可能再也无法苏醒的程度。
“有需要我的,我一定会竭力相助。”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江巡抚深深看了眼陆星月,后而扶着绣花刀走了。
陆良山在他后面赔笑,送江巡抚出门后,回来带了些许责怪的语气,道:“爹的身子在牢狱熬不住,一家人怎么就闹那么大,大哥和小弟不知会怎么想我。”
“我们和离吧。”
埋怨骤然停止,空气好像被冻住一般,陆星月张了张嘴,终是闭上嘴,扭头去照顾陆星璇。
“为……为什么?”陆良山突然慌张起来。
他们年少夫妻,扶持数十年,他承认覃氏在这个家受得委屈实在太多,可是他也为她抵过一些风雨。
更何况他们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陆星清也要说媒了,陆星璇若是要能醒过来,十年半载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按照大梁朝法律,若要和离,女子应当入狱两年才能签下和离书,两年啊,对女子何其可贵,且覃氏身子骨怎可能受得了。
可是为什么?
他有些承受不住,伸出手撑在桌上,焦急地看向陆星月,想要她能够帮他说句话。
可惜陆星月并不想搭理他,她只是用袖子为陆星璇擦掉额上的汗,但紧紧抿住的唇暴露了她的紧张。
陆星月吃惊于覃氏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再听到覃氏的话时,陆星月心中小小雀跃了下,转而又陷入莫名的恐慌。
和离了,那她们呢?她们该何去何从,继续跟着陆良山受罪吗?
陆星月知晓自己的想法太过自私,她擦得越来越快,甚至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不和离,那等祖父出来,覃氏怕是会过得更苦,娘有时是会不顾她们的想法,但对她们却还是好的。
离吧,这个想法如利剑斩断她所有私心,她的脑子瞬间清明许多,她开始期待,她希望娘能逃出这个牢笼。
毕竟现下她们已有了更多的选择,不一定要嫁人也能养活自己,不会受困于纺坊做着枯燥无味的女红。
就算坐牢,她也能时不时给娘送些用品,叫她过得不那么苦,至少牢狱中没有尖锐的婆媳关系,不会再吃不饱饭,更不会为了丈夫的面子而忍辱负重。
璇儿,你也这样想吧,陆星月细细擦拭,她想,她的这个妹妹一定会支持娘和离。
在三年前她就察觉出这个妹妹好像不太一样了,变得好像不同于这个时代,好像更聪明了。
这个妹妹开始鼓励她们走出家门,试着养活自己,试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去反抗一切束缚她们的事物
但她没有说,如果说她的亲妹妹死在了那场无妄之灾,那这个妹妹则延续了亲妹妹的生命,使她们看见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活。
快快醒吧,我想看看陆家的第一个状元会给我们带来甚么样的盛世吧。
“月娘,你说句话啊。”陆良山见使眼色没用,所以他越过覃氏冰冷的眼神,冲陆星月道。
“你们的事我说得不算。”陆星月丢下一句话,提着木桶就往外走,“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要去看看大姐儿那怎么样了,希望她和孙郎中能找到法子治好陆星璇。
陆星月想到此,走得更快了,生怕因自己慢了一步而没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她关上门来,却放进冬风,卷起立着的俩人衣角,试着想看看两人被冻住的样子,不料毫无反应,冬风失望地又爬向床上的人。
直到那人动了动手指,才乘兴而去。
但他们并未注意,只是持续对视,沉默成了他们最大的语言。
最终陆良山败下阵来,他道:“为什么?”
