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姓

“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跪地行礼。

李娇娇站在原地,没有动,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姚月没有理会地上跪着的人,越过她们,走向李娇,带着调笑:“这么狼狈呀?”

李娇抿抿唇,没说话。

“还放言要替我去折季花,自己都快成一朵任人摧折的花了呢,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出息?”姚月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你……你怎么来了。”话语间有一种李娇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熟稔。

“我再不来,有些人怕不是就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姚月回眸望着着地上的众人,嘴角荡起一抹危险的笑。

她慢慢走到李执面前:“顺国公,莫不是要本宫来提醒你一句,李娇娇如今,是我太平观的人。”

李执抬手擦擦额间的汗,头也不敢抬:“回殿下,微臣这也是在管教晚辈——”

“放肆!”姚月打断他——“本宫让你回话了吗?”

姚月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宫扇摔到李执面前,像是怒极:“你打的那里是她李娇娇?你打的是本宫的脸啊,顺国公。”

近乎明晃晃的敲打。

“今晚,谁动的手,谁递的刀,都给本宫自省自罚!天家颜面,不容诋损!”

啪——不知是谁先动手开始扇自己耳光,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扇自己。

李扩的脸色黑得像块碳。

“李氏女,你随本宫来。”

李娇低头应到。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要结束今夜这场闹剧时——

李娇骤然拔剑,运剑如风,刺向程氏。

程氏发出惊恐的尖叫。

“哦?我还以为你装晕的本事有多高呢。”

李娇饶有趣味看着她。

程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

李娇凑近她,带着一种可怖的不可名状的笑意,压着嗓子道:“我呢,就是想要提醒提醒您,我确实不懂内宅的这些腌臜手段。

但是啊……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她缓缓举起手中攥着的头发,眸色冷峻若寒星。

“再敢动我阿妹,下次削的可就不是你的头发了,叔母。”

姚月在一旁看着,弯弯眼睛,觉得有意思极了。

好有血性的女娘。

不像李氏养出来的。

马车摇摇晃晃。

“多谢殿下。”

“李娇娇,本宫可不是为了你。”

今夜的事,没人会注意到李娇娇。

她如今,在名义上,算是姚月的侍女。

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李氏女,是因为李执一封送长公主和亲的奏折,才入观服侍的李氏女。

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姚月随便找了个由头向李氏一族的族长发难。

明日帝京里传的,也只会是长公主大闹顺国府。

如此骄纵跋扈,没有头脑,不朋不党的长公主,是君上最乐意见到的。

就算李执写折子参姚月,这件事也会被轻轻揭过。

“那也要谢谢你。”李娇认真道:“背后有人的感觉,还不错。”

姚月百无聊赖盘着手中的念珠,闻言抬头看向李娇,粲然一笑:“那你可要乖乖当好这把刀。”

其实姚月此行还有一个原因。

这样锋利的一把刀,若是能和李氏决裂,使起来就更顺手了。

马车先到西殿,李娇下车,行礼与姚月拜别。

姚月坐在昏暗的马车中,望着李娇走入如水的月色。

“去告诉程氏,这件事,做得不错。”

她看着指间的翡翠念珠,极其浓烈的辣绿色,不参杂一丝杂质。

“再告诉她,她家大郎犯的那事,本宫已经在想办法了。”

“是。”

暗卫几乎在瞬间隐入黑夜。

“回去吧,本宫乏了。”

一把刀要想用得趁手,免不得好好打磨。

磨刀,确实是个体力活。

李娇回到院子,面色一凝。

“长公主殿下真好啊……”剑兰忍不住感叹。

李娇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一言不发。

今晚的事,别说是尘诗,就算是她程淑惠本人,也没这个胆子。

背后的主使,一定另有其人。

有时候,看不见下棋的人,就去看看受益的人。

今晚这件事,有谁是受益者吗?

只有姚月。

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长公主,手已经伸到李氏族内了。

姚月此人,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李妙妙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李娇也想明白了很多。

上一世,她被迫卷入夺嫡,登基后也是夙兴夜寐,无一日停歇。

所谓皇权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一世,李娇只想做个普通人。

照顾好阿妹,养几只小猫,每天喝喝茶写写字,就这么简单。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是,现下已经来了这太平观,如何走,走去哪,都还是个问题。

太平观与李氏,龙潭与虎穴的区别罢了。

李娇长叹一声,从长计议吧。

在这世道,当一把刀和当一个女人,指不定哪个更好些。

翌日一早,李娇就去了李氏。

有了昨晚的那一出,再加上太平观的名号,一时没人敢拦她。

“阿妹!”

李妙妙的状态较昨日好了许多。

看见李娇,李妙妙赶忙起身。

“阿姊,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

阿姊如何从太平观飞奔回来,如何去请医师,又如何杀去程氏的露凝轩。

全都听说了。

她看着李娇熬得通红的双眼,紧紧握住李娇的手:“辛苦你了阿姊,叔母,父亲,长公主,尊尊都是大佛。”

李娇有些哽咽,摇摇头。

“阿姊不苦,是阿姊没有护好你。阿姊想办法,带你走,好不好?”

李妙妙望着李娇,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

“阿姊,我如今,就像是又活了一次,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蝴蝶,被茧困死了一次,又挣脱了一次。

李妙妙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你莫要再为我操劳了,阿姊。”

日光打在李妙妙的脸上,她面色依旧苍白,姿态却是从未有过的舒展。

李妙妙望着窗外的烂漫春花,神色坦然,目光坚定。

只听她缓缓道:“程氏,我要自己动手收拾。”

确实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像柔软的水历经寒冬,变得坚硬,澄澈,透明,不可侵犯。

“阿姊,我早就看出来了,李氏困不住你,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要去闯。”

“我就在李氏,我哪也不去。”

“我本就是李氏长房嫡女,程氏那般处心积虑,也是因为我大房一支没有男丁。这群生于女人□□的杂种都可以继承家业,凭什么女人不行?”

“我要她谋算一生,终落成空;我要这李氏一族,向我俯首。”

更重要的是,阿姊,我要让李氏,成为你真正的家。

人在这世间漂泊、闯荡,最怕的就是没有归途,没有栖身之所。

心安处为乡。

我要让李氏,成为你的故乡,你的归途,你的退路。

心有所归的人,走得再远,都不怕。

“娘子,左公子在乌头门……说是想见您一面。”舒兰走上前来,支支吾吾道。

“左念?”李娇这次终于记得他的名字了。

“阿姊,你去替我回绝他吧。”有一种幽暗的情绪在李妙妙的眉眼间流转,少年坐在窗边,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破茧的蝴蝶是决计不愿意再回到茧中的。

即使那是个温暖洁白的茧房。

只听她定定开口:“我与他,日后不必再见了。”

李娇点点头,向屋外走去。

“等等!”李妙妙突然叫住她。

“罢了,我亲自去与他讲。”

有些事,当面讲清了,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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