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之歌？”艾路略微茫然地重复道，“怎么从这出发？”
墨发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超凡觉醒者都早已铭记在心的知识：“凯恩·特罗斯在《诡约·堕诡篇》中说过。”
“我于人间中诉说，却发现言语是如此地苍白，无法表达心中万一。于是我闭上嘴，挖掉了眼睛，扣掉了喉咙，割掉了舌头，烧毁了血肉。从人间到地狱，只有一瞬，但这一瞬后，我才真正开始向万物表达我之存在——借由混沌无序的呓语。至此，言语已成多余。”
说完，墨发教授眼眸微垂，内容却直指位于主位的女人：“副局，一直以来，你定级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有备而来啊。
副局往后轻轻一靠，明明是随意的动作，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极强的压迫感。她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管理局潜规则之一，禁止打探听他人秘能。”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凝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就在陷入僵局时，副局话锋一转，将下巴撑在桌子上，笑眯眯道：“虽然不能告诉你我的秘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是对的。”
“诡憎情达，更憎无名。所有尊名、呓语、祭词、圣歌、赞诗等等，都遍布诡异存在的痕迹，抽丝剥茧、追根溯源、最终将引向唯一，而这首小蘑菇之歌，并非人类歌声，而是混沌呓语。”
南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通过这首歌，我们可以追踪这个神秘黑衣人？因为这首歌附着有它独有的诡能。”
副局给了她一个“你这家伙竟然也不算太蠢”的眼神，“不仅如此，内容更是关键线索，为什么诡异要将呓语翻译成语言？是因为它想你们听懂这首歌，或者说，听懂它这只诡异。诡憎无名，好好听，它在向你们分享它的世界。”
“白色，菌丝，无暇，这便是形体。光明、歌颂、恩泽，说明是神圣系而非深渊系的诡异。”副局耐心地一一解析道，“呓语关键词，绝望，生命，都可以做诱饵——如果绝望在它的领域盛开，大概率能钓到它。”
说完她看着似懂非懂的南希，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下这个白痴下属，“诡异刑侦学，没事多悟悟。”
干这行的，无知可是要命的。
“现场的痕迹最明显，派个人亲自去调查最好。”教授建议道。
“派谁？”南希问道。
“痕迹学的专家。”说着顾曦之停顿了下，望向了主位上笑眯眯的女人，“最顶尖的就在眼前。”
就像副局的定级能力一般，她的追踪能力是无人能企及的。几乎只要站在现场，就能还原事件本身，还能顺藤摸瓜，将所有隐藏的诡异全都揪出来。
凡所走过，必有留痕——当年游祝的名言之一。
“很可惜，我并不是，只是个吉祥物罢了。”副局笑着否认道，看似谦虚，实则在打太极。
一旁的艾路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经过这么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他现在也明白了，顾教授和副局硝烟暗藏呢。
顾教授，毕竟是顾家人，与顾沉舟渊源颇深，他还以为顾家早就放下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而且塔尔塔洛斯……他想到了流传的某些与之有关的秘辛，瞳孔顿时微缩。
见副局否认，墨发教授没有穷追猛打，而是退了一步，沉声道，“既然如此，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我知道你说谁，”副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早就去了。”
顾曦之微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游离在外的南希一脸茫然，暗地里戳了戳艾路，无声地问道，“是谁。”
艾路嫌弃地撸走她的手，翻个白眼，唇语提示道，“第四小队，刚从梦魇监狱回来的、你咋咋呼呼的那个。”
南希大惊，“什么鬼，原来你们认识她啊？！”
“你能不能把你的视线从猥琐小屋中A级大片移出来看看世界。那个人，是副局的——”
“——叮铃铃——”
血色月光下，诡咏风铃响起清脆动听的声音。
低沉有力的脚步声在幽暗的超市中响起，地面微微颤震，掀起了几不可见的尘埃。
来人一身黑衣，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身后背负着沉重的兵器，是一把几乎两米长的重剑。
剑身遍布细黑的刻痕，扭曲缠绕交织，将整把剑泼成了纯黑色，剑尖几乎擦地，阵阵阴冷扭曲的气息从剑刃上溢出，让人不寒而栗——诡咏风铃便是为它而响。
