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遵循的是感知时间,就像独孤通过调控情绪加速伤口愈合一般,工厂支离破碎的工人们,在朝九晚五来临的这一刻,沐浴时光重获了新生。
离萩环视了一圈,视线重点在血迹触目惊心的地方停留。
没有,一具尸体都没有。
怎么会如此?
她怔怔地看向了面色清冷的黑发女人,过了一会后,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没有人死亡?”
暴动发生的那一刻,局势瞬间失控,无数粘腻的血液喷溅,上万人的动乱,到最后,除了堕化的打工诡,竟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零伤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真的能做到吗?
八爪怪物对于离萩的十万个为什么感觉略微无语——人类总是作死地拥有无止息的好奇心。
但是看在她是全工厂唯一的可怜“伤员”,宁清风还是颇具耐心地开口道:“一,老实了一辈子的受气包,就算是堕化成诡异,短时间内骨子里的软弱和善良还是会让它们下意识手下留情。二,对于工厂而言,她们都属于碎一个少一个的宝贵财产,发生了暴动,第一时间就会出来镇压——”
“所以看似声势浩大,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但是话事人必然会现身,宁清风就可以借此谈交易。
离萩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大脑超负荷了。
此刻,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是——宁清风对人性如此透析,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和裸奔有什么两样?
第二个反应是——她在宁清风那里,是不是也一样光溜溜的。
她抬头望了望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独孤,嘴中泛起了无尽苦涩——将难宣于口的心思与秘密公之于众,比不着寸缕还让人感到羞耻。
最终,她扭扭捏捏地开口道:“打个商量,给我留个裤衩。”
宁清风闻言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棕发女生——
对于独孤,就她这样,这辈子都没戏。
离萩身体往后缩了缩。
独孤见状都要气笑了,他看离萩都有力气“插科打诨”了,冷漠地将她放了下来,站起身用那一双非人的冰冷眼球锁定跛脚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快意:“你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宁清风闻言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臂,与平时不同,她感到了一丝粘滞感和迟缓感,就好像是生锈了的齿轮——变得僵硬和咔咔作响。
墨发女人看向了手掌——原本营养不良的苍白手掌,此刻多了一丝不祥的黑色。
而她原本正常的淡色指甲,在以反常的速度染黑生长——她正在向诡异的方向变化。
独孤见状仿佛看穿一切似的笑了:“宁清风,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剥削是对人的异化。站得越高,异化越严重,这个部长,做得可还舒服?”独孤走到了宁清风的身边,眼神冷冽地望着这个冷血的怪物,凑到她的耳边笑着道,“我等着,你彻底坠入地狱的那一天。”
说完后她也不等宁清风的回答,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离萩后,就转过身,跟着千手怪物离开的方向消失在了划出的漩涡中。
宁清风顶着离萩担忧的眼神垂下了双手,微微拢起手掌,用宽大的工作服遮住了异常。
“宁清……”
“我没事。”宁清风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今天的任务是职位变动和业务交接。”
离萩:?
“所以呢?”她一脸茫然道。
“交接人已经交接完离开了,那我下班了。”宁清风一脸正气地理直气壮道。
离萩:???
离萩:!!!
*
下午三点,理应正是太阳正烈的时候,但是黑暗已经悄然降临,挂上了一轮淡淡的圆月。
最近的夜晚似乎来临得越来越早,与之相对的,是越发躁动不安的气氛。
霍普斯小区。
安静到诡异的楼道中,一道粘腻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逐渐变大。很快,一个跛脚身慢慢出现,她一手拎着食物,一手在破烂但干净的工作服上摸索钥匙,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八爪怪物准备走向楼道口前往巢穴的地下室时,“咔嚓”一声,左边生锈的铁门慢慢露出了一条缝隙,血腥味扑面而来。
骨瘦如柴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渗人地透过门缝,死死盯着她。
怪物:……
背景是103一家三口的争吵声,主调是寒意森冷的稚嫩声音:“宁清风,六号了,你还在。”
这小区,就没一个正常人。
跛脚怪物转过身,在男孩惊恐的眼光中一把将门推开,在二丫往后倒的时候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拎到了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肮脏床铺上。
她望着小男孩血淋淋的双腿,眼眸微垂:“她又来折磨你了?”
