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崽在窄小的地下室走过来又走过去，就像是踩在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转徘徊，却始终找不到生路，眼中的焦躁越发地明显。

血祭的召唤就像是一根牵着它心脏的丝弦，迫不及待地扯着它飞向祭坛，但是它的肉｜体却好似被强行剥离开来，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将它困在了这狭小的地下室中。

因为这具短小肥软的身体——不属于它。

在圣墟之战与管理局的战斗中，它的肉身就已陨灭。

它出不去。

再生，再生。

如果得到祭品再生的秘能，将其融入锚点，它就能靠着一片灵烬直接秽土重生，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它将福音撒播向这片堕落的土地。

这场献祭，它必须去！

“章章，你怎么了？”小猪崽反常的异动让小少爷心生担忧，他放下了手头的黑暗料理，蹲下身抓着章章两只短小的前爪将它一把抱了起来，随后将它揽进怀中顺着毛小心安抚，“是擦地太累了吗？要休息一下吗？”

“叽叽叽——”章章焦躁地在路生白怀中用爪爪撑起身体，企图越狱落地。

动作过于用力，导致白色的毛絮纷飞。

就在这时，在和黑色团子共享的意识空间内，一道耀眼白光自下方亮起，章章停住动作，明显怔愣了一下。

下一刻，白光大盛，瞬间淹没了正在悠悠发光的灵魂团子。

同一时间，地下室，锅上粘腻奇怪的黑色糊糊似乎终于承受不住来来回回的煎煮，“嘭”地一声——炸了。

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流掀翻了地下室的一切。

原本被小少爷码得整整齐齐的毛绒玩偶瞬间飞上了天，丝线崩裂，无数柔软如棉花的白絮瞬间如漂浮的水母丝一般，充盈了整个地下室。

“咳咳咳——”路生白在烟尘中不停咳嗽，第一时间就去察看掉落在地的小猪崽的情况，“章章，你——”

看清毛绒团子的模样后，他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间，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道：“章章，你怎么……”

“全秃了？”

*

塔尔塔洛斯大教堂。

高耸宏伟的穹顶之下，一只黑色光环飞向了空中，圣坛细碎的光时不时掠过，沿着它生长的方向照亮了无数葡萄籽般的狰狞眼球。

最终，它到达了顶端，眼球瞬间增殖了无数倍，极盛的白光从光环中隐隐乍现。

这一刻，风停滞了一瞬，空气变得压抑而沉重，不详的气息弥漫开来。

正在战斗的米迦勒和拉斐尔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白色的眼眸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它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沿着轨迹快速爆裂的玻璃碎片揭示了它们的踪迹——它们正在极快的速度靠近黑色光环！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长剑和权杖同时刺穿了黑色光环。

黑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向下飞落。

“尤里！”红发骑士目眦尽裂。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在静止的世界中，一双完美得如造物主杰作的双手从光环中央缓缓伸出，抓住了长剑和权杖。

无数眼球沿着长剑和权杖生长，繁衍速度惊人。

漫天的白羽纷飞，一道圣洁的身影从光环中逐渐显现——

最后的炽天使，加百列，降临了。

白发天使六翼缓缓张开，白色的福光扫过，数之不尽的眼球如病毒般长满了教堂，领域瞬间张开——

从此刻起，教堂再也不允许进出。

红发骑士握紧了消弭之剑，神色肃穆。

这就是炽天使加百列……

强大，神圣，令人下意识想要跪拜。

白发天使眼眸微垂，视线扫过了光环怪物和红发骑士。

原来如此。

竟然是神降……

——被神明垂青喜爱的眷属能够短暂召唤信仰的神明真身降临。

黑色光环不算它的眷属，但它曾是它灵烬的宿主，身上有和它同源的锚点，效果一样。

但是，为什么尤里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白眸天使的视线随之越过杂乱的血色符号，瞥见隐在黑暗中的黑衣女人时顿了顿。

没由来的，来自灵魂深处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它有一种直觉——它和她，定有某种渊源，就像是鸟儿天生会飞，鱼儿天生会游一般，是刻进骨血的认知。

