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顾莱议亲

白家这边,年轻的新婚妻夫跨过示意未来日子红红火火的火盆,和保佑子孙平平安安的马鞍,顺顺利利地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而后顾蔷就得等在洞房,白婉儿可就有的受了。

她虎视眈眈的两位嫡亲大姑子,可不就笑脸盈盈等着灌她的酒?就是木讷如顾蓉,也端着斗大的酒碗,温声告诉她,这酒喝下去她们才能算是亲戚。

白婉儿苦不堪言,更不必说她在白鹿书院的同窗们,白家的姐姐妹妹们,翩翩少女白婉儿被彻底灌醉的前一秒都一直在想:这婚,可千万不能结第二次了。

见白婉儿就像不懂得拒绝一般,一杯接一杯往下喝,顾莲和顾蓉都不忍心再折腾她,这柔弱书生哪能像她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一样,活活把自己灌得跟个熟透的螃蟹不说,她弟弟的洞房花烛夜还要不要了?

“真是个傻子。”顾莲没好气地对自己姐姐说,顾蓉嘴笨,却也知道,自家妹子算是认下这个弟媳了,也有些醉酒的她憨憨地笑着,不置可否。

别看顾莲诡计多端,油嘴滑舌,但心底是很仗义的一个人,若是她认定的人,一旦有了难,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要帮忙的,也是她这份仗义,让她见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早早逃离,下江南经商。

顾莲看还有人在劝酒,皱眉拨开众人,将白婉儿护在身后:“行了行了,真灌醉了还怎么洞房啊,大喜的日子呢!”

见顾二娘子,这个先前劝酒最厉害的,都在帮着说话了,那些个人也不再说什么,都满脸通红,不知是醉了还是什么,笑着对白婉儿道:“是是是,白小姐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呐,耽误了时辰便是我们的不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婉儿是醉透了,听不见旁人说什么,端起酒杯,朝着没人的地儿空喊着:“喝!”

顾莲一个头两个大,霸气地将那守在洞房外准备闹洞房的众人撵走,又哄着白婉儿将醒酒汤喝了,把人打包往洞房里一塞,关上门,完事。

顾蓉醉醺醺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笑着想:小二回来了,还是和以前一般,比优柔寡断的她更有魄力,更适合做这宁远侯世女啊......

......

本想看个热闹的顾芸被抱着去了白府,却是在一群太太堆里,被迫听着他们攀比八卦,她白眼一翻,还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一早,宁远侯府里。

想来也是,自己是个小婴儿,除了在后院陪男客,难道还能去前院和自家姐姐嫂子喝酒嘛?

真想快些长大啊。

顾芸觉得婴儿的时光漫长而无趣,苏氏却觉得自家幺女长得太快,一天一个样,前些天还一小团的小婴儿,这几日都会爬会笑了。

让苏氏更惊喜的是,在顾芸满周岁的这天,竟是结结实实地喊了他一声爹爹。

“小九,你再喊一次,我是谁?”

顾芸知苏氏激动,也愿意宽他的心,笑嘻嘻地张着只有八颗乳牙的小嘴叫:“爹,爹爹......”

“诶!”苏氏答应得干脆,激动地抱紧她,“小九乖,爹爹在呢。”

再分开时,顾芸意外地竟看到苏氏眼底有一圈红晕。

是......哭了吗?

吴老爹也是眼底含着泪:“主君,九姐儿这么乖,以后必定是个孝顺的。”

苏氏将头埋在顾芸软软的身子里,小声啜泣。

这很奇怪,但当爹妈的就是这样,在孩子成长路上,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进步,都能让他感动落泪。

说实话,蓉姐儿和莲姐儿都没有从小养在苏氏身边,一个被老侯爷接去,一个被先侯爷接去身边,好不容易有了蔷哥儿,却是老太君从中插了一脚。

而一直养在身边,孩子一刻的进步都没有错过的,只有小九,他多多少少是更疼小九一些的。

知道苏氏这番哭出来,不仅是九姐儿这声爹爹,更是为嫁到这侯府多年来受到的委屈,吴老爹也没劝,只是陪着苏氏,无声安慰他。

顾芸不解其意,却知道自家爹爹不是很开心,将自己向苏氏靠的更拢了些,软软地叫道:“爹爹......”

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苏氏如何不爱?将人抱得更紧。

“主君,此番不是伤心的时候,今日是九姐儿的生辰,侯爷怕是早就在前厅等着了。”

“是啊......”苏氏将女儿抱起来,又擦干自己的泪痕,“今日是我们小九生辰,小九都满周岁了呢,是不是啊小九?”