男孩瘦削的手指揪紧打结的被子不说话——宁清风的言语远比肉|体上的疼痛让他感到无措和难以接受。
小破孩的存在对宁清风来说和路边的石头并无两样,不值得她花费任何心神,但有句话说得好:要死别死我家门口——宁清风的巢穴就在离这只有十几米的地下室。
她深邃的眼眸望着这个一直威胁她离开的色厉内荏小鬼,“所以呢?”
“什么?”坐在床上的二丫没有反应过来宁清风的问题。
“我离开后,你打算做什么?”
男孩垂着头没有说话。
宁清风见状也不强逼,她离开了房间顺便带上门,光线随着门的合上而退出了房间。
在光即将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停住了,二丫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的家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
没走两步,左边再次咔擦一声打开了一个门缝,露出了一双贪婪而又刻薄的眼眸,盯着宁清风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一块肉。
这小区的人,各个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对方声音嘶哑而低沉,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宁赖子,你的房租,已经拖欠了快四周了。”
“哦。”宁清风转过身,望着门缝内无边的黑暗,道:“之前说好的一周还没到。”
房东|突起到快到脱眶的眼球转了转,眼神垂涎:“你交不起,可以抵押,比如可爱的小东西。”
宁清风闻言眼神瞬间结了一层寒霜,透出了无尽的寒意,无言的压迫感在空气中蔓延。
对峙了一会后,最终,她开口道:“明天,明天我就交。”
今晚就宰了你。
房东脑袋迟钝地动了动,“没问题。”
门缓缓关上了,将血腥味牢牢锁住。
随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音在门后响起。
宁清风眼眸微垂,提着食物缓缓踏入了地下室。
*
八爪怪物回到家的时候,路生白正拉着章章在热火朝天地搞地下室大扫除。
毛绒章鱼一脸生无可恋。
天杀的,第五次了。
搓搓搓。
这个地下室都已经搓了五遍了!
地板都亮得都要产生光污染了!
谁来治治路生白的强迫症和洁癖?!
娇滴滴的小少爷看见恶魔脏兮兮地回来,那只沾泥的跛脚即将踏入地下室时,瞬间惊恐,“啊——”
他急促地叫了一声。
宁清风:“嗯?”
小少爷知道谁是自己的生杀父母,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是乖巧得很:“没事。”
章章:……
还得是宁清风。
“嗯。”
八爪怪物将食物放在了可爱的小餐桌上,“今天的饭。”
路生白作为矜贵的小少爷,气质拿捏得死死的,下巴微微抬起,矜持地坐在床上,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模样。
直到怪物进入了厨房后,小饭桶才悄咪咪地探出头,矜持了一会后雀跃地跑过去,像拆盲盒一般地打开袋子。
他肚肚饿了。
今天是草莓味、芒果味还是……
哦……全矿质的。
路生白瘪瘪嘴想道。
他不要吃这个,他想吃好吃的!不行,他要抗议!他要……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瞄到宁清风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菜刀和一块磨刀石,蹲在地上开始磨刀。
磨刀的声音在静谧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金属与石头的摩擦,奏成了低沉而尖锐的“嗤嗤”交响曲,每一下推拉,都伴随着微微的震颤——指的是路生白的心脏。
“嗯?怎么了?”宁清风见小蘑菇久久不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询问。
“没……没什么。”吓破小胆的娇娇少爷再也不敢抗议,脸色发白地拿起餐桌上的调料往营养液中洒。
一个空荡荡的调料瓶被细如葱白的手指抓住,往下挥洒——这个是恶魔给的,说是调料。
一点芒果,一点草莓,一点甘草,一点榴莲,一点鱼腥草,路生白今晚的晚饭就调配好了。
他跃跃欲试地伸出红润的小舌舔了一口。
灵魂瞬间出窍——难吃的。
舌头仿佛经过了惨无人道的蹂躏,苦酸、麻,全都汇聚一处,路生白的味蕾死了。
少年最终拿起了万能调料——放啥啥好吃的一个东西。
终于压下了邪恶得对舌头拳打脚踢的各种诡异味道。
章章更是看得胆颤心惊,悲愤不已。
败家子啊!如此高浓度的圣光,跟不要钱的盐似的,一直洒一直洒!
