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深夜,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沈星辰抬眼问道:“王上不休息吗?”
“不了,天即亮,本王需去军营处理事务。”姬玄羲回道。
王府的部署她一日都等不了了。
她起身站了起来,却在走到房屋口之际停了下来,想到此,她便返回到屋里。
天亮时分便有大夫前来,她...不如陪陪他。
无论是因为愧疚,还是其它,姬玄羲都试着在这些琐事上改善,对她的王君略微好一些。
见她去而复返,沈星辰略显诧异,疑惑道:“王上?”
姬玄羲不语,走到桌前坐下,正想让风冷进来,将事务交待给她,却发现不妥。
毕竟王君在床,如何让她人进来。
“你近侍只有止言一人,太少。天亮后让人去沈府要一个你平日用的顺手的侍儿。”姬玄羲吩咐道。
出陪之人只能带一个侍儿在身旁,可若是受宠之人自然可以向妻主请示回母族再要一人。
沈星辰轻声道:“谢过王上,只是无需如此,星辰有止言一人足矣。”
姬玄羲看着他,过一会儿,突然笑道:“本王倒是忘了,你一人也过了半年。”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出去了。
沈星辰摸不准她是否发怒了,可也无暇顾及。
闭上双眼,忍耐着卷土重来的疼痛。
姬玄羲倒不是对他发怒,只是一时之间觉得不是什么滋味。
风冷守着主院,见她出来,上前给她披上大氅,道:“夜寒,王上注意身体。”
姬玄羲颔首,边走边说,声音冰冷,问道;“雨堂到了哪里?”
“回王上,雨城主因孥族仍不断进犯,人还在迟暮城,不曾动身。另外让鹰队捎了信回来。”风冷禀道,恭敬地将信呈上。
姬玄羲打开了信,一目十行,眨眼就看完了,不由得冷笑。
雨堂为当时的隐瞒请罪,她道她万死难辞其咎。
好一个万死!
“姬玄羲对着风冷吩咐道:“无妨,便给她时间。传信给她,让她别死在迟暮城。”
姬玄羲眼神冷厉,她不配!
“诺。”风冷低声道。
她属亲卫队的,与暗卫队的雨堂自然不如和火焱一般亲厚。
“另,王君身旁近侍之人准备的如何?”姬玄羲开口问道。
“回王上,已筛选出数十背景干净、手脚伶俐之人,只是还不曾经过调教,只怕不懂规矩。”风冷恭敬回道。
“无妨,训练几日后,选出几个悟性好的,带到本王面前来见过,再送到王君那。”姬玄羲道。
这是要亲自替王君挑选侍儿了,风冷略显讶异,低头恭敬道:“诺。”
“其余人也不可松懈,加紧训练。”姬玄羲再道。
风冷略微迟疑了下,悄悄抬头看了眼,道:“是。”
这般仔细,实在是不像王上。
这番改变皆是王君带来的,只盼......是好的。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刑堂。
刑堂主百威早已恭候在那,见她进来,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王上。”
姬玄羲抬手道:“免。人在何处?”
“回王上,在水牢里。”百威恭敬回道。
姬玄羲往水牢里走去,风冷和百威紧随其后。
水牢里显得极其脏乱,水中淹着一人,他狼狈不堪,披头散发,不知是死是活。
姬玄羲于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看之下,水牢中人胸有起伏,还是活着的。
姬玄羲勾起一抹冷笑,轻声启口道:“芃儿的本事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王上就...就真的确定那去掉之子就是...王上的吗?那分明就是王君通奸留下的!”曹芃对其它事也不辩解,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曹芃费力的看着姬玄羲,发现她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嘲讽,他不由得慌了。
再次道:“王上不妨查去年十二月份,是否有女人私自入府与王君私会——”
姬玄羲冷笑,出声打断了他:“芃儿就不必管王君之事了。本王再问,你让雨堂替你瞒下之时,是否用了迷药?”
迷药能惑人心魂,她还是难以相信雨堂的背叛。
“王上冤枉啊,是雨堂姐姐告诉芃儿只有隐瞒王上才可以留在王府的,芃儿原想着不要瞒王上,可是雨堂姐姐让我听她的...然后芃儿又想留在王府...然后...”曹芃方才还是一脸正气,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冤枉,转眼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让随后进来就听到这么一番话的雪意怒火中烧,怒喝道:“贱人,住口!”
刑堂主百威抬手就在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王上在前,叫谁住口呢?
百威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雪意不管不顾冷笑地看着曹芃,要按着他所说的,千错万错都在雨堂,他则是如莲花一样洁白无瑕。
雨堂真该过来看看,她看上的都是什么贱人,眼怕是瞎了!
还想说些什么,百威低声喝道:“成何体统?!”