顾芸只是咯咯咯地笑。

苏氏很快就被女儿治愈了,又给顾芸打扮了一番,把人抱了出去。

自从顾芸百日宴上抓周抓了笔和墨,宁远侯就没有一日不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更是准备亲自给顾芸启蒙。

要知道,宁远侯府以武起家,从老侯爷到先侯爷,到她,再到大娘子,二娘子,甚至是三娘子,就没有一个是爱读书的,除去宁远侯如今还握在手中的一支军队,宁远侯府的尊贵摇摇欲坠。

但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握着谁知道其中心酸。如今圣上是对宁远侯府宠爱有加,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一天女皇便对她们顾家起了疑心?所以从先侯爷起,就有意培养顾家子孙弃武从文,能考取功名以文官的身份在朝中站稳脚跟,自然是最好的。

本来觉得这个心愿要在孙辈去寻时,老了老了,竟是这个嫡幼女,浑身透着一股聪明劲,一看就是个读得进书的好苗子。

此时宁远侯是在顾芸身上看到了顾家未来的希望,而幺女本就长得招人疼,顾绍城自然是喜欢的紧,见奶爹抱着孩子来了,赶紧接过来,笑着逗她。

今日是顾芸周岁生辰,全家都到了场,围在前厅正说着话,好不热闹。

“小九儿来了?”三太太眼尖,看见自家婆婆喜笑颜开,抱着小婴儿爱不释手的样子,赶紧叫道,这下全家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寿星身上。

因为是幺女生辰,宁远侯一高兴,便免了小辈们的一日课程,可以放假不去学堂的孙辈的几个孩子自然是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小姨的,每个都要争着在祖母跟前看小姨。

顾芸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将几个小毛孩认了个遍,最大的是大娘子的嫡长女顾溪,这个大侄女都有七岁有余,然后是她大姐的嫡子顾江,她二姐的嫡长女顾潭,她三姐的嫡长女顾池。

顾家虽是武将出身,但规矩很大,为了在继承家产的事上姐妹们不生龃龉,长女一般都出自各房嫡夫君的肚子,几位娘子都还年轻,几位太太又都能生,所以各房的小侍都在吃着药,暂时还没有庶子女出生。

也是今日孩子们围坐一团把她当猴看,顾芸才知道,原来自己除了嫡亲的四哥,还有三个庶哥哥。

苏氏虽不会刻意刁难这些庶子女,但也肯定是不喜他们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天天往顾芸跟前凑。

今日是家宴,宁远侯特许小侍们也可到场,所以几位小侍才带着各自的儿子,让顾芸见了第一面。

在场的都是至亲,顾芸还算给面子,每个抱她的她都回了个大大的笑脸,引得众人都说小九真是可爱乖巧。

哪怕知道几个女婿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当爹娘的,听到夸自己的孩子,哪有不高兴的,两位当家人一高兴,自然是大家都高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很快就有人来传,说晚膳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传膳了。

宁远侯大手一挥,让人传膳。

一道道精致的膳食被端上饭桌,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食欲大开,而顾芸却只能苦兮兮地看着家里其他人香喷喷地吃肉,她却只能吃特制的肉羹。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小婴儿,吃肉羹是营养最高又最好消化的,好在厨房是用了心的,肉羹的味道和口感都还不错。

苏氏亲自给顾芸喂饭,一边说道:“对了妻主,刚刚一高兴我都给忘了,今日小九都会叫爹爹了。”

“是吗?”顾绍城乐呵呵地笑,“小九,叫个娘亲听听。”

苏氏没好气地看着她:“干什么呀,小九才刚学会叫爹爹呢,哪就那么快学会叫娘亲了?不要给她教乱了。”

宁远侯有些委屈:“照你这意思,只准小九喊爹爹,不许喊娘亲了?”

苏氏懒得搭理她,只管喂顾芸肉羹。

顾芸觉得这对妻夫真是别扭得很,难得她心情好,乐意哄她老娘,模模糊糊地喊:“狼,狼七......”

“诶,喊了,喊了!”宁远侯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激动地像个孩子,“再叫一声,小九,再叫一声娘亲。”

幼稚。顾芸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再不吭声了。

宁远侯看着这丫头的眼神,竟然有一种被这个丫头鄙视了的感觉。

顾蓉和顾莲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句话:真是几十年了还是这样。

别的人看见这场面不知心里会想些什么,但一直心宽体胖的三娘子顾瑞和就只是笑一个乐呵,继续吃着自己的菜。

三太太高氏面上跟着夸九妹可爱,在餐桌下却狠狠地拧了一下三娘子腰侧的肥肉。

“嘶......”三娘子瞪着他,小声问,“你发什么疯?”

高氏看了她一眼:“呵。”

三娘子觉得真是莫名其妙,没再理他。

桌上大太太王氏眼底的情绪也是转了几转,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动静,二太太柳氏就更是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顾莲身边,从头到尾屁都没放过一个。

用完晚膳,大家也都乏了,各自回了院子。

前脚刚进院子关上了门,后脚高氏就指着三娘子的鼻子骂起来。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看看你那出息!”