它的小心脏都要碎了!
八爪怪物撑着下巴望着小动物舔舐般的小蘑菇,嘴角微扬,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环状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
“嗯?这是什么?”小兔子警惕地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这种东西,一看就是束缚相关的,宁清风这个变态肯定没安好心!
“手环。”八爪怪物淡淡道。
手环……
小少爷怔愣住了。
竟然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路生白琥珀般晶莹的眼眸低垂,望向了宁清风掌心中的银质手环——它朴素低调毫无装饰,和以往他戴过的奢华手环相比,就像是一只被天鹅衬托得一无是处的丑小鸭。
但是……就算是丑小鸭,也是沦落下城区的他所无法奢望的东西。
小少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耳边回响的,是由顶级流晶所铸的手环一点一点、碎裂坠地的声音,以及那一道清冷而疏离的嗓音——“白白,他想你离开。”
“抱歉。”
好难过啊。
路生白的眼眶微微发红,不可抑制地酸涩起来。
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路生白吸了吸鼻子想道。
那段绝望的记忆就像是沾了水的报纸,已然变得模糊。
但是每一次回想,就浑身发冷,心悸不已,痛到完全无法呼吸。
他好像是一只在欢乐撒娇时被稀里糊涂痛打的幼兽,伤痕累累后被随意地抛弃在了冰天雪地中,自生自灭。
大雪覆盖了所有道路,他的人生,没有路可走了。
“我……可以吗?”路生白的声音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难言的轻咽,好似被眼泪堵住了喉咙口,却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细听的话,还能从轻颤的声音中听到一丝卑微。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八爪怪物看小蘑菇拖拖拉拉的样子,微凉的手掌直接抓住了小蘑菇细滑灼热的手腕,将手环“咔”地一声套了进去。
大功告成。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小少爷:……
他惊呼一声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左手试图扣动手环,结结巴巴道:“你怎么可以直接,就、就这么……”
小少爷预想了所有或温情或羞涩的可能发展,唯独没想到宁清风竟然连一句都懒得多说,就这么强势地套上了他的手腕!
“嗯?”宁清风漆黑的眼眸将小蘑菇的身影牢牢锁在深潭般的眼眸,问道:“不喜欢?”
不喜欢可以换。
下次让离萩同时多做几个,让小蘑菇挑一挑,宁清风淡淡地想道。
路生白闻言左手倏地盖住了手环,眼睑微垂,因为要接受恶魔的施舍,羞耻得耳朵都滴血了,但还是别扭地开口道:“还、还行。”
那就是喜欢了——和小蘑菇相处多日的她,多少也能摸索出小少爷的心思。
“那就好。”宁清风点点头,突然,她想到了下班前离萩的贱兮兮的眼神,道:“这个手环特地弄了隐藏功能,你可以试着多玩玩。”
再高傲的少爷都无法抵抗开盲盒的刺激。
路生白表面矜贵地端坐着,实则耳朵早就悄悄竖起来了,听到有隐藏功能时心情像只被抓住的鸟儿,啾啾叫。
是什么呢?
“你准备了什么?”他挺起小胸脯下巴微抬,装腔作势地问道。
宁清风:……
真是个好问题——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吧,拍照看剧什么的,宁清风猜测地想道。
但是看着小蘑菇如同盛满了星光的眼眸,宁清风将要说出的话就像是被什么梗在喉咙——小蘑菇不知道,他亮晶晶的眼神,摩挲手环的指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早就将他的雀跃之心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她不想打击他。
“你玩了就知道了。”宁清风一脸高深道。
“哦。”
这么一打岔,路生白已经全然将之前的恐惧害怕抛到脑后,此刻满心满眼只有这个“隐藏功能”。
在做重大事情之前要焚香沐浴更衣膜拜——来自洁癖少爷的经典语录。
他仔细地洗了葱白的手指,连指甲缝都没放过,随后才埋进了挤满了绒毛娃娃的温馨小床上,在安心熟悉的气息包裹下,才鼓起勇气打开手环——
给恶魔喂了断女绝孙膏后,他的胆子越发膨胀了。
所有新手环设置的第一步,都是信息设置,而第一栏,毫无意外——是姓名。
姓名……
路生白的手微抖,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是谁……或者说,他该是谁?