“我受够了。”短短几个字,却是这些年所有的委屈。
她受够了年复一年地喝药,只为生一个儿子。
她受够了被婆母整日阴阳,望向丈夫,只在晚上得到几句虚无缥缈的安慰。
她受够了抱怨公公总爱指点江山,丈夫只会重复儿时受过的苦,只是为了让她忍忍,或许就可以得到渴望的赞赏了呢。
太多太多的忍受,她一刻也不想在忍了。
特别是在陆飞光说出再领养个孩子,陆良山竟没有帮她说话时,这个念头到达了顶峰。
两年牢狱她有何忍受不了,她的日子还长着呢,才不要在这段姻缘磋磨一生。
“明日就把和离书写出来吧,你不写,我去请人写,到时我们再去官府。”
“这两年可能你可能要多多照顾他们三个,等我出来,我会带她们走,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日后你令娶也才好过日子。”
“对她们好一点,若是出来看见她们瘦了,我不建议再坐几年牢。”覃氏微微一笑。
陆良山只觉后背发凉,“若……”
话还未说完,就被覃氏打断,大抵是做了那么些年夫妻,她都能准确知晓陆良山要说些甚么。
“若是你不肯,别忘了我爹生前是做甚么的,虽说我是个女子,但他的本领我还是学了些的。”
“虽说我这些年没怎么动过,但是本领我还是记得,你要是不信,倒是可以试试。”
陆良山吞咽了口水,慌忙地点头。
他自是记得岳丈是做甚么的,这邻里八方皆是知晓覃氏的父亲是个十成十杀猪的好手。
力气大,剖出的肉极为整齐,卖相极好。
若不是一场意外,覃氏也不会嫁与陆良山为妻,说到底,这门亲事还是他占了便宜。
在覃氏身子骨还没被药灌差时,她力气极大,刀工也是被人称赞,若要说起来,这四周的凡是杀猪要当场卖的,都会找覃氏。
所以早些年存下的积蓄大多数都是覃氏割肉来的。
看到陆良山同意,覃氏这才收起渗人的微笑,径直走向陆星璇,道:“那现在去写和离书吧,等璇儿行了,我自会和你去官府。”
陆良山只觉嗓子发干,好像哑了一般,只能吐出一句“好。”来。
“出去吧,璇儿不想看见你。”
覃氏轻轻摸了一下陆星璇受伤的手,眼底的悲切藏也藏不住。
张家那小子将陆星璇送过来时,她看见陆星璇的手险些没晕过去,原以为是湖中杂碎太多才成这样。
可想到陆良山撕裂袍子,才意识到,恐怕是她的璇儿为了给他清理衣服,而不小心划伤。
她的傻孩子,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亲爹是这样的人,傻傻地为人出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到现在为止,陆良山都没有为这双写字的手说一句话,只是眼神躲闪,只是在清娘儿清理伤口时,一言不发地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
可这又有甚么用?当时不悔过,事后也只有沉默,她最不喜的就是这样。
她们的缘分,该断了。
“这是陆家二郎家吗?”一道温柔却不失力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覃氏没理,仍旧擦拭陆星璇额角的汗。
在外吹冷风的陆良山顿时一愣,门口停着一个富丽宽大的轿子,轿子下站着的妇女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可从来没结交过甚么富家子女,这又是怎么个事?
即使此刻心情极差,但刻在骨子里的利益还是回了话,“你是?”
“爹。”一位妙龄少女掀起轿子一端,优雅地下来,“我是茵儿。”
“我回来了。”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哪还有当初离家时粗俗。
一晃眼,陆良山还真从少女的眼睛看出了陆星茵的样子,“你真是茵儿?”
说着,上前确认,在看到脖子处熟悉的胎印时,险些落了泪,“书岁!茵儿回来了!茵儿回来了!”
那声音惊飞枝桠上的鸟儿,陆良山一扫将才的落寞,激动得冲进了屋。
“茵儿回来了!书岁!”
一句话竟能掀掉人手中的碗,覃氏伸出发抖的手,按在陆良山肩上,紧张道:“你说甚么?”