三娘子有些莫名其妙:“晚膳时我就想问你了,这是哪根筋又让你犯冲了?有事没事就闹脾气,得亏你没在父亲面前发脾气,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犯冲?”高氏指着自己,又指着三娘子,“你是眼瞎还是缺心眼啊?你没见着今日父亲和母亲对九妹的态度,那可真是放在心尖儿上宠啊你知不知道?!”

三娘子皱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九妹是幺女,她们多宠些又有何妨?”

高氏真是对她恨铁不成钢:“本来你就是庶女,前面就有两个嫡女压在你前头,让你出不了头不说,以后分家产只怕也是少得可怜,更别说现在又来了个幺妹。父亲倒也罢了,关键是母亲也偏心得没边,你说真要是以后分家了,这顾家的家产你能拿到几分啊?”

“原来是计较这事。”三娘子撇撇嘴,“父亲偏心,母亲你还不知道吗?你就放心好了,我终究是顾家的女儿,顾家肯定是有我一份的。”

高氏气急了,转过头生闷气。

三娘子也懒得搭理他,掀起被子上床:“我说你这话在自家院子里说说便也罢了,传到别人耳朵里,可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你也别动那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都是我的亲姐妹,我就不信了,这以后还真能看着我潦倒了去?”

高氏叹口气,撇嘴骂了句没出息,也跟着准备洗漱就寝。

入了秋,顾家庶六子顾莱就要满十六,该是说亲的年纪了。

眼瞧着儿子生辰将近,六哥儿的生父李小侍便来苏氏的院子越发勤,日日打着笑脸探听苏氏的意思。

顾莱从小就听话懂事,没给苏氏惹过什么麻烦,苏氏对他也算上心,找了几门不错的亲事,让父子二人挑选。

顾芸被苏氏抱着,逼着听了其中不少门道。

“主君,您说这刘家的孩子怎么样?”李小侍指着名单上的名字询问,“也算是一门清贵,祖上做过大官的,能看得上我们六哥儿嘛?”

苏氏瞅了一眼,笑:“她们祖上那是什么大官啊?比咱们侯爷还低两级呢,现在没落了,就是个还算富足的家庭,还能看不上我们候府的哥儿?只是刘家这孩子我看着不错,是个年少有为的,六哥儿这低嫁过去,怕以后能做个当家主君呢。”

“是么……”李小侍撇撇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没再说话。

苏氏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也没多说话,任他自个儿在那挑挑拣拣。

他也是真心为顾莱打算,一个男人,怎么着也要做个正头太太才是。小门小户是比不上候府尊贵,但有候府庇佑,小门小户也未必过的不顺畅。

李小侍在这儿对这些寒门看不上眼,那是没遇上京城里其他厉害的主君,哪有的他们挑选,嫁妆一分没有不说,绑着送去给人家当小侍的都不在少数,就是家族里的一颗棋子,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

庶子就是这样,再怎样,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沉默了许久,李小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打听:“主君,那日咱们四哥儿成亲,白家那边,是不是来了个叫白熙然的孩子?”

他这样突然一问,正在哄顾芸的苏氏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我说你可别挑花了眼,那位可是白家嫡系的孩子,和我那媳妇一起在白鹿书院读书,三年前就考上了秀才的,说起来,小小年纪这般成就,以后可能比我那媳妇还有出息呢,我劝你收起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李小侍听了,尴尬地点点头:“没,我就是听咱们六哥儿提过一次,就想着问问。”

苏氏冷眼瞧着:“你也让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若是真要攀高枝儿,正头太太是想都别想,若是当个贵侍,只怕侯爷都觉得丢脸,知道吗?”

白家什么人家,那可是真正的百年世家,从前朝起就是京城的贵族世家,延续至今,就连顾薔这个候府嫡长子,护国公的亲外孙,和白婉儿定亲,都让苏氏伤透了脑筋。

一个庶子,苏氏不把话说重一点,恐怕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行了,今日我也乏了,你先回去吧。你呀,要是真为了你六哥儿好,就在这些人里好生选一个。”苏氏命人将案桌撤下,抱着顾芸起身,“我还没闲心在六哥儿的婚事上做什么文章。”

这话戳到李小侍心窝上了,他的脸红一阵青一阵,沉默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说是,然后匆匆地走了。

吴老爹进来收拾茶水,没好气地说:“真是一匹白眼狼,主君这般为他着想,还怀疑我们没安好心,用得着吗?咱们稀罕他这点嫁妆?主君还不如找个瘸子让他嫁了,他又能说什么?”

苏氏笑了:“他小爹不懂事,我跟孩子置什么气,要嫁 出去的可是六哥儿,六哥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可比他小爹看得明白,放心吧。”

吴老爹还是气不过,收拾着东西出去时,还道不如嫁给一个瘸子呢。

苏氏笑着捏顾芸的小脸蛋抱怨:“小九,你吴嬷嬷真是啰嗦啊。”

顾芸嘟嘟嘴,当没听到,低头自顾自地玩爹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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