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越飞白立马追悔莫及——
这下完蛋,晋云儿肯定要生我的气啦!
她心中如此断定,却也不敢抬头看李晋云面上究竟是甚么神色,沉默了半响,她才悄悄抬了点眼皮,却见那双总映着寒光的眸子此刻古井无波。
如此这般,越飞白更是惴惴不安了,这几个月来她最是明白李晋云平日里有多勤奋刻苦,只是无人教导不得其法,以至于劳而无功。
场面僵住了好一会儿,越飞白才嗫嚅着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对不起呀。”
“……不怪你,我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也练不出名堂。。”李晋云沉声道。
“那你……?”
李晋云也不练刀了,她寻了一块大石头,抱着膝头缓缓坐下,“你说过,你有师弟师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记的没错。”越飞白见李晋云没气恼,心中大石终于落下,难得乖巧地坐在了李晋云身旁,“我们几个很是很好,成日打打闹闹的。”
“如果有人闯进你家,杀了他们,你当如何?”李晋云定定地看着越飞白。
越飞白一时语塞,这天下间有几人能闯入越凌的小居?这着实极难想象。
越凌的身法乃是当世第一,她深得越凌真传,而小二最擅土龙术,小三天生千里耳,最年幼的小四目前尚无过人的本事,但机警得连睡觉都攥着烟雾弹,怎会任人宰割?
“我,我……我想不出……”越飞白吞吞吐吐道。
李晋云不禁冷笑,甚也不说。
于是越飞白强迫自己想象着这可怖场面,脸色蓦然变得煞白,旋即不假思索道:“我一定会让这些恶人血债血偿!”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能停下。”李晋云点点头,面色就如一块封冻的河面,让人看不出冰层下到底暗流些甚么,“我很羡慕你,你有爱护你的师父,有师弟师妹,有亲朋好友,有街坊邻居,你有本事,脑筋也好用,成日无忧无虑,好像甚么都不用苦恼,这很幸运。”
“晋云儿……”越飞白内疚极了,声音带着哽咽。
现在她只觉得李晋云还不如发一通脾气呢。
“别这样。”李晋云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越飞白微微皱眉,她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我羡慕你,但你是我的朋友,我更庆幸你是这样的你。”
即便现状如此,她依旧希望这是一份公平纯粹的情谊。
越飞白怔住了,她向来是个情感外放的小娃娃,听完这席话,她的眼泪珠子突然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也不管李晋云这一瞬的惊慌失措,径直抱着她的胳膊大哭道:“呜呜呜呜……晋云儿,我会做你最好的朋友,我……我再也不说浑话惹你不高兴了。”
她还未来得及为李晋云的剖心之言落泪更多,忽觉肩头又传来许多力道,“我不要你可怜我。”
“谁要可怜你!”越飞白直嚷嚷:“你就是我认定的朋友,我没有可怜你。”
“好。”李晋云极为难得的嘴角弯了一分,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言语间透出一丝嫌弃,“你鼻涕擦到我袖子上了。”
“我等性情中人,伤心难过感动之时就是会流鼻涕的呀。”越飞白不以为耻,反倒很是理直气壮,还顺带还用对方的袖子多擦了几下鼻子,“师傅从小教我要对朋友讲义气,既然没人教你武功,我就求她教你两招。”
“多谢。”李晋云话如此说,却也没有当真。
她尽管只是鹤唳山的杂役,但无论怎样,她是鹤唳山的人,她不认为越凌会因为越飞白的央求而无视门派之别。
不过有人愿意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李晋云依旧心下一暖,顿觉越飞白整个人顺眼了许多。
于是她收好木刀和刀谱,拉着越飞白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走,我们去后山。”
“今天你不练刀啦?”
“嗯,不练了,明天再练。”
“好耶!晋云儿你最好啦!”