只一瞬，它就弄清楚了情况——

今日的血祭，是鸿门宴。

但不管怎样，速战速决——娇滴滴的小少爷还在等着它回去擦地呢。

白发天使展开六翼，手持号角飞了上去。

剑光撕裂了漆黑的苍穹，剑锋所向，摧枯拉朽。权杖治愈的圣光随即闪耀，号角浑厚的声音击穿了光芒。

交锋、碰撞、分离，三道白色残影的每一次气势磅礴的交手，都轰轰烈烈，天地失色。

战斗的风暴将万物卷上天空，狂风中优雅女人黑色的长衣被吹得飒飒作响。

【你觉得谁会赢？】第四维的羽触一张一舒，好奇地问道。

独立于风暴边缘的修长身影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觉得呢？”

【三大炽天使各自掌握不同的权柄，米迦勒司权力和侵略，加百列司净化和守护，拉斐尔司治愈与指引。】

【论战斗力，手持长剑的战斗炽天使米迦勒最强。】

果然，加百列和拉斐尔身影一晃，均有颓势，拉斐尔的光之治愈甚至已经跟不上受伤的速度。

高下立判。

黑色身影低笑一声，“论战力，确实米迦勒最强，但不要忘了加百列的职能——”

“是传播福音。”

话音刚落，一个花纹繁复的古朴号角出现在了加百列的手中。

抵唇，吹响——

“呜——”

低沉而洪亮的号角声席卷开来，回荡在空旷的教堂中，穿透灵魂直击心灵深处，传播着不可抗拒的神圣福音。

“咔嚓——”铁甲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清脆入耳，红发骑士眼神恍惚，一颗颗葡萄般的眼球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春笋般爆出，她却毫无察觉，一步一步，往中心的神明走去。

教堂外，寂静漆黑的街道出现无数游荡的身影，一个个居民仿佛梦游一般，迈出了家门，走出了巷子，朝圣般地，三步一叩首地朝教堂的天使跪拜前进。

越靠近，离魔鬼越近，离天堂越远。

信徒——是神明类诡异的能量蓄水池。

周遭居民，加上高级秘能觉醒者，足以逆转局势。

米迦勒和拉斐尔俊美无暇的身体接连爆出代表污染的眼球，攻势随即变弱，最终在一次不敌中重重坠落在地。

古老的教堂中掀起了无数烟尘，隐隐可见地上两道挣扎的身影。

“唰唰——”圣洁的身影扇动翅膀从天缓缓降落，赤脚站在了曾经同阶位的天使前——它们彼此虎视眈眈、针锋相对了无数年，赢家终究是它——加百列。

趁它病，要它命。

白发天使轻轻举起古老的号角，抵在唇间，就要吹响。

“扑哧——”利刃入体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堂显得异常刺耳，白发天使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从腹部透出，白色的血液沿着剑锋滴落在地——天使的血，也如它们一样，不仅没有腥味，反而有股圣洁的味道。

加百列缓慢地回过头。

你为什么……没有……

红发骑士握紧了长剑，低垂的眼眸眼神冰冷。

“我的秘能，是消弭。”

消弭之剑，消弭一切秘能。

所谓的福音对她无效。

白发天使举起号角，刚想反击，就发现力量如同一潭死水，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动，它平淡无波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为什么……

“哈——”红发骑士发出了一道略微疯狂的笑声，“你不会忘了，你的降临，是怎么来的吧。”

是她的尤里，燃烧生命力召唤而来的！

白发天使瞳孔微转，果然望到了角落里奄奄一息的黑色光环——召唤者的心愿变了，它叛变了。

偏偏，它肉身尽毁，只能依赖眷属才能降临。

它将一切筹码摆上了赌桌，却发现它竟然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炽天使奋力甩开了红发骑士，张开翅膀踉踉跄跄想要飞离。

它不能死在这里！

它还没有给这片罪恶的土地撒播无上的福音！

但红发骑士根本不给它逃亡的机会。

圣洁的羽翼被斩下，白色的血液飞溅，它失去平衡狼狈地掉落在地。

炽天使米迦勒和拉斐尔趁机补刀，长剑和权杖瞬间贯穿了它的身体。

血液在不停地流失，如同它的生命一般。

在人生的最后，浮现在它脑海的，竟然是地下室那个娇气愚蠢的少年。

他软弱，无能，还爱哭。

但他……是它亲自选的圣子啊。

它对他，有着无上的宠爱与包容。

它有点……想他了。

长剑将落入凡尘的圣洁牢牢钉在了地上。

在垂死挣扎的天使身后，红发骑士手持剑柄，一步一步跟了上来，眼神苍凉而疯狂，最后举起消弭之剑——

穿心而过。

一插到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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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