他就像天地间游荡的蜉蝣,无根无依。
就连存在,也如蜉蝣一般,转瞬即逝,不会在任何人心中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宁清风,你说,我是谁……”路生白的语气迟疑而无助,仿佛在努力理清楚凌乱如麻团的思绪,茫然的情绪通过声音穿透了空气,直达宁清风的心中。
墨发女人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将眼前娇嫩的小少爷吞噬殆尽,她声音低沉:“你当然是——我的小蘑菇了。”
路生白:……
他所有的哀伤悲情,在宁清风的乱拳之下,全部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僵硬、难堪……和一丝不服气。
他泛白的指尖抓了又松,松了又抓,最终,他拿出了一个毛绒娃娃,挡在了自己身前,耳垂红得能滴血,“真、真的……小吗?”
他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别人的。
小少爷的声音细如蚊呐,说到后面两个字几乎都听不清了。
但墨发怪物还是听清了。
整个地下室瞬间安静如鸡,就连闹腾的章章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殃及池鱼。
这是道送命题。
八爪怪物嘴巴干涩地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此刻的她,莫名有一种直觉——要是答错了,这辈子都完了。
一阵窒息的沉默后,她低声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别人的。”
“但我觉得,很好,刚好。”
一切都是那么刚好。
润白的指尖,挺翘的鼻尖,纤细的腰身,小蘑菇就连乌黑的头发丝,都刚刚好长在她的心巴上。
轰隆——
路生白的脑海,如原子弹爆炸一般,发生了剧烈的、不可控制的、摧枯拉朽的灾难性毁灭。
他小脸滚烫,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脚趾羞耻地蜷缩起来,完全无法思考了。
啊啊啊——
他是谁……他在哪……他一个娇滴滴的少爷,为什么要跟一个女人,讨论这该死的令人羞耻的话题……
大脑的防御机制让路生白自动埋进了毛绒绒的窝中中,当起了缩头乌龟。
最终路生白胡乱地在姓名一栏上写上了【路生白】三个字,什么生如浮萍,什么漂泊无依,什么断线风筝,全都被他抛诸于脑后,只想着这件该被埋藏一辈子的事情快点过去。
至于【小】蘑菇什么的,呵。
胡乱把信息填完以后,路生白的心跳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
手腕上的手环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神——他很好奇,这个手环有什么功能。
会不会有……通话什么的。
等待小花转了好几轮圈圈后,终于进入了界面,一行白字在黑色的背景上逐渐显现。
【当当当——恭喜你,触发到了手环的隐藏功能部分!】
路生白:!!!
他竟然一开始,就触发到了罕见的隐藏功能,手气竟然这么好!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一顿,悄咪咪地透过被窝缝隙缝隙观察低头专注磨刀的墨发女人。
圣光从头上洒落,经过宁清风往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一两缕黑发垂落,又被随意地撇在了耳后。
他的左手轻轻摩挲手环。
宁清风……是特地把隐藏功能放在前面的吗……
说是彩虹尽头的宝藏,需要一番艰苦探索,实际上是特意垂落在眼前的苹果,唾手可得。
路生白的心绪乱了一瞬。
他微颤着手,点击了屏幕,怀揣着难言的情绪开了盒。
仿佛是进入了游戏的过场画面一般,白色的字渐渐淡去,唯美粉色的花瓣纷飞,一行一行清晰的字体逐渐显现。
【恭喜你,成功设置完了你的手环账号,但是,可怕的巫师对你的手环下了诅咒,将它所有的功能都进行了静默。接下来,让我们开始做任务,点亮手环的功能吧!】
【任务:收集亲密值(每一个功能都需要不同的亲密值才能解锁哦。亲密值越高,能点亮的功能也越多哦~)】
【收集亲密值的方式:触碰 1点;接吻 100,爱爱 10000。备注:数值仅供参考,不同方式获取亲密值是浮动的哦,请自行探索~】
路生白:……
他幽幽地将目光投向了光芒下磨刀的恶魔。
原来所谓的隐藏功能,是真的把所有功能都完完全全【隐藏】啊。
还得亲密值才能解锁。
司马昭之心。
呵。
高傲的小少爷绝对绝对不会上如此幼稚的当!
