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这个冬天可真是够冷的。”

一女子怀中抱着暖手炉，披着厚实的披风，右手握着的毛笔吸满墨汁，时不时抬头往窗外看，随后深深浅浅的墨色在纸上晕染开来。

见自家小姐这么说着，旁边的春儿连忙应到。

“今儿冬天确实冷，咱们呆在屋子里可没什么感觉，您看，今年梅花开的极好，小姐要些梅枝么？我去给您摘几枝。”

女子将最后几笔描完放下毛笔，摇了摇头。

“我自己出去看罢，还是别动它们了。”

春儿利索地准备好，两人走出温暖的房门。

一股子寒风立马刮了过来，点点凉丝丝的雪飞进女子被白色毛绒包裹的脖颈中，见小姐有些瑟缩的样子，春儿建议道。

“不如回去吧？”

女子接过春儿手中的伞就往前走，没一会又回头说笑。

“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回去，可别说是我的原因。”

女子留了一个背影给春儿。

春儿只得急匆匆地回屋子再拿了一把伞，正要去追小姐，却瞧见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春儿立马心领神会，却又忍不住内心嘀咕。

“小姐啊小姐，以为你是去看梅花，没想到你还有比梅花更喜欢的事物哩！”

“子君，你怎么来了？”女子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来人也撑着一把油纸伞，纷飞的雪花从他的身边飘过，其身影在梅枝后影影绰绰。

他绕过开的极盛的梅花，腰间坠着流苏的美玉，行动间发出女子熟悉的环佩叮当的声音。

杜翰音笑着走来，低头见女子的手被冻的通红，将自己手中的伞收起，伸出手就要去暖女子握在伞把上的手。

“芳苓。”

“来看看你，与岳父岳母商讨了些事，婚期临近，我们终于可以赌书泼茶了。”

牧芳苓被杜翰音的话说的羞红了脸，轻轻侧过脸，试图挡住自己发红的双颊。

手上的温度从温暖的另一双手传来，尽管看不见，牧芳苓还是感觉到杜翰音的目光柔柔地看过来。

杜翰音转过头去看梅花，忍不住夸赞道。

“这梅花真是开的美。”

牧芳苓听了这话，也去看那梅花。

一片梅花顺着寒风晃晃悠悠绕过伞檐，飞进伞内，轻落在牧芳苓的发上。

杜翰音不自觉拾起梅瓣，松开手，让那花朵继续飘着，落在雪白的雪上。

“现在天气寒冷，花何时都能看，别冻坏了自己，回去吧？”

春儿看着两人亲亲密密走回来，也掀开了挡风的门帘，调笑着。

“咱们老远就看这花儿开的满园都是了！”

牧芳苓嗔怪瞪了春儿一眼，春儿倒是调皮地朝着小姐笑。

杜翰音将牧芳苓送到房门，看着她走进屋子。

“姑爷，您要进来取取暖么？”春儿问道。

“于理不合，我便呆在窗外罢。”

说完，杜翰音便朝着窗边走去。

牧芳苓走进卧室，瞧见自己不久前作的墨梅，于是拿开了镇纸，收好画作就朝着窗边走去。

恰好杜翰音也来到了窗外，见牧芳苓手中拿着画纸，便是了然一笑。

“今日画的又是什么？”

“墨梅，很适合你，收好罢。”

杜翰音将卷好的画纸收入袖中。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杜翰音又拿出了一个小玩意。

“芳苓，你看看，我最近新做的孔明锁。”

牧芳苓惊喜地拿过去把玩了一阵子，却见杜翰音的手上又添了新伤口，便有些生气。

“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春儿，快去拿药来。”

药性温和，但在寒冷的天气中仍旧带有凉意，牧芳苓见杜翰音的唇色已经泛紫，于是转身将手炉递给他。

“你自己说着天冷，却要在这外面冻着，收拾好快走吧！”

她一双手轻轻推着杜翰音，杜翰音却丝毫不动，那眼神令牧芳苓收回了手，双手撑在窗沿上，红着脸嗔了眼杜翰音。

“快回去！”随后就将窗户关上，留着杜翰音在关着的窗前痴痴地笑。

“姑爷，快走吧！别让小姐担心了！”春儿掀开帘子朝着外面喊。

杜翰音好似才回过神来，朝着春儿拜别后缓步离开。

“哎呀哎呀，真真是比翼鸟，连理枝，春儿我呀可真是羡慕极了！”

