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凤凰泣血

夜,古思园

习风将安神茶放在桌上,平声道:“主君,您还是喝了安神茶再睡吧,正温着。”

莫敬陵以手撑额,只觉头痛欲裂,自从他得知舒意欲带顾南意离开,他便夜夜不能安枕,只觉胸中烦闷,无宣泄之处。

“先放那儿吧。”

习风的视线停留在那茶汤之上,而后对莫敬陵道:“主君莫非还在为少主的事而心烦?”

莫敬陵瞥了他一眼,对他随意洞察心事感到十分不悦,习风却并不在意,“少主哪儿都好,只是对于情字看的太重,将来她若是能和顾南意和睦一生倒好,若是顾南意再因为少主腹中的孩子与她离心,只怕到最后黯然伤神的还是少主一人。”

莫敬陵本不愿与他多说,可又被他的话触及心底忧患,“顾南意,他就是个祸害。”

习风敛眸,“既是祸害,自然不该长久留在身边才是。”

莫敬陵失神地看着他,似乎也在品读他这话中的深意。

一刻之后,习风推门出来,手中端着空碗,他伸手在药碗上轻抹,无声地笑了,这安神茶确实是安神之用,但若是添了别的东西便不同了,算来已有五日,也该慢慢发挥作用了。习风伸手去摸脸上的疤痕,他还没忘了这伤疤是怎么来的,这寿辰,他定要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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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那日,慕府中十分热闹,舒意和顾南意一同在门外迎客,顾南意怕她累到,几次劝她回内苑休息,舒意握着顾南意的手,“无妨,一会儿姑母她们也会过来,等她来了我再进去。”

舒意话音刚落,门外便来了一人,只不过却并非是莫家姑母,而是荣桓英,笑着朝舒意走了过来,刚要像往常那般去揽住她,顾南意却将舒意拥住轻轻带到身后,浅声道:“她有孕在身,你莫要没轻没重。”

荣桓英一拍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又给忘了。”说着伸手摸了摸舒意的肚子,“小侄女,没吓到吧。”

她这话本无差错,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南意脸色微变,荣桓英大大咧咧自是不察,可舒意却是留心到了,聿歌是荣桓英的哥哥,她这声小侄女又像是在戳破这孩子的身世,也难怪南意会不开心。

舒意忙岔开话题,“说好了来赴宴,你便这么空着手进来?”

荣桓英嘻嘻一笑,“东西自然是有,在后头呢,只不过……”

舒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去那些店中总不会又报的我的名字吧。”

荣桓英一脸惊叹,“知我者,唯君也!”

舒意白她一眼,“你这是送礼啊,还是给我搬家呢。”

顾南意这才有了些笑意,舒意赶紧将她推进去,直到等到莫家姑母他们进来,舒意才进去休息,莫淇并没有来,舒意也没多问,顾南意扶着她,“莫淇他怎么样了?”

舒意看向他,“你以前不也很介意他的存在吗,现在怎么又关心起他了?”

顾南意轻轻刮她鼻子,“我介意他还不是因为你。”

舒意将他的手指攥住,温声道:“南意,我这一生都只会有你一个。”

顾南意抵住她的额头,吻在她的脸颊上,唇上,舒意抱住他的脖颈回吻他,良久两人才松开,舒意的肚子不给面子的叫了,顾南意笑了笑,“还好我已经让人备好了一些小菜和清粥。”

顾南意持着汤匙喂她喝粥,一边道:“晚上可能还有的熬,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外边的事有我呢。”

舒意点点头,刚吃饱没一会儿便有些困,顾南意给她盖上锦被,低头看着她,这孩子他并非真的毫不在意,可这也是舒意的孩子,她应该有个孩子的,哪怕不是他们两人的,她的人生本应该是完整的,而不是被迫和他一起残缺。

到了晚间,莫敬陵着了一身靛蓝色锦袍,金线缂丝,颇为华贵,是舒意专门请人做的,只是莫敬陵脸上却并无喜色,莫义在一旁瞧着他手边的动作,总觉得他似乎有说不出的躁扰。

直到慕衾坐过来,他才好些。慕衾将手中锦盒递给他,“也没有别的好送你,这套发冠你若是喜欢便收下吧。”

莫敬陵愣了愣,往年生辰慕衾送的虽也是身外华物,但这发冠毕竟不同那些珍奇珠宝,算是有特殊之意,他怔怔地看着慕衾,而后道:“我喜欢的。”转身递给莫义让他收好。

寿宴上,舒意同顾南意一起给莫敬陵敬酒,顾南意道:“南意祝父亲福寿绵延,松柏齐肩。”

这几日,莫敬陵最为怨恨的便是顾南意,甚至更胜以往,他握紧拳头,努力压抑心头怒气,“南意有心了。”

舒意笑道:“那女儿只能以茶代酒了,如今女儿别无所愿,只要爹爹开心,一切都好。”

莫敬陵看着舒意的目光有期许亦有失望,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背弃自己,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又能真的怪她吗?要怪也只怪顾南意,他蛊惑人心,不然舒儿怎会如此。

舒意见莫敬陵似在出神,又唤了他一声,“爹爹……”

莫敬陵脸上挂了笑意,“舒儿长大了……只要爹爹开心就好吗?”