当着宁清风的面,小少爷挺起小胸脯,很有骨气地将手环关机了,挑衅地看向了她——看到了没,就算是沦落到这破败的地下室,他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尊严。
看着宁清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小少爷脸颊气得鼓了起来,猛地拉过被子翻身蒙住,翁声道:“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宁清风:……
行叭。
路生白缩在黑漆漆的被窝中,悄悄地束起耳朵聆听被子外的动静——规律的磨刀声音依旧,但此刻不再让他感到心颤,反而无比地安心。
——宁清风还在磨刀,好耶!
他悄悄地、缓慢地,将左手放在了手环上,重新按下了开机键。
黑暗的被窝中,亮起了一道光,照映在了路生白跃跃欲试的脸上。
哼,他就不信了,他征服不了手环这个小坏蛋!
可惜的是,开机后,画面依旧停留在了【点亮隐藏功能的任务】上。
看来重启没用。
难道真的要中了宁清风那个大变态的下怀?
有一次就有两次,底线绝不能退。不然将来指不定怎么拿捏他。
小少爷都要气炸了,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卡在了游戏的第一步。
算了,他不玩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道。
就在这时,手环的画面突然变了,白色的字体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恭喜的界面,在手环的左上方,有一个红心进度条,此刻它的数值——是1。
而在画面的正中央,白色的花体字继续显示。
【恭喜你,亲密值 1,爱心一小步,手环一大步,你即将进入手环的主菜单!解锁史诗级游戏!】
路生白:!!!
竟然好了!
好骗的小少爷本来都准备放弃了,又被重新勾了回来,全然忘记了之前的挣扎。
手环的主菜单,史诗级游戏,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游戏。
此刻,界面上果然重新更新了——
【你已经收集了一点爱心碎片,距离开启只剩下——999片!】
什么玩意啊!
小少爷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到底是哪个缺德混账造的这垃圾手环?!
他要甩手不玩了!
仿佛检测到了小少爷的心情,屏幕上又冒出了【爱心 1】的提示,如同酒馆冒出的若有若无的飘香,在招呼着他进去尝一尝最新出品奶油蛋糕。
可恶。
窝在黑暗被窝中的小少爷心里就像有万只蚂蚁啃噬一般无比难受——
对于强迫症少爷来说,进度条上的那一点红就像是屏幕上的一点污渍,在他眼中无限放大,拨动他的神经。
他完全无法忍受,不将它擦干净誓不罢休。
强迫症大爆发的路生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彻底拿捏了,开始疯狂转动他聪明的小脑瓜子。
很快就发现了盲点。
不对劲。
他明明没有碰宁清风,但是爱心还是涨了1,这说明什么?
——亲密值的对象,根本就不限于宁清风!
他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方法解锁手环!
但他好像也没有碰到别人诶……
这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烦恼地卷着被子转了一圈,就像一只毛毛虫一般苦恼地滚动。
小少爷观察了许久,终于摸到了规律——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爱心值会增长,但是卷着被子的时候就不涨。
为什么……
最终路生白掀开了被子,招呼毛绒团子,“章章过来。”
小猪崽见少年召唤自己,一晃一晃地跑了过去,“叽?”
咋啦。
路生白抱起了毛绒团子做起了交叉实验。
爱心 3。
确实不限于宁清风,甚至都不限于是人,就连宠物和床都算……
什么破手环,灵敏度这么差劲的。
小少爷简直要被这个智障手环气笑了。
但是好在,爱心值就算是躺着也会缓慢上涨,他迟早能解开手环,点亮所有的功能——路生白最初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他看着进度条从1变成5,从5变成10,他就渐渐躺不住了。
仿佛有一片轻羽在不停地挠着他的痒痒,让他稍显急不可耐——怎么这么慢?
