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疾，为何不早说？”若早知道，他便躲得远远的了，木子安心想。

他虽然横行霸道，变态无礼，但自诩惩恶扬善，从不欺凌残弱之辈，若早知道陈清菡身体不好，他就不说那些话了，更何况她还“心悦”自己……

想到这里，木子安又是一阵愧疚，喂药的动作更温柔了，像在对待易碎的玻璃娃娃。

陈清菡一向都知，木子安吃软不吃硬，但没想到只是虚弱病一场，就能让小狼崽软成这样。

她突然觉得，木子安或许根本没有剧情里描述得那么心理扭曲，身边的人都是正派人物，从小耳濡目染，怎么会仅仅因为缺少关爱，就完全黑化？

是剧情出了错，还是面前这个人出了错？

陈清菡隐隐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她没有理清楚，只差这个节点就能把一切不合理的事情解释清楚，但这个节点是什么，她暂时还没有思路。

更何况她还丢失了一段记忆，很重要的记忆，竭诚一号不愿意提起的。陈清菡想，大概率是关于“安安”的记忆。

“安安”，这个那天她疼到极致，潜意识里唤的名字，到底属于谁？和面前的“安安”有没有关系？

木子安久久没等到她的回复，抬头才见她僵着身体不说话，以为又发作了，连忙放下药碗。

“又疼了吗？”

木子安下意识地抱住她，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含义。

陈清菡一愣，慢慢地回抱住他：“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就这样抱着，都感受到别样的温馨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就是这样，互相支撑，相互取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清菡都觉得手酸了，但她不想放开。

木子安先挣脱开：“你，你既然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陈清菡急忙勾住他的一根手指：“你要走吗？”

一双圆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安安。”

木子安霎时红成一只熟虾，他羞愤自己被一句“安安”就弄得乱了阵脚。

“我只是怕你因为我的刺激而死了。”他眼睛四处乱晃，就是不肯看眼前的人，“现在你活得好好的，跟我自然就没关系了。”

“是吗？”

陈清菡失望地放开他，好看的眉眼耷拉着，说不出的委屈。

“……”木子安总觉得陈清菡在故作软弱哄骗他，可他又对一个病人无可奈何。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离开……

木子安的沉默像是肯定了陈清菡的询问。

陈清菡苦笑：“现下日头已经落了，谷中夜路不好走，明日再离开吧。”

木子安点点头：“好……”

大殿内又陷入沉默。

……

泓翼纠缠了陈晨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主动出现在陈晨身边，反而对自己闭门不见。

陈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自己如果不将泓翼哄好了，可能会更烦恼。

她站在魔族边界前，踌躇不定。

陈晨自幼长于正派世家，母亲是千寻峰掌门陈婉，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之子，青云门长徒黄今哲。

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惩恶扬善，保护正义，在正派眼里，魔族自然就是最大的恶。

所以她当年得知自己在龙潭救回的男子，就是魔族首领魔君泓翼的时候，她惊慌失措，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道。

越和泓翼接触，她其实越清晰地认识到，魔族只是江湖正派世家将魔修妖魔化的一个形容。她们和自己没有区别，她们甚至有比自己更坚毅的道，她们忠义、专情，忠于自己的族人，世代传承，忠于自己的爱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世间再没有比魔族更纯粹的种族了。

泓翼固然霸道，脾气也差，但追究起来，他并不坏，他甚至因为生于底层，所以更能体恤底层人民的不容易，在他的统治下，魔族已然是一个政清人和的“桃花源”，魔族全族都爱戴她们的魔君泓翼。

陈晨也不讨厌泓翼，她只是……只是无法原谅自己，竟然，竟然……喜欢上了魔君。

如果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自己喜欢上了魔族之君，还和他有了妻夫之实，甚至动了想娶他为夫的想法……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所谓的正义和邪恶在她脑袋里打着架，撕扯着她本就乱成一团的神经。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的心迫不及待地想去拥抱那个让人心疼的男人，但她的理智又告诉她，那是魔族之君，她的家族如果知道了，是不会放过泓翼的。

