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荒芜的大地上。

破旧得铁皮外翻,锈迹斑斑的的嘟嘟车在荒凉沉寂的大地上缓慢颠簸行驶。

本该报废的车却诡异地行驶在无人之地,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辆车的更加匪夷所思之处,它的司机——

竟然是只狗。

不管是去旧日遗响,还是去帝都的必经之路西北十四境,都必须先到达奥比罗维,因此一路上嘟嘟车都在往东南方行驶,大黑狗和小猪崽交替开车,没有停歇。

一切好似都没变。

但实际上,从内到外,嘟嘟车内洋溢的气息都变了。

少年坐在车上,憋红了脸,“噗”的一声,像是蘑菇孢子炸开,在他的周围瞬间萦绕着棉花糖丝般蓬松的白丝。

但也只是一点点白丝,做完这些少年后,立马瘫软在了宁猪猪的怀里,软piapia的,脸色潮红,没有一丝力气。

“呼——”他喘着粗气,朝着乖巧蹲在自己身前的三小只招招手,“这次,轮到谁了?”

大黑狗左看右看,舔舔嘴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它。

小猪崽往前迈了一蹄子——是它。

畸形小象见状想说什么,但还是吞了下去,卑微地不敢言语。

路生白见状伸出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小猪崽的额头,将它强行推了回去,“章章你上一回刚吃了,不可以耍赖皮,不然扣你下一次。”

小猪崽闻言瘪瘪嘴,跺跺蹄子,但还是乖乖退开了。

畸形小象露了出来,它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到、到我了吗?”

“嗯,象象,过来。”——小象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路生白为此特地给它取了个小名。

“哦、哦。”畸形小象紧张得同手同脚,半跌半撞地走过来。

少年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网兜递给身后的宁猪猪。

墨发怪物面不改色地接过后,手行云流水地在虚空中滑动了几下,所有的白色菌丝就被笼进了网兜中,一点都没有漏出来。

路生白将网兜中轻得如云朵般的白丝托出来,低下身眼睛亮晶晶地问小象:“象象,这次想要什么样的?花花,松许,小脑斧?”

“我、我还想要星星!”畸形小象涨红了脸,鼓起勇气闭着眼喊道。

路生白摸了摸它的头,“星星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说着他的双手开始揉搓按压那团白丝,渐渐地,原本如云朵般的菌丝开始压缩变小,同时也有了形状——是一颗四角星星。

“哥哥不觉得我每次都要星星,很、很奇怪吗?”畸形小象入神地看着哥哥干净修长的手指好像在施魔法般造物——他好喜欢哥哥为他低头捏糖果的样子,很温暖。

“不会啊。”少年摇摇头,“每一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上次的,是五角星星,这一次,是四角,之后可能会三角两角,甚至是球状的。夜空上的星辰是浩瀚无尽的,每次我在给你捏星星的时候,我都会调皮地捉一颗下来,捏给你。”

“我知道我知道。”畸形小象眼睛发亮道:“每一个乖宝宝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漂亮闪烁的星星坠入凡间时,它的光辉会变得黯淡,同时像水晶球一样脆弱而易碎……所以,每一个宝宝都会有一个星星守护神,用来守护弱小的她们。”

“哈哈,”少年被小象的童趣逗笑了,他将捏好的星星递给小象,温柔耐心地哄道:“听说,在罐子里集齐九十九颗星星,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畸形小象卷着星星菌丝的长长的鼻子顿了顿,随后把星星抛进嘴里嚼了嚼,露出了幸福得冒泡的表情,“甜的,谢谢哥哥!”

小猪崽在旁边看得眼都红了。

大黑狗则舔了舔嘴巴,假装自己嘴里也在搅星星菌丝。

路生白摸了摸小象的脑袋。

自从蘑菇们出现过后,路生白就发现自己隔段时间好像就能憋出一些白色菌丝来。

而且三小只好像很喜欢,每次都排着队想要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吃完后他感觉它们的皮毛更加顺滑靓丽,精神也更加抖擞了。

墨发怪物见状将下巴靠在小蘑菇的肩膀上,闷声道:“我也想吃。”

少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偏过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抢糖果?”