这要到猴年狗月才能填满……
不看着它成功解锁,他今天都要睡不着了。
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的小少爷不可避免地动了歪脑筋。
床是1,章章是3,所以宁清风……是多少?
路生白暗暗地打开了被子,露出了一双湿润的可爱鹿眼,悄咪咪地观察宁清风在做什么。
“刺啦刺啦”——
墨发怪物磨了半天的刀,将它举起来,放在了灯光下——锋利、坚韧、寒冷。
她粗糙的手指在薄如蝉翼的刀刃上轻抚了下,血珠立马溢出,沿着刀刃流淌而下。
削铁如泥,是把好刀,看得胆小如松鼠的路生白胆颤心惊。
八爪怪物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提着刀站了起来。
她要走了。
路生白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掀开了被子,“等等!”
宁清风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呃,我、”路生白完全没想到身体会比大脑更快,此刻,赤脚站在地上的他一脸无措,他绞了绞手指,低下头咬咬唇,声音闷得好像是从胸膛发出来的:“你、你要走了吗?”
“嗯。”
说着她上前一步,抬手按住小蘑菇的后脑勺,强势地止住了他的退却,凶狠地啃上了他湿润饱满的嘴唇,唇舌交缠,攻城掠地。
修长粗糙的指尖掀开腰间的睡衣,在衣物残留的温度中留恋了一会后,往滑腻柔软的瓷白摸去。
“嗯——”路生白努力挣扎,尝试撑开宁清风。
跛脚怪物顺势放开了他,手掌在他因为忘记呼吸而变得潮红的脸颊上轻抚,声音低哑:“等我回来。”
她将小蘑菇抱回了床后转过身,眼中的没有一丝感情,提着刀就出门了。
徒留床上的路生白望着天花板喘着热气微微失神。
他最初的打算不是这样子的……
他就只想碰一碰,看看有多少……
等等,爱心值!
小少爷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查看手环,看到了不停往上滑动的历史消息。
【爱心 100】
【爱心 100】
……
【爱心 50】
【爱心 38】
一共959点!他的爱心值一下子像坐火箭一般,一下子窜到了976点了。
宁清风……好值钱!
*
此刻,地下室外。
跛脚身影换上了全身黑,披上了打劫的来黑色长风衣,气势冷峻,望着门口窝着的黑色怪物,抬腿轻踢,“走了。”
她语调低沉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扭曲力量的锤子,重重地敲击在怪物的心头。
一步一步,跛脚身影从地下室的楼梯低部,迈向了上方的狭小出口,出来后——外面依旧一片黑暗。
就连月亮,都不愿意施舍这里一点光芒。
“叩叩叩”——宁清风敲了三下后,就安静地等候在门口。
“谁啊?”房东嘶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是我,宁赖子。”
“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一丝诚恳,仿佛是一个局促的老实人:“我来交房租。”
“哦?”房东唰的打开门,表情不虞,似乎对于对方要交房租的事情反而感到不高兴,“宁赖子你之前还说没钱交……呃……”
利刃插入下血肉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显得尤其清晰。
房东|突起的眼球难以置信地睁大,缓缓低头看向腹部——一把锋利的刀插入了她的腹部,全刀没入。
“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趁她病要她命,跛脚身影深知反派死于话多。
持刀的手向后利落地一抽,然后反手狠狠一割,抹喉而过。
皮肤和肌肉在利刃下无声裂开,动脉断裂,鲜血如涌出,染红了黑暗中的一切。
前后不过一息,生锈的铁门上就喷溅了无数滚烫的血液,沿着皱起的漆皮缝隙缓缓往里渗透。
身穿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缓缓抬起头,无机质的眼神透过兜帽,平静地望着双手捂着血如涌注喉咙的房东——
“是没钱,所以我要——”
“免、费、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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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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