“娘。”
陆星茵披着红色的袄子,推开门来,甜甜地喊了一声。
那富贵样,与陆家破败的屋子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富小姐来这儿歇脚。
“我的茵儿。”覃氏发出一声哀嚎,一个健步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陆星茵。
那力道就好像一松手就怕人再一次消失,久久不肯松手,覃氏十年前的泪水在此刻尽数落下,在陆星茵肩脖处留下深深的泪水印。
“你让娘好等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覃氏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她被系在这栋屋子,没法寻飞走的风筝,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没想到梦里的期待成了现实。
“我的茵儿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覃氏松了下劲,拉住陆星茵的手,一遍遍地摩挲。
陆星茵早已泪流满面,再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家人时,就已无法停下这十年的四年。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的事日后有的是机会说,眼下家中是发生甚么事了吗?我将才从村头过来,一路都听见村里人聚在一起议论,只隐隐约约听出是家里出了甚么事。”
她这些年做了许多,自然分得清事情缓重,等覃氏情绪稍好后,问出心中的疑惑。
听到这话,覃氏又差点落下泪来,“璇儿,她跌落水中,怕是醒不过来了。”
陆星茵走前,陆星璇刚出生不久,所以也就明白是她最小的妹妹出了事。
“娘,你先别急,放心,还有我。”陆星茵的话如同一股春风,使得覃氏情绪平缓了许多。
“庆姨。”门外的女子听了话,推门而入,向内屋的人微笑点头。
她在陆星茵这儿干了多年,一句话就明白她叫自己进来是为了甚么,故而径直走向陆星璇。
庆姨熟练地将陆星璇的手搭在自己腿上,开始号脉。
而陆星茵则是扶着覃氏坐到椅子上,轻声安抚,又对陆良山道:“爹,你可否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
“这……”陆良山哪敢说事情的起因,嗫嚅半天也没能说出个头。
覃氏见此,冷哼一声,道:“你爹说不出来,此事我一会儿再同你说,你先说说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陆星茵看出俩人其中的怪异,却没多问,她捂住覃氏的手,开始讲述这十年发生的事。
陆良山自然也关心三女儿的去向,却不敢接近覃氏,所以坐在陆星璇脚边,伸长了脖子听。
陆星茵离家后,就跑到了隔壁县,她一个小女娘,自是不安全的,好在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找伴读,陆星茵借着陆良山教过的知识顺利入了府,成了那位小姐的伴读。
刚开始自是有些不熟悉,毕竟那为女娘比她大了两岁,有时甚至还是那位女娘帮她。
陆星茵自是感激不已,在功课上使了劲,让那位女娘才女的名声传得越来越远,直到皇室子弟来此游玩,读了她的诗词后,深深爱上了那位女娘。
等到她及笄,就立马迎娶了那位女娘,那位女娘自是个心存感激之人,许了陆星茵许多银两,还给了商铺,让她有了立身之本。
陆星茵靠着这些东西,在那里一步一步打拼,最开始是很难,商帮瞧不起女子,有时还刁难她。
甚至底下的活计,在她站在太阳底下陪他们搬货物时,也嘲讽她丫鬟命却窃了小姐命。
从那以后,她便亲身力行,又靠着读过的书,自己的脑子,成功赢得了商帮的赏识,在各地都开了属于自己的店铺。
陆星茵省了许多艰难,只是道自己早就想来寻她们,和家里人过个热闹的年,可这些年实在太忙,直到前些天才抽出身,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覃氏早就热泪盈眶,她知晓这些事哪有陆星茵说得那么轻松,只是不愿自己担心罢了。
她擦了擦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妹的事我会想办法。”陆星茵话音刚落,就见得覃氏忽而哀伤。
只听覃氏大声道:“甚么小妹呀,你小妹还小的时候就染了风寒走了,这床上躺的是你弟弟。”
陆星茵身体一震,豆大的泪珠迎上眼眶,嘴唇颤抖,道:“我可怜的五妹妹啊。”
虽说情感不深,却还是打断骨头仍有经脉相连的姐妹,听到如此噩耗,又怎能忍住不哭。
陆星茵抬起袖子擦眼泪,恰好错过了覃氏眼里的复杂。
再一抬头,覃氏哀伤地抱住她,道:“家中变故实在是多,有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快些坐着,先别累坏了身体。”
陆星茵顺着覃氏坐在了床侧,她擦干了泪水,偏头倚靠在覃氏肩头,轻声道:“母亲不必担心弟弟,庆姨医术高超,弟弟定会没事。”
她在外漂泊多年,处事不惊,却在面对家人的离世中,心中还是会惊起波澜,只是现在不太好谈其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未苏醒的陆行悬。
“三娘子。”庆姨起身道:“这孩子应当是受了寒,加之惊吓过度,才迟迟未醒,我试着去开些药,看看能不能有所缓和。”
“一切都听庆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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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反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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