她步履缓慢而坚定，最终脚步停在了黑暗中的茶桌前。
顾沉舟，正眼眸微垂，坐在茶桌另一边细细品茗。
黑衣女生将武器取下，放在了一侧，如小山的武器落地，发生了一道沉重的闷响声。
她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微抬，直直地望向对面的顾沉舟，恍如隔世，“老师，好久不见。”
“我为路西菲尔和小蘑菇的案子而来。”
“嗯，好久不见。”对面的温柔女人点点头，抬手提起茶壶，清澈碧绿的热茶缓缓倒入古朴的杯子中，浓郁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她轻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其推向对面的女生。
"路途遥远，先喝一杯？"
黑衣女生没有接茬，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小蘑菇是谁？”
—— 她是问小蘑菇是谁，而不是你知不知道。
顾沉舟顿了顿，抬眸望向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不知道。”
黑衣女生闻言背脊依旧挺直，单刀直入道：“一、加百列的灵烬被小蘑菇夺走，两者再次出现时，在塔尔塔洛斯，最终的战役点选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代表——小蘑菇就在这里。二、我比对了当时出现的大量尸体，确定就是塔尔塔洛斯失踪的人口，这意味着小蘑菇的猎食之地和哈迪斯有所重合，它如此可怖，却无迹可寻，是否意味着——它的领域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只是被其他诡异给掩盖了。三、消弭骑士追踪消失的加百列，为什么最终找上了老师。四、天使之争发生时，为什么让消弭骑士独自前往，老师——当时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面对黑衣女生犀利的问题，顾沉舟神色未变，抿了抿茶，答道：“前两个问题，我不知道，你也许得问小蘑菇本诡。第三个问题，你要问消弭骑士。最后一个问题，我选择了留守在超市，事态不可控之前，我不会出手。”
黑衣女生眼睑微敛，没说信不信。
气氛一时沉默。
茶气袅袅，遮挡住了彼此的神情。
等到茶都凉了，寂静的室内才响起黑衣女生孤傲的声音，“师哥……还好吗？”
千帆，这个超市，便是以师哥的名字命名的。
谈到心爱的人，顾沉舟笑了，微弯的眼眸中满是温情，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他很好。没事还是爱鼓捣这些植物，弄出了许多早就绝迹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鱼腥草，榴莲，番茄，香菜，有些味道真一言难尽。我把它们做成了营养液，连卖带赊，好歹把它们消耗了。”
宁清风就是这个赊账的冤大头，从此以后天天吃小少爷用这些“好料”煮的黑暗料理。
说着说着，顾沉舟的笑容渐渐消失：“可惜，没有一株植物能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存活。”
黑衣女生静静地听着，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起身将重剑拾起背在背上，站直了身体，“我会把小蘑菇找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如同彗星般耀眼却一闪而过的天才，“你一定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在她即将离开时，传来了顾沉舟低沉的声音，“向雪，不喝茶吗？”
“你师哥特地为你准备。”
从向雪听到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会，她缓缓转过身，拾起那只精致的茶杯一饮而尽，茶水的热气在她身体中渐渐扩散——
还是熟悉的温度和香气。
她轻轻放下了茶杯，转身踏步即将迈出超市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顾沉舟，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一丝神色，“关于小蘑菇的最后一个问题。”
听着对方严肃的语气，顾沉舟也放下了茶杯，温和地回视了她。
黑衣女生脑海中快速分析着已知的信息。
能在重合地盘猎杀，能和谐地共处一室，出世即大诡，小蘑菇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塔尔塔洛斯的主宰，是不是再次分裂了？”
小蘑菇——是塔尔塔洛斯分裂的第三个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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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