墨发怪物抿抿唇,随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路生白就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戳自己的腰部,痒痒的。

他低下头看去,就看见了八爪触手不知道什么出来了,拖着残躯拽了拽他的衣服,指了指可能是嘴的地方——它在讨要菌丝糖果。

这一刻,路生白瞳孔猛缩,遍体生凉。

——他前脚拒绝了宁猪猪,下一刻八爪怪物就出来了。

他的灵魂好似飘离了躯体,抓不住一个浮木。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身后抱着他的人,到底是宁猪猪,还是大怪物?

在开玩笑说想吃菌丝的那几十秒,宁猪猪脑海中想的,到底是那个地下室的路生白,还是蘑菇领地的小蘑菇。

又或者,连宁猪猪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此刻,吃完菌丝回去煮饭煮得热火朝天的畸形小象动作一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关注它后,才悄悄地拿起一个空的玻璃罐,微卷的鼻端一松,一颗白色的星星就掉落了进去。

这是,第一颗星星。

它宝贝地将罐子藏起来。

*

几天后,看着几乎没有变化的风景,墨发怪物眉头微蹙。

小猪崽悄悄靠了过来,神情严肃:“不太对劲,我们早该到达奥比罗维了。但那棵树,一点靠近的迹象都没有。”

小蘑菇没有距离概念,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不对,但是开车的小猪崽再清楚不过了。

“嗯,先继续开。”她语气波澜不惊,眼眸深邃。

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次,她们终于见到了不同的景象。

面前,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碑石。

被岁月洗礼、饱经风霜的石头静静地伫立在天地间,仿佛是某种存在来过的印记。

宁清风和路生白下了车,走过去察看。

上面是类似于日记体的叙述,但是文字很奇怪,路生白从未见过这样的语种,更像是……某种粗糙的象形字。

宁清风望着眼前沉寂的石碑,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薄唇轻启,将石碑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念了出来。

此刻,帝国大边境,黑渊。

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下。

“队长,不行,我们的设备全都失灵了,引光蝶也全都死亡了,最后一点神圣徽记也即将熄灭了,我们上不去了,很快就会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一个棕色头发队员喘着瘫软在地上,脸上混杂着绝望的眼泪和汗水。

另外一个黄毛队员神经质质地盯着神圣徽记的光,苍白的嘴唇蠕动,仿佛在说服自己:“不会的,帝国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们没有人会死。”

“可是,”棕发队员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我听说,路局已经离开了边境,朝着西北的十四境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们了。”

“不可能!”黄毛队员生气地大喊,揪着棕发同事就要揍她。

“住手!”三队队长黛碧.格里芬大声喝止道,她眼眸凌厉而沉稳:“在黑渊中,最忌讳恐惧情绪,它们将沿着恐惧找上门,千万保持冷静。”

“虽然掉落的时候所有方向和感知瞬间失去了意义,但是从我们目前的状况看,我们掉落得并不深,只要循着正确的方向爬到黑渊喉舌,我们就一定能活!”

“但在黑渊,就不存在方向一说。”黄毛队员揪着头发痛苦地喊道。

她说的是事实,气氛一时之间压抑无比,死亡的气息笼罩在这个小队上。

“救命,谁来救救我……”

“呜呜。”

“你在干什么?!混账!队长!队长!”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了绝望而慌乱的骚动。

队长黛碧迅速穿过队员,就看到了地上杂乱的场景。

哭泣蜡烛、沉欲熏香、嗜血骨头和尖啸镜子散落在地上。

她脸色沉下来,这是最典型的神谕祭具四件套,分别代表光明、升腾、生死、启示。

而最重要的锚物……

她的视线落在跌落的朴素盒子上,里面用红布包裹着的——是一根白色菌丝。

【小小的蘑菇,白白的菌丝,圆圆的伞盖。

如晨曦般柔和,如初雪般无暇……】

宛如泣血般艰难地低吟在寂静的黑渊显得格外瘆人恐怖。

队长黛碧看向了被压制住的人,她穿着黑袍,袍上纹有简洁的白色花纹,满身鲜血,看着她们眼神都是不屈倔强,即使被重重殴打,牙齿都脱落了,被死死捂着嘴,还是锲而不舍地念咒语。

“队长……”旁边一个队员走了过来,低声解释道:“是我们之前在西北十四境出任务的时候抓获的蘑菇教会成员。无能力者,而且……还是个孩子。”

所以她们才带上她,准备交给培育院矫正一下。

队长黛碧眼眸微凝,拔出枪指着她,大声喝道:“停止祷念!不然就要击杀你了!”

