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时从小就生的好看，他大哥自然也是。

谢橙想要个女儿，可生他时坏了身子，所以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谢秋时还记得，那时候他和谢凉安的阿爹都相继去世了，谢橙却将他两叫到一旁

“你们要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往上爬”

“谢家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你们要争，要替谢家争，懂吗？”

“要懂得利用自己的弱势，要利用自己的美貌”

“要给谢家争口气知道吗，我已经不可能再有女儿了，所以你们一定要给我使劲往上爬”

谢秋时仰头看着日光，他已经记不得那个时候自己多大了，他那个时候连这种话都听不明白

可后来，谢橙却叫他和谢凉安争，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谢凉安说的，大抵都是这种话，想要什么就得使心计，耍手段，从来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一份，谁算计到了就是谁的

谢秋时也明白自己得往上爬，爬到他娘再也控制不到的地方，这样他才能摆脱她，他再也不想和无穷无尽的女人周旋，更不想他娘今天将他介绍给谁，明天就又换了一个

他不是一件物品，任别人观赏，何况他手里也有了和谢橙谈判的底牌，他有信心，谢橙掺和不了他的婚事。

“我不可能同意”

谢秋时还没进门就听见谢橙恼怒的声音，他顺着往里看了看，谢橙此刻坐在大厅正位上，脸色极难看

“谢伯母，您不能说话不算话，您说的银子数我都已经带来了，您让我见见凉夜”

说话的女子一身衣裳洗的褪色，脸色苍白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一身掩不住的书卷气

谢秋时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认识，这怕就是那个和谢凉夜私奔的穷秀才了

二人正僵持不下，谢橙却已经看见了门口的谢秋时

“你来的正好，你就来给说个理，这人拐带了我儿子，拿着点钱财就像把人带走，她还要不要脸”

那秀才脸涨的通红“不是这样的，我来提过亲的，你不同意，凉夜才说要同我走”

“你带凉夜回来的时候也说过，若我能拿出这些银钱，你就将凉夜许配给我，现在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谢秋时这才明白如今是什么情况，他心里嗤笑一声，谢橙能有什么感情，左不过因为谢凉夜变成了一颗废棋，心里不满罢了

如今谢凉夜和人私奔的事外面已经传遍了，又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当初说是要银钱才放人，不过看这秀才穷拿不出，故意刺她的，现在可好，这秀才不但拿到了，还来要人，可不是在打她的脸？

谢秋时向前两步“母亲，若我是你一定不会同意将大哥许配给这个穷秀才的，她凭什么？”

谢秋时话音一落，那秀才顿时急的两眼通红

谢秋时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做出担心的情态

“可如今，人人都知道谢家大少爷和人私奔了，若是不将大哥许配给她，别人知晓府里是这样的情况，会不会连带着秋时，也没人敢提亲了呢”

谢橙眉心一蹙，谢秋时知道这是打在了她的软肋上

“如今她既带足了银钱，我们不妨就让她把大哥带走，若不然她日日来谢府闹，以后我们如何见人呢，怕不是所有人都会看轻了谢府，以后谁又愿意和谢府往来呢”

谢橙不说话，脸色依旧难看，可谢秋时知道她一定会答应，谢凉夜如今已经卖不上价钱，谢橙就是再想出口气，不让他们二人在一起，谢凉夜终究还是不能给她带来利益了，而那秀才带来的银钱地契又这样丰厚，谢橙最会趋利避害，就算没有他的话，谢橙也一样会答应，此时不过需要他的台阶罢了。

“来人”

门口守门的小厮赶紧迎了过来

“将大少爷带过来”

“是”

不多时，谢凉夜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堂前，他脸色发白，人也瘦了很多，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可就是这样憔悴，他进来的第一眼却直直就看向了秀才

“阿果”

语气缠绵，万千思念

程果见他如今的样子，心疼的要死，急急的走过去，也顾不得会不会失礼，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

“凉夜，我来了”陈果将手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你辛苦了”

谢凉夜强忍的眼泪瞬间倾盆而下“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程果拥着爱人的身体，发觉他竟瘦了那么多“我知道，我知道，教你久等了，对不起”

谢凉夜仍是哭，程果轻声哄着他，默默的为他擦着眼泪

谢秋时见过谢凉夜很多样子，高傲的，假装柔弱可怜的，与他相争时的波涛暗涌，唯独没见过他这般脆弱，却又真实的模样。

“谢凉夜，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和她走吧，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以后你如何，再与我无关”

