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楼道间两个小倌偷了闲，椅在门口上闲聊着，“都好久没见苏小姐过来了。”
“不是出远门了吗？”
“早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姐的妹妹前个月就开始教学了。”
“什么！那可没道理，谁不知道苏小姐最喜爱江老板，莫非……是变心了？这么一想倒是通了，好像之前就来的少了，呵呵，女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些喜新厌旧的薄情寡义之人！”
“嘘，小声点，莫让江老板听着了，徒增伤心。”
“哼！江老板才不会为这种人伤心！”
一抹红色悄然经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月靠在门上，藏于衣袖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这个结果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江老板。”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江月的思绪，他将情绪迅速收好，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怎么了？”
小倌连忙将手中的木盒递过去：“这是苏小姐托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托人？连来都不愿来了吗？既如此，还送东西作甚！
“退回去！”
小倌被吼的一个激灵，木盒差点掉落，江老板很少发火，他有些犹豫，想到苏小姐平日待他不错，还是将话带到，
“苏小姐还说了，就这一回，要是您看了里面的内容还是坚持退回，她就如您的愿，您看还退吗？”
盒子的淡淡清香弥散开来，抚平了江月紧锁的秀美，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
“不必了。”
小倌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快步将房门关好后退下了。
如他所愿？他知道他的愿是什么吗？
江月摇头苦笑，细长的手指将木盒轻轻打开。
这是？！！
江月瞳孔骤缩，大脑空白了一瞬，整个人都僵住了。
婚书！
他如同开蒙的孩童，一字一字的描摹着上面的文字，久久停于夫郎二字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又将盒红红色单带小心翼翼取出，轻抚着上面的花案，既鲜活灵动又轻薄丝滑，唯有京城精纺才有这般技法，她有心了。
缕缕甜意从心田滋生出来，快速将心房填满。只是这份欢悦没有持续太久，郎中的话就像是浓墨一般，笼罩了他的整个世界。
能被人如此郑重而待，今生他已然满足，就将这份美好停留在此刻。
与其日后为此痛苦，不如就不要有开始。
……
苏欣一大早就起来，美滋滋将新衣换上，湖蓝色衬的她格外精神，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再三确保无误后，怀着激动的心情去了约定点。
人一旦兴致高，看什么都美上了两分，此刻的苏欣深有同感，觉得今日果真是个好日子。
不然，为何连最普通的野花都开的如此鲜艳？
很快苏欣就来到了地点。
心心恋恋的人儿正坐在窗前，微风吹起他的发丝，俊俏的脸格外生动迷人，窗外初春的景色也显得暗淡了几分，苏欣深吸一口气，缓缓心神，
“我来了，阿月。”
“嗯。”
二人间没有人再开口，就像是约好的，静静的坐着，望着同一面的景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欣心底直打鼓，莫名的忐忑，他约她来总不会是就坐在一起发呆？
心底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江月不知道身旁人的纠结，也不愿知道，他只希望时间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苏欣等不下去了，作为女人，她该是主动的一方，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承受的起！对！
心理做好建设后，笑着道：“我的心意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阿月？”
安静了很久，对方缓缓开口：“苏欣。”
苏欣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我在。”
“我……”
他该怎么说？她的一片赤忱令他动容，她这般的好，是他配不上。嗤笑一声，眼神悠悠的停在她身上，语调散漫，
“我们不就是玩玩吗？”
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弹丢在了苏欣的心里，一片废墟，耳鸣片刻，苏欣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死死盯着对方，满眼的不可置信，
“玩玩？”
双腿有些发软，她将手撑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的翻涌而上的酸涩，
“阿月，你说真的？”
江月拿起酒杯一饮，神色依旧，淡淡的望着窗外。
“当真！不然你以为呢？”
“我不信！”
她不相信，过往的点滴告诉她，她并非一厢情愿！小说她看过很多，难道有人挑拨离间？
不对啊，她又不是皇亲贵族，她也没有招惹是非，完全没道理啊！
“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阿月你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怎么解决？江月苦涩一笑，
“何必自欺欺人。”