少女倔强的神色都没有一丝退缩,吞着血液继续:【在雨露中摇曳,在血色中绽放……】

队长黛碧见状当机立断扣下扳机,“嘭”的一声击中了少女瘦弱的身躯,血花化作浓雾,哗啦啦溅到身上。

金发队长胸脯不停起伏着,她闭了闭眼,将枪收起来,准备上前去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一座充满斑驳痕迹的碑石出现在了她身旁,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十七年。】

【我们在没有边界的意识中漂流了十七年。】

金发队长瞳孔微缩。

什么时候?!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不知何时,石碑前方有两道模糊的修长身影,她们的模样看不真切,但却能感受到,她们正站在碑石下,诵读着上面的古老而诡异的文字。

【我们最终破土而出。踏上了流浪——在流浪中奏响旋律,给予世间一场美好而盛大的喧嚣,是吉卜赛一生所追求的浪漫与宿命。】

“队、队长,她在说什么啊,黑渊怎么出突然出现这些东西。”一个队员神色恐惧道。

队长黛碧喃喃道:“是历史光隙。”

队员听完身体都软了,浑身没有力气,苍白的脸上都是绝望:“竟然是……这个。”

“什么是历史光隙?”一个新来的队员不解道。

黛碧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知道什么是引力吗?”

队员摇摇头。

“把时空想象成一张铺平的布,你将一个球扔进去,压出的坑会导致时空会随之扭曲,因为凹陷,周围的物体会不受控制地倒向它,这就是引力。而它有一个特点——质量越大,扭曲越重,引力越大。”

队员咽了咽口水:“这、这和历史光隙有什么关系?”

“因为不仅是物体,历史事件,也具有扭曲的性质。”一道空灵神性的声音响起——是一个后方来自蒙着面纱的青年。

第五队的队员脸色都变得尊敬起来:“言预师。”

“历史事件扭曲的,会是什么?”队员问道。

蒙纱青年微微一顿,眼眸微抬:“命运。”

“当它落下时,凹陷将会导致周边的命运轨迹不受控制,慢慢向它塌陷。如果它足够大,就会形成黑洞,也就是说奇点,全人类的命运都会被它裹挟沉沦。它不可预测,可能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可能是一次孩童丢失,仅仅只是一个时光的瞬隙。这种时刻,称为历史光隙。”

“上一次历史光隙,是血月教会的百万尸祭,被卷入的人和城都死了。”

凯特兰二皇子就是牺牲在了那一场战役中。

“我们为什么会遇到这个?”满脸泪痕的队员问道。

队长黛碧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血肉迷模糊成一团的蘑菇教会成员。

——少女还是成功了,和不知名的存在建立了联系,以至于她们直接塌向了光隙。

“队、队长,那我、我们要怎么办?”

在黑渊迷失了方向,还遇上这种事,死亡绝望的气息弥漫在这个小队中。

队长黛碧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时,眼中都是决绝,“所有人,放弃离开深渊,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光隙。”

不然,死的就不只是她们了,而是千千万万个无辜的帝国子民!

“四季,拉开春夏秋冬线!”队员四季闻言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应声道:“好。”

“从此刻起,我们所有生命,与光隙共享历程,春为生,夏为盛,秋为落,冬……为寂——起。”

春花,夏叶,秋果,冬雪纷飞,在漆黑的深渊处,形成一个束缚环,将第五队和光隙牢牢圈了进去。

此刻,诵读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在霍尔木兹海峡的海浪中吟唱,在亚美尼亚裂谷的落日中起舞,在乘风破浪的甲板上染病,在克拉卡托火山旁凝视夜空,在密西西比丛林中与野兽搏斗……我们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短短几句话,就将吉卜赛这个流浪民族的使命和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她们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它们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飞扬、浪漫、热情、肆意的模样——如果她们不是正在经历恐怖的光隙外。

四季抬眸看着百花齐放的束缚环,在它的绚烂至极之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春至了。”

【直到,我看到了一场雪。】

【我才意识到,我所谓的一生,是有长度的,抬眼就能望到尽头——一天。】

【我漫长的一生,仅仅只有一天,如此短暂,如此遗憾。】

这个自述开始透露出诡异之处。

第五队看着上面画着一个太阳的象形字,开始背后发凉,——假如吉卜赛的寿命只有一天,那它到底是怎么去过那么多地方的?