舒意不觉有他,“那是自然。”

荣桓英在宴席上喝的半醉,她毕竟是少城主,虽说如今城主府又多了一位公子,但将来继承城主之位的人依旧不会改变,多的是巴结讨好她的人,她连忙向舒意求救,舒意将她带到自己这桌,“这酒你可喝个够了?”

荣桓英打了一个饱嗝,酒味扑鼻而来,舒意连忙偏过头去,“臭死了。”

荣桓英问道:“今日这寿宴大约到几时啊?”

舒意斜她一眼,“怎么,你母亲给你下了门禁吗?”

“我那是门禁吗?我……老娘可得保持点清醒,一会儿还得爬墙回去呢。我母亲最近听到慕字就头疼,根本不许我跟你来往,怎么样,够意思吧!”

舒意将她面前酒杯撤掉,又让人给她准备了醒酒汤,“若是回不去就住下,明日再走。”

荣桓英嘿嘿一笑,“还是你对我好。”

荣桓英往戏台上看了一眼,这种祝寿的戏着实无趣,回过头来才想起,“怎么没看见顾南意啊?”

舒意笑了笑,“被父亲叫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吧。”

荣桓英不解道:“不是,你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啊,我没记错的话,他们这翁婿之间可是有矛盾的,你不怕他们再吵起来?”

舒意淡然道:“不会,爹爹把南意叫去,定是要把锦盒里的那些东西给他,往后他们之间也只会更好,不会再生出嫌隙。”

房中,莫敬陵抚着桌前锦盒,似十分爱护一般,他抬起的眼眸里透着些阴郁, “这些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

顾南意不解地看着他,“父亲,你的话我听不懂。”

莫敬陵嗤笑一声,“听不懂,舒儿是不是告诉你,我让你进来是为了将这些东西传给你,我告诉你,你做梦!”莫敬陵将桌上锦盒挥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顾南意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般,“父亲……”

莫敬陵吼道:“别叫我父亲!顾南意,你的生父让我一生都无法得到爱,如今你又想带走我的女儿。还有她的孩子,也是因为你,而被迫和生父分离。你的存在,只会给舒儿带来痛苦!给我慕家带来痛苦!”

顾南意垂着肩膀,神情无辜地看着他,莫敬陵神色有些癫狂,忽而笑了起来,“对,就是这副模样,你和你的父亲生的很像,当初他也和你一般,勾的慕衾对他痴情不悔,因为你叫南意,她便给自己女儿取名舒意,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女儿也要和那个男人有关!我是不喜欢你,因为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这一生究竟有多失败,妻子,女儿,一个个都背弃我!”

顾南意身子晃了晃,他不明白,为何莫敬陵将这漫天的罪过全都加在他的身上,难怪,莫敬陵平素唤的都是舒儿,而不唤那个意字,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全心侍奉莫敬陵,总能得他善待,原来都是奢望,他对自己的成见竟在孩提之时便已经根深蒂固,哪怕只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心生厌恶!

他忽然想起荣叔说过的话,那些他不敢往深去想的事,如今却压制不住,“我父亲的死,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陈家亭?”莫敬陵想到这个名字只觉头痛欲裂,他扶住桌子,“他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他不死还要祸害多少人!我没杀他,可他该死!”

莫敬陵只觉得耳边似乎有无数人在说话,他捂住耳朵,在房间内转着圈,顾南意看着他越来越疯癫,连忙扶住他,“父亲,父……”

顾南意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便忽然顿住,他一步步往后退,面前的莫敬陵模样恐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冲着他而来,顾南意侧身躲过,莫敬陵又跟了过来,“陈家亭,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儿子……”

“这样慕衾和舒儿都不会离开我了……”

他竟是把自己认成了父亲,顾南意冲外面叫喊,可却无人回应,他恍神间莫敬陵又扑了过来,他一手握住莫敬陵持着匕首那胳膊,一手制住他的身体,试图将那匕首夺过来,可莫敬陵正当壮年,如今癫狂,又岂是他能制住的。

莫敬陵持着匕首便刺,顾南意胳膊差点被捅穿,生死关头,兴许是激发出一些斗志,顾南意一脚踢在他手上,莫敬陵吃痛手中匕首掉落在地,顾南意连忙将匕首捡起,回过头去,眼眸倏地睁大,电光火石间,那匕首究竟是如何刺到莫敬陵胸前的……是他,他朝自己扑了过来,是他直直撞到了自己手中的匕首上……

门外,舒意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怎么会,南意怎么会杀了父亲?可那匕首在他手中,满手的鲜血流到他手腕之上……

舒意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荣桓英连忙扶住她,慕衾赶来亦是满目震惊,她奔过去将莫敬陵抱起,一手捂在他胸前,太多的人围了过来。舒意茫然间,只看到顾南意无助又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想走上前去抱住他,可他的手上却是她父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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