春儿很高兴似的，跳进牧芳苓的房中，叽叽喳喳个不停。

“那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合适的？”

一听小姐这话，春儿却急忙地摇头。

“不要，春儿是替小姐高兴呢！春儿可要一直陪着小姐！”

“你啊，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牧芳苓伸出手点了点春儿的额头，有些无奈。

“离不离开可不是小姐一个人能说的算的！”春儿还一副骄傲的模样。

两个青春活泼的女子在温暖的房中打闹，窗外的雪还悄无声息地下着，掩埋了雪地上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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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渐消。

夜幕降临。

春儿手中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掀开珠帘去瞧自家小姐，只见到坐在窗边愁眉不展的牧芳苓。

“小姐……”春儿轻轻唤了一声。

“春儿，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春儿见牧芳苓穿着单薄，放下点心碟子，披了一件厚些的衣服在小姐的身上。

“怎么会有事呢？姑爷肯定有办法的。”

“是吗？”牧芳苓垂下眼“子君的家中突遭变故，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麻烦。”

正要宽慰牧芳苓的春儿才要将点心递给小姐时，却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就在房外说话。

“小姐，夫人请小姐去房中一叙。”

“这时候？”牧芳苓忽的站起来，衣物也从她的身上滑下，春儿连忙收好挂在臂弯。

“夫人说如果小姐不方便，也可以改日再议，不过这关于小姐的人生大事，还盼小姐早日决定才是。”

小厮的声音恭恭敬敬，春儿在屋内却要气坏了。

“那老巫婆又有什么幺蛾子！”

“春儿！祸从口出！”牧芳苓连忙止住春儿的牢骚。

牧芳苓朝着房外回道。

“我们稍后就去夫人那，你先回去吧。”

外面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走远。

“什么人生大事！这亲事本来就是先夫人为小姐您亲自定下的！”

春儿愤愤不平。

“春儿，替我收拾收拾，咱们去见夫人。”

“芳苓来了？”

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牧芳苓走进，春儿给小姐掀起房帘。

屋内只有两名女子，一年轻女子站着，而另一位坐在椅子上，早已卸下珠钗，微微阖着眼。

“杜鹃，快请小姐坐下，备些吃的来。”

见牧芳苓进来，坐着的妇人招呼着身旁的女子去招待她。

分明是妇人让小厮去找牧芳苓，然而妇人却不着急，与牧芳苓说些家常话又吃了杜鹃端上的宵夜。

牧芳苓只想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哪里还在乎这些吃的说的。只得忍了半天，却也不见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打断了妇人的话，直接问道。

“夫人，杜家怎么了？”

夫人叹了口气，犹豫着说。

“杜家不行了，我和你父亲也尽力去帮扶了。”

“什么？”牧芳苓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芳苓。”夫人将保养极好的手搭在牧芳苓的手上。“为了你好，我们决定给你换个定亲的人家，我们可不舍得将自家的姑娘嫁去败落的家去吃苦。”

“哪里有这个道理！”牧芳苓一听这话顿觉不可理喻，一下子起身将那假惺惺的手甩掉。

“这门亲事是我过世的母亲所定，哪里是说换就换的！”

牧芳苓的话语中带着尖锐的情感，她死死盯着妇人。

“芳苓，且不说我现在是你的母亲，你的亲身父亲还在呢，这事可是我与你的父亲一起商量定下的。

”

妇人和善的笑容顿时一收，语气威严，她分明坐着，却将站着的牧芳苓的气势死死压住。

见牧芳苓盯着她不说话，妇人又站起身来，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我们知道你与杜家那孩子感情好，可是这也是天意弄人啊，芳苓。”

妇人招呼站在旁边的两人。

“杜鹃，春儿，天色很晚了，送小姐回去。”

春儿将默不作声的牧芳苓带回了屋子，转身就去准备入寝的东西。

收拾好却见自家小姐低着头默默垂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突然告诉自己与杜家的婚事不作数了，杜家会怎么样？杜翰音又该怎么办？自己的后半生又该托付给谁？

杜翰音觉着身上突然卸了力，脑中乱糟糟的丝线“嘣”的一声全断掉了。

“小姐！”

这是牧芳苓昏过去最后听见的话。

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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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