那些描述如此生动,仿佛是亲眼所见似的,但它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内流浪过如此多的地方,除非——

它不是人。

四季抬头望着已经绿意盎然的束缚待,在它浓墨如绿之时,拳头紧缩,开声提醒道:“夏至了。”

【我脑海中一直萦绕着的这个世界的旋律,它一直在催促我,奏响它,奏响它。但我知道,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

【因此我找到了斯洛丝一族,或者说,斯洛丝。】

言辞语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突然怔愣了一下,队长黛碧抬眸望着他:“怎么了?”

他迟疑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斯洛丝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七宗罪——懒惰。”

而且两次,它提了斯洛丝两次,又有什么深意。

所谓的旋律又是什么?

作为预言师,他的心脏砰砰砰跳,好似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预感再不停地敲打他的灵魂,但他确始终没找到钥匙,无法解读。

吉卜赛说话的习惯让人很不习惯,真要细究出来,就是——非人感,时刻透露着理性丧失的扭曲感,一种坠入深渊的疯狂感。

【斯洛丝是疯狂者,偷窃者,它们掌握了在这个世界永生的秘能,它们在疯狂寻找失落之地,它们手持潘多拉魔盒、世界禁忌。】

【但我还是找到了它,我必须找到它。】

【它赠予了我“斯洛丝”,看着那蠕动的黑色,我感到异常饥饿,我张开嘴,咬了上去,啃噬,吞咽,我知道,我的灵魂即将得到满足。】

【等我最终回过神来时,才发现——】

【我吃的,竟然是我自己。】

所有的恐怖感一层一层叠加,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上面的文字简短,画面冲击力和血腥度却极强。

这就好像一个软体动物突然爬上岸,像人类站起来,并模拟求救声一般,令人不适与毛骨悚然。

呕。

声音好似具有魔力,队员们仿佛亲身经历了如此残忍的画面,都感到胃部一阵翻腾,忍不住想吐。

四季看着转向枯萎的束缚环,大声喝道:“注意,秋至了!”

【陌生人,前方就是斯洛丝之地了。在通过此地时,请谨记以下规则:】

【一、不要相信饥饿】

【二、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三、不要进食】

【记住,正确的规则只有一条】

【陌生人,最后,我想问一下——】

【我的喧嚣,奏响了吗?】

这里,就是碑文的最后了!

四季看着不停颤抖的束缚环,它在枯黄色和雪白色之间反复地摇摆。

“即、即将冬至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它最终在冬至的临界线中停歇了下来。

众人咽了咽口水,等了很久,它也没有动弹。

“冬天……没有到来。”一个队员劫后余生地重重吐了一口气。

此刻,她们才发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队员缓缓站了起来,欣喜地向前走了一步。

“不……不……规则有问题,不要动!”言辞语瞳孔猛缩,大声喝止道。

但是太晚了。

束缚环在这一瞬间全部转白——冬至线,到了。

一颗颗如同病态的青蛙卵凭空出现,彼此拥挤着,卵膜中裹着密密麻麻宛如霉菌般的小黑点,如同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锁定她们。

不详的气息瞬间蔓延。

“四季逆转!”队长大声喝道,“全体队员,就算是死——也要逆转光隙!”

“为、为了人类!”位于边缘的队员浑身颤抖,她战战兢兢地举起枪,对着脑袋,嘭的一声,白色的脑花裹着血液流淌了下来,她倒了下去。

以死代生,逆转四季。

束缚环颤抖了一下,却依旧倔强地越过冬至线。

其它队员见状,脸色决绝。

“嘭嘭嘭——”一道又一道血腥壮义赴死,束缚环反复拉扯,却始终都无法将冬季拉回至秋天。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队员脸上越发绝望。

言辞语嘴唇发白,喃喃道:“竟然是如此……”

他以为她们只是不幸被拉入光隙,见证历史的时刻,却没想到,她们,才是光隙的开端。

那个队员,违反了规则。

光隙,不可能再逆转。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绝望布满了所有人脸上。

此刻,那个一直诵读的模糊身影突然转过身,仿佛透过了时空看到了她们。

“不、不可能,黑渊隔绝一切视线。祂不可能看到我们。”