那些披着人皮的正派世家到底有多狠心，她隐约有些印象，她的亲长姐，不就是被厌弃的对象么……长姐应该也知道自己是被陈家抛弃的孩子吧？

自己抢了属于她的父母的宠爱，她恨着自己，不愿意认她也无可厚非。

长姐知道了她的泓翼的事，会不会抚手称好？

她痛恨的正派妹妹，和魔君纠缠在一起。

……

“谷主，有客人来见。”少使进来和陈清菡通报。

陈清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皱眉：“深夜来访，可是有急症？让归宁帮忙看着罢。”

少使摇头：“不是来求医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说是千寻峰陈晨，来寻谷主。”

陈清菡挑眉，耽搁这么久，主线总算是有进展了。

“带她进谷吧。”

陈晨很快被带进陈清菡的正殿，彼时木子安正无聊地翻看她屋内的古籍。

陈清菡半靠在床头，一席黑丝如泼墨，倾洒在她肩头，显得更娇弱多情。

陈晨似乎被她这通气质给惊住了，许久不见，长姐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明明以前那么清冷矜贵……

“陈少主，稀客。”陈清菡微凉的声音将陈晨的思绪拉回。

陈晨这才慢吞吞地行了礼：“长姐……”

陈清菡别过头，随意地将手中的古籍扔至一旁。

“我说了，我和你没关系，你还是叫我陈谷主吧。”

“或者。”陈清菡的眼神冷如冰窟，“叫我陈夫人。”

陈晨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告诉她，陈清菡是她的亲长姐，他们以往做错了事，惹得长姐不开心了才离家出走，她们希望陈晨能多和长姐接触，让长姐能看在妹妹的份上原谅她们。

她小时候天真烂漫，以为长姐真的是闹脾气，每当书院放假，她就赖在长生谷找长姐玩，长姐身体不好，学医也很辛苦，根本无暇顾及她。

小陈晨有一次又没见到长姐，就生气地坐在地上，哭喊着长姐没有心，一次都不肯回千寻峰，自己来找她还吃闭门羹。

陈清菡还没说什么，是她的师傅肖夫人，气急了，拿扫把赶她走，她这才知道，长姐生下来便患有心疾，恐无法习武，母亲就狠心把尚在襁褓中的长姐放在竹篮里，扔进了长河。

如果不是肖夫人偶然遇见，将长姐抱养回谷，只怕早就被卷入巨浪中拍死了。

后来长姐安然长大，也能习武学医了，母亲和父亲又后悔，想要把孩子要回来，肖夫人自然不肯，她们这才把主意打到陈晨身上，骗她长姐是赌气离家出走，不肯回家。

有这层渊源在，陈晨愧疚不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父母犯下的错，可是她们带给长姐的伤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治愈的呢？

陈晨苦涩地一笑：“陈……谷主。”

陈清菡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陈晨想起自己入谷的理由，顺时泄了气，抿着嘴唇，脸色透露出迷茫。

“长……陈谷主，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地方去了，你就收留我一日吧，一日便好。”

她因为醉酒和泓翼有了妻夫之实，又没办法给他承诺，自觉没脸去见泓翼。

她也更加不敢回千寻峰和父母商量婚事，思来想去，也只有长姐这，能让她有片刻安宁。

陈清菡知道这是剧情里很关键的一部分，三日后，泓翼会在魔族大摆筵席，将他和陈晨的婚事昭告天下。

陈晨的父母，陈婉和黄今哲得知此信，带着千寻峰众弟子就要讨杀魔族，那时的木子安也正对陈晨感兴趣，将准新娘子陈晨打晕掳走，诸多事宜堆积在一起，泓翼自然而然地就黑化了，这也为他后来血洗千寻峰埋下伏笔。

按道理，她只要把木子安拘在长生谷，不让他掺和进这复杂的纠纷里，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陈晨迷茫又无助地找上门，看着她，陈清菡的隐藏属性“妹控”有些把持不住。

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