谢凉夜止住了哭，通红着眼眶，声音有些嘶哑

“母亲，谢家主，凉夜拜别”

谢凉夜跪在地上，程果跪在他旁边

“谢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凉夜好的”

谢橙没有说话，谢秋时看着她二人相携出去的背影，跟着也走了出去

二人走到门口，谢凉夜停下来对程果安抚一笑

“阿果，你等我一下，我和秋时说两句话”

陈果有点担心他，但到底还是点了头

谢凉夜盯着陈果的背影，目光渐渐痴缠

“嗤，别看了”谢秋时语气嘲弄“没想到啊，你谢凉夜也有今天”

若是往常谢凉夜一定会刺回去，可他却只轻轻笑了一声“是啊，我也有今天”

“不后悔？”

谢凉夜转头看着门外那人焦急等待的身影，眸光一柔，语气轻柔却坚定

“不悔”

“只要有她，我便再不求别的”

“与我而言，她是我的奢望”

谢凉夜看着与他相争多年的弟弟，觉得以往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谢谢你，秋时”他轻笑“母亲不是那么痛快的性格”

谢秋时没出声，谢凉夜也不再开口，良久，谢凉夜低声道“我走了”

谢秋时依旧没说话，谢凉夜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出谢府，他看见那女子笑着向他张开手臂，他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他要奔向那个怀抱

那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救赎。

直到两人都看不见了，谢秋时才动了动站的有些发麻的脚，转身往回走

他不必艳羡别人，他有他的净土。

......

“可将你大哥送走了？”

“嗯，已经出府了”

谢橙转过头来，一把抓住谢秋时的手

“娘只有你了啊，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谢秋时垂眸盯着谢橙的手，他没有挣开，也没有回答，眼里幽幽沉沉

只怕，你要失望了，母亲。

谢秋时回到雪院的时候，许清已经将芙蓉糕买回来了

“少爷”

谢秋时站在院子里，本来阴沉的心情，因为看到许清瞬间转晴

“你来了？”谢秋时眉开眼笑的向她走了几步，然后忽的停下了脚步

自己表现的这样急切，岂不是让她很得意？

谢秋时慢下脚步，颐指气使的一抬下巴“我的芙蓉糕呢？”

许清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心情还很好的人转瞬间就变起脸来，幸好芙蓉糕她买好了

“少爷，我放在桌子上了，您尝尝？”

谢秋时见她让的殷勤，心里甜蜜，面上却假意嫌弃的拿起一块尝了一下，心道，果然可口

谢秋时笑的眯起了眼睛，状作无意的拾起一块糕点向前一递“喏，这块给你”

买了糕点就想让他赶紧尝尝味道，这人怎么这样肉麻

许清伸手接过，谢秋时时常让她跑腿再给些东西，她现在已经能平静接受了。

她把糕点放到嘴里嚼了嚼，李记芙蓉糕果然名不虚传

“好吃”

谢秋时见她开心，将桌上的糕点往那推了推，道“我正觉得腻呢，你爱吃就都给你吧”

许清动作一顿，瞄了眼桌上的芙蓉糕，她跑到城西买的芙蓉糕，二少爷好像就吃了一块

她无声叹气，少爷这是又想起来折腾她了吗，她拿着手里的糕点仔细端详，又觉得不大像是这个意思

算了，反正少爷想干什么，自己就没猜透过

谢秋时见她拿了糕点就傻站着，眼里逐渐染上笑意

不就几块糕点，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日后成了婚可怎么好？谢秋时有些担忧，日后许清不要太黏他才是

可要是，要是她实在黏的紧，那，那自己给她缠一缠也不无可行

但自己也不能万事顺着她，不然怕她得寸进尺，适当的震慑还是要的

等着许清吃完，谢秋时将早就备好的书往桌上一扔，玉指一横，趾高气扬的开口

“我要听书”

至少得让她知道，自己不会无限制的宠着她的，以后多少收敛点。

许清将吃过糕点的手指擦净，伸手将桌上的书翻开，继续上次没念完的故事

不知从何时起，谢秋时给自己的书已经变成了各种话本，形形色色的爱情故事

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谢秋时竟也是有少男情怀的人。

日光正好，谢秋时将自己融进躺椅，耳边是许清分外好听的声音，他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这话本已经念了好些时日，眼前的呆子却好像一点触动都没有，迟钝的跟什么似的自己果然还是要早日和她说清楚才行，不然这呆子怕是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

谢秋时阖上双眼，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呆子，半点风情也不解，半晌，他又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是个呆子，但是个住在他心上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