所有人都心底都瞬间发凉,恐惧、不可名状、扭曲之感如同附骨之疽缠上了灵魂。

淡她们内心的祈祷终究落空了——因为祂,朝着她们来了。

一步一步,踩在了她们的恐惧上面。

这一刻,她们才清晰地认知到,原来这世间,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啊——”随着那道扭曲的身影随意的抬手,青蛙卵瞬间爆开,随着一道道惨叫,过半的幸存队员瞬间蒸发,尸骨无存。

她们,绝对无法逆转光隙了。

队长黛碧眼眸闭了闭,果然,她们这些秘能者,即使已经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于滚滚的历史洪流而言,也不过是可以随意碾碎的尘埃。

但不管怎样,最起码,她要做到一件事!

她发了狠,跌跌撞撞地捡起地上散乱的祭具 。

蜡烛……熏香……白骨……镜子……

队员的惨叫在身后连绵不绝,她的动作却不停。

最终,她血染的手抓起朴素主祭盒,赶忙爬到了言辞语面前,将盒子塞给他,“预师,我将用我的灵魂和血|肉为祭,为你开启一次神谕,你一定,一定要将光隙出现的信息传出去,警告帝国,灾难,即将来临!”

祭环升起。

言辞语在下一刻,好似掉落了浩瀚的星河中,他在其中被肆意地裹挟,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但他却什么都抓不住。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这次光隙带来的灾难,到底会是什么?!

就在他即将抓住一个线头的时候,那道模糊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面前。

在祂的身后,所有的队员都已经灰飞烟灭,而队长黛碧,也在祂的阴影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活生生从他的面前,蒸发了。

祭品死亡,祭祀中断。

“啊——”在看到修长身影的那一刻,言辞语的眼眸剧痛,下一刻就要爆炸了,他死死抓着脑袋,杂乱的信息冲爆了大脑,他不停呕血。

遮天蔽日的鱼……漫天的诡物……哀鸿遍野的战场……血液流淌的月亮……布满世间的白色菌丝……

看到了!

他看到了!

他一定要传达出去!

他腿一点一点往后挪动,抱着主祭盒远离那个身影,他的瞳孔往下移,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颤抖着手掏出那个人送给他的东西——

曾经顺滑的蓝色发丝如今已经卷成一团海藻,他狠心将它塞入了盒子,看着脚步逐渐逼近的阴影,眼泪不停流下:“混账,你可以做到的吧。最后一次,为你的人类,再燃烧一次吧!”

漆黑的深渊中,“噗”地一声,蓝色海藻中凭空升起一团火焰。

“啊——”

青蛙卵终究吞噬了他。

修长身影顿了顿,返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祂的脚——那个,是蘑菇教会的少女。

——“猪猪,怎么了?”一直没有动静的另外一道身影开口道。

“没事。”

少女抬起头,涣散的视线望着那道修长的阴影,意识模糊地想道——

她好像,看见了神。

此刻,帝都管理局。

“副局!”南希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一脸慌张地奔了过来,好似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副局捏了捏眉心:“慌什么?”

南希这个副手怎么总是冒冒失失。

南希咽了咽口水,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最终定格为震惊和茫然:“万、万物论坛它,它好像……苏醒过来了。”

副局闻言黑色的瞳孔微缩,赶忙拨开了南希,身形慌忙地往走廊尽头奔去——那里,放置着万物论坛的桥接器,用来随时和万物论坛沟通。

但是那个东西,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亮过了。

副局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在那个宛如人生一般漫长的走廊中,她的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的想法,为什么是今晚,它还记得自己吗?它……想她吗?

但是当她站在门口时,她的脚步就像灌了铅,沉重得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她的一生,有太多太多无法面对的胆怯和犹豫了。

最终,她还是伸出了颤抖的手,推开了那扇门。

“嗒嗒嗒——”打字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

副局缓缓走上前,一个个墨色的字体在白纸上逐渐显现。

那道用生命送出的预言,终究还是到达了——

【失乡之鲲坠落,命运指针拨动,丧钟哀鸣——】

【永夜将至,灭世降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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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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