他冷漠的表情让苏欣呼吸一滞，她的脑袋嗡嗡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明明她都准备好了啊，她强逼着自己将眼泪收了回去。
骗子！骗子！
用力甩开裙摆愤然离去，到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苏欣猛然掉头，气势汹汹的来到江月面前。
狠狠的按着人的肩膀，快速托起他的下巴，低头朝准红润的地方，重重的吻了上去，不待人反应，又快速抽离，唇角轻勾，漫不经心，
“味道也不怎样嘛！”
像是胜利的勇士，潇洒转身离开。
江月征征的摸着红肿的嘴唇，她吻的青涩而粗暴，说是咬还差不多，可他却感到了一丝甜。
江月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她说得对，其实他也不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安静的房间内终于有了声音。
“嘀嗒”
苏欣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是打开了阀门，止不住的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完，袖口都湿了一大块，顾不得路上探究的目光，飞奔回了家。
灌了几杯冷水，仍是压不住源源不断的悲伤，痛苦遍布全身，让她僵硬的如同无意识的人，麻木的瘫着床榻上。
她的真心就一文不值吗？
……
苏畅下课后直接来了苏欣家。
苏欣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她觉得无甚意思，一个人呆在房内，不分黑白，就这样毫无生气的瘫在床榻上，盯着房檐不知在想些什么。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这一寂静，苏欣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了起来。
久久无人回应，苏畅焦急的边敲边大声喊：“阿姐！阿姐！”
“别喊了。”
伴随着开门声一同传出，苏欣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苏畅被这一幕惊住了，怎么才几日未见，她就成了这幅虚弱模样，似乎一阵风都可以将其吹倒。
苏欣面色苍白，她好几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
“找我什么事？”
苏畅那里还顾得上其他，急忙伸手扶住，“阿姐你怎么了！”
“喝酒喝多了，没什么事。”
苏欣不想多说，随便扯了个理由，也不管人信不信，她没有心思去想其它。“说吧，到底什么事。”
苏畅有些狐疑，但也没多想，暂且信了几分，“今日在书院，罗夫娘突然告诉我说想见你。”
罗夫娘？听起来有些耳熟，哦，她想起来了，头发发白的，找她做什么。
苏欣摇摇头，干脆的拒绝了。
“有关江兄的事。”
江月？
心中传来一阵刺痛，他都不愿和她在一起了，她又何必去理会他的事情。
苏畅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姐会是这番表情，她再是迟钝也发觉了，两人感情出了些问题，口吻迟疑道：“我帮你回绝了？”
“不用。”苏欣自嘲的笑了笑，她真是没骨气，到现在还抱有一丝希望，等一个转折。
“若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你也回吧。”
苏畅有些担心，但也知道此刻自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阿姐不愿开口，她再问也只会增添她的痛苦，何况，这些也只是自己的猜测。
苏畅点点头，她还是不放心的说道：“阿姐那我明日再来。”
苏畅藏不住事，脸上的担忧与关切十分明显，苏欣看在眼中，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暖暖的，柔柔的。
“好。”
……
苏欣如约而至，罗夫娘早早就在雅间候着，一进门便见着了。
离得近了，苏欣发现，罗夫娘虽有白发，却很年轻。长相端正，坐姿板正。
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周身俨然一股严厉之气，不怪那几个学生害怕，盯着人看的时候确实会让人很有压迫感。
苏欣早些年见的人多了，早就练就了一番抗压能力，这点压迫于她而言约等于无，她随意的坐在对面，神色平平道：“约我来所为何事？”
“林、江月他很喜欢你。”
苏欣面不改色，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正月十三日，我在心灵寺撞见着他了。”
心灵寺？那不是求女嗣的地方吗？正月十三，不正是江月开始疏远的时候吗？
将这些串在一起一切似乎都通了，心中的猜想让她脸色微变，眼眶有些发热，声音带着颤抖：“他？”
罗夫娘点头，苏欣的反应她看在眼中，她能在得知江月不可生育时，第一反应不是嫌弃厌恶，而是心疼怜惜，就足以见得她是真心喜爱江月。
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女子。
久久的困惑在此刻终于被解开，她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心情得以平复。
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难道想让她因此抛弃阿月？那她的算盘是打错了。可从她的神态来看却又不是。
苏欣犹豫片刻，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和阿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夫娘没有立即回复，她想了很多事，想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过来很久才缓缓开口：
“故人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