雪意左右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因为这么个贱人就得罪她家王上实在是亏了点。
再次厌恶的看了一眼曹芃,一言不发的撩开袍子,为方才的失言恭敬跪下请罪。
本不至如此,只是她不曾忘王上还有好几笔帐要和她清算,她还是规矩点好,免得今日一并清算。
姬玄羲则是沉浸再她自己的思绪里。
就是这么一个让人作呕的人,竟然让她也入了戏。
说他恶毒,倒不如说自己昏聩。
“刮花他的脸,踩断手骨,囚入断头崖,任其自生自灭。”姬玄羲的眉眼带着冷意,平淡地对这雪意道。
“是。”雪意起身,淡淡地看了一眼曹芃,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王上既让她动手,就是下重手,不必留情的意思。
不然有刑堂主在这,轮不到她!
雨堂,我也替你出一口气。
雨堂虽还不曾从迟暮城归来,但她一回来就会是她的死期。
还是最难看的死法,谁都清楚。
她糊涂,就为了这么个......贱人。
雪意从思绪中快速脱离出来,迅速碰了几下机关,曹芃便被铁链从水中拉起按置在墙上,在他身前瞬间升起一块平地。
雪意纵身一跃,立于平地之上,脸上带着冷酷。
“姬姐姐,不要!”曹芃惊慌失措,泪眼婆沙。
姬玄羲留在原地按耐着恶心和不耐继续看着曹芃演戏。
平日里她从不观刑,刑罚于她来说不过是获取情报的手段,看着落败之人受刑,从不会给她带来畅快,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
可今日不同!
“动刑,堵上他的嘴。”姬玄羲轻喝道。
如今这般光景竟还在她面前做戏。
姬玄羲略感疲惫,就是这个她不过见了几面的人在竟在她王府里翻云覆雨,是她......不是。
姬玄羲眼神冰冷,用力握了握拳,她必引以为戒!
“是!”雪意恭敬道。
雪意出手毫不留情,拿出随身携带的刀片,在曹芃脸上用力划下一刀。
她划得很慢,出手又重,曹芃不由得惨叫连连。
雪意双眉一挑,轻轻邪笑,这就受不住了?
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她抬手封了他的哑穴。
随即继续动手,一刀又一刀,不紧不慢。
暗卫对刑法的掌握程度不比刑堂低多少,雪意更是个中高手。
百威知道,虽刀刀不见血,可那刀痕深到大罗仙丹都让他恢复不了原貌。
直到曹芃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可以下刀的地方,雪意才停下。
刀痕处的血一点点渗出,和曹芃的眼泪混合在一块儿。
雪意看着,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心想着应该把那只小狼狗带过来看过,他才会明白自己平日待他有多仁慈。
可惜只怕没机会了,晨时他要回到王君身边去了,日后不想方设法报复她就算不错了。
雪意轻轻叹息一声。
曹芃一双眼睛则用力瞪着她,眼中除了浓重的恨意,还有惧意。
这就是个魔鬼!
雪意毫不在意,从铁链上解下他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扭,便脱臼了,再一折,手腕也断了,她随意扔在地上。
再解下他另一只手,如法炮制。
曹芃即便是不得说话,也因极大的痛楚呜咽起来,泪水直流。
姬玄羲的思绪却回到前几日,她看到沈星辰卷缩在地上,黑发披散,遮住了他的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纵是指骨全断,也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站起来后,她见他脸色虽惨白如纸,可依旧从容。
姬玄羲突然明白了,沈星辰心性坚韧,和其他男子不同,从不呼痛,却不代表他不痛,不委屈。
他只是将一切都当作是她的命令,所以以平静的表情一忍再忍罢了。
既如此,又怎知他受了多少委屈,只能自己在深夜里黯然伤神;又怎能要求他拿起放下,温顺如初。
况且,一个孩子对男子来说只怕是全部了。
曹芃的又一声呜咽声让姬玄羲从思绪里脱离出来。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前方。
只见雪意单脚踩在曹芃的双手上,反复辗压,直至骨碎。
刑堂主一看便知道,日后无论何种医治,那双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风冷面色冷然,仔细的看着。
“可以了,押到断头崖去。”姬玄羲终于开口。
曹芃早已因剧痛昏迷过去。
姬玄羲眼神一暗,纵身一跃,立于曹芃所在的平地之上。
她屈身,伸出手去,也不嫌他全身脏乱,轻轻地碰触他的脖颈。
少年的脖颈白皙又脆弱,一捏可断。
她在杀与不杀之间游移。
半响,她放开了手,站起身来,取过了帕子净了手。
死,不定是最好的归宿。
姬玄羲与一行人走出地牢,抬起头来。
天际才刚刚浮出了一小片鱼吐白,还不大亮,却足以让人拥有光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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