“但是明天我要把功课补回来,你可别又缠着我陪你玩。”、
“放心好啦,我才不会耽误别人干正事呢。”
……
……
一经数月,愈发临近与越凌约定的日子,越飞白也果然没有再耍任性。
她时常望着练刀的李晋云发呆。在飞白山时,她虽然性子跳脱,和每个人都能嘻嘻哈哈地玩在一块儿,可是师妹师弟们唤她‘大师姐’时总带着三分敬畏;而越家村里的街坊邻居们又总是将她当孩子宠溺,那些热热闹闹的关系里,独独缺了份平视的亲近。
仔细一想,从小到大,她似乎还真没有亲近且年岁相仿的友人。
她也万万料想不到,在这远离人间喧嚣的鹤唳山中,她可以如此幸运的交到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而且李晋云现在会瞪她了。
当她偷偷往对方饮水里多撒了把盐时,那两道浓烈的眉毛会拧成结:“胡闹。”
当她突然从树梢倒挂下来吓人时,会换来一句叹息:“不正经。”
这些带着温度的责备,比从前冷冰冰的沉默好上千百倍。
“这是质的飞跃!”越飞白晃着双脚坐在崖边,看着山下蜿蜒的小路,她摸了摸腰间玉小虎——那里新系了根红绳,是李晋云昨日亲手编给她的。
于是如何说服越凌指点李晋云一事,越飞白更是记挂在心,生怕自己在小伙伴面前失信。
又过一月,越飞白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自己家师父给盼来了。
越凌拜会了萧时晴,堪堪才踏进客房,便见一道青影如离弦箭般撞进怀中,哈,原来是越飞白,她发间缠着枝叶,活似一只刚才树梢落下的雀儿。
越凌名义是她师傅,可她从来都是将越凌当阿娘看待,和至亲分别一年,她着实极为想念越凌。
“皮猴儿!在鹤唳山有没有乖乖听萧庄主的话呀?没有拆萧庄主的庄子吧?”越凌亦很是想念自己的大徒儿,笑眯眯地抚过越飞白的头顶,嚯,长高了一点,也圆润了一些,看来萧时晴对小飞白还不错。
“师傅,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吗?我都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及笄啦。”越飞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脸埋在越凌怀里蹭了又蹭。
“哈哈,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咱们家小飞白也快是大姑娘了,再怎么样也应当懂事一丁点,十三岁的生辰礼物想要甚么?为师必然给你补上!”
“嘿嘿,师傅既然这么说,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越飞白眼底透出一分狡黠,“要什么都行?”
越凌知道越飞白素来只是贪玩,极少会向她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就算调皮惹祸也是偷摸着来,很少当着她的面造出离谱事,于是也就放松了警惕,“自然甚么都行,为师连皇帝老儿的皇宫都敢闯,一个小丫头的要求有甚么为难的。”
越飞白当即竖起大拇指,啧啧出声地吹捧道:“不愧是师傅!我们飞白山越女侠何等的豪气!这般豪气的越女侠一定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也必定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师傅,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对!那定然……”话音还没落下,越凌登时感到不大对劲,立马收住话头,指着越飞白冷哼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给我戴那么多高帽子,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哎呦,怎可能?我要是惹了事,萧庄主必然刚才就同你告状啦。”越飞白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师傅,你时常教导我,江湖侠客义气当头,朋友有难一定是要帮的。”
越凌怎会不明白越飞白这点小九九,斜眼瞥了瞥她,不屑道:“那也要看是甚么朋友,狐朋狗友那不算。”
“鹤唳山上哪里有狐朋狗友给我交,师傅你这是在污蔑萧庄主清誉,是在说萧庄主治下不严。”
“去去去。”越凌素来没耐心,懒得和越飞白七弯八绕,“到底是甚么事,少和我拐弯抹角,再绕弯子,你今年的压岁钱就充作酒资。”
越飞白看她没了耐烦心,指尖微曲似要擒拿,生怕越凌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往咯吱窝一夹地拖回飞白山,立即将李晋云的事加油添醋的同越凌说了一番,并着重诉说了李晋云心智如何如何坚定,遭遇如何如何凄惨,这一年来对她如何如何照顾云云。
而越凌听得越多,眉头便锁得越紧。听罢,终究骂出声,“你这贼娃娃,贼胆子是又长了是么?你竟然让我去教别人门派的徒弟?”
“晋云儿才不是鹤唳山的徒弟呢,鹤唳山啥也没教给她……”见自己师父生气了,越飞白只敢声若飞蚊般的反驳,“而且是师傅你自己说的,做贼就是要胆大心细嘛……”
越凌柳眉倒竖,道:“你这死孩子又歪曲我说的话!无论你的朋友在鹤唳山是何身份,她都是鹤唳山的人,我要是这般不守江湖规矩,你让我和萧庄主日后还怎么处?”
“师傅你平日里也没怎么守那劳什子江湖规矩呀……”越飞白不服气地嘟囔了两句,“哎呦,真是弄不明白,对着萧庄主您的江湖规矩就尤其多。”
“你!”越凌闻言似乎被戳中了某种死穴,气得指尖发着颤,她狠狠戳了好几下越飞白的脑门,怒道:“逆徒!看来平日里我是太放纵你了!萧时晴这一年是怎么管教你的!就只教会了你顶嘴?”
“师傅~”越飞白向来脸皮厚,被师长骂了也不放在心上,眼睛一转立刻拖长了尾音,可怜巴巴的道:“徒儿求求你啦,你就帮帮我吧,我大话都说出去了,你忍心让徒儿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吗?”
“我十分忍心。”越凌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看她。
“师傅,晋云儿真是好可怜,你就帮帮她吧,你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哼,你的朋友还活得好好的呢,我反倒要被你气死了!”
”那、那……”越飞白见越凌油盐不进,终究下定决定,“我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调皮捣蛋了,每日一定会带着师妹师弟们早睡早起好好学武习文,功课要是有一天懈怠,第二天一定加倍补上!”
出场角色都很重要,不是龙套,所以会占据一些戏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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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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