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今早空运送来的花卉连同水瓶被胡乱扔在地上,羊毛地毯上是碎裂的瓷片。泽菲尔好脾气地将地上唯一完好装饰品搁在床头柜上,他拉来了一把旁边倒落的椅子,然后坐下。

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管家说你今天又没有吃东西”

没有任何回应,泽菲尔依旧继续道:“父亲今天去见了一个人,霍里伯爵”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泽菲尔还是说了下去“伯爵带着他的alpha长子,和你年龄正相仿。”

霍家是帝国最重要的能源供应者,掌控着帝国 50% 以上的能源储备。与他们联姻,议会长可确保能源供应更倾向于议会,而非拥有独立权力的军部。而军部那边对南大洲的矿脉虎视眈眈,一旦军部能源自给自足,霍家的垄断地位将被削弱。

这场联姻对双方来说都势在必行。

埋在被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唯有墙壁上时钟指针缓慢滑动的声音,像是无形的倒计时。

泽菲尔盯着落地的雕花窗,可惜现在都已经被封上了防弹材质的玻璃,连月光都只能奢侈地滤进来,却无法真正照亮这间屋子。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贫穷的、普通的alpha”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平静,“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只有在说到那个alpha的时候,拱起的被子突然轻颤了一下。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那个alpha是谁。原本,父亲应该斩草除根的,可是他选择放过她——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吧?”

他的话刻意留了空白。

“你们...你们把她怎么了?”被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干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应该关心明天的茶会,有很多人会来,你的心情会变好...”

泽菲尔目光落在床脚,一只透明的药瓶滚落在地毯上。他俯身拾起,翻转过来。他告诫道

“不能再乱用信息素抑制剂了,渠道来源不明的药剂对你的身体本就害。”

泽菲尔皱着眉低头端详着上面的字符。

他想起最近帝国药监署发布的禁止通告,黑市上更是有价无市的一类抑制剂——用于剥离 Omega 的发情期,被宣传为“帮助你彻底摆脱信息素的影响”。

他皱了皱眉。父亲之前的操作还是太过于激进。一般来说,这种药物的使用者多是已婚 Omega,为了摆脱标记后 Alpha 信息素天然对omega生理和心理的影响。可诺兰竟然已经在大剂量服用了?

他们家还不至于做出让未婚的alpha与omega提前互相标记的事情的,那样的事情,简直是丑闻。

但……父亲要的是一个完美的联姻筹码,而不是一个被廉价药物腐蚀、失去价值的“残次品”。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别再激怒父亲了”

床上的人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喘息混杂着细碎的啜泣声,被闷在厚重的被褥下。

泽菲尔盯着那微微起伏的轮廓

他叹气

“诺兰。”

诺兰像极了被蛛网黏住翅膀的蝴蝶。

他即将退出房间的时候,诺兰猛地坐起来,他的脖颈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几道浅淡却不容忽视的痕迹横亘在苍白肌肤上,他像一朵糜烂的玫瑰。

诺兰的眼泪砸在被褥上,他是 Omega,所以只能怨恨,唯一能做的,甚至只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毫无意义的诅咒。

“你这个帮凶,刽子手,你以为只有我会这样吗?总有一天你也像我这样!”

泽菲尔站在门外,静静听完。然后,他低声道:“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他的语气平稳,几乎温柔,像是在施舍宽恕。

泽菲尔将门掩上,在一旁等候许久的管家上前,泽菲尔将药瓶递给了管家,吩咐道:“查查宴会上诺兰接触了哪些人,这些东西,是谁给他的。”

管家点头称好,旋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诺兰少爷今天没有用餐。”

“厨房不是新来了一个主厨吗?听说今天他的甜点很有名,让他们做一份送到房里。”

"需要换成木制餐具吗?上周的银餐叉..."管家交握住双手,有些惴惴不安地询问,毕竟里面那位使用锋利刀叉的方式并非是用来切割食物,而是对准自己的脖颈和手腕。

他没说完,但泽菲尔当然明白。

“照旧”泽菲尔嗓音平静。

诺兰是不会真正自杀的,所以没有关系。

泽菲尔突然想起一年前诺兰刚回来的那段时间。

长桌两端,诺兰在家宴时用银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顺着瓷白的腕骨淌下,滴在米色的桌布上。

父亲从容地切着牛排。等待管家通知医生,将呆坐在座位上脸色已经苍白的诺兰带回房间。

两个人的餐厅里只剩下刀尖轻点餐盘边缘发出的颤声。

“痛苦是一种诚实。”父亲平稳用完餐后推开餐盘,擦拭嘴角,对久久动作没动的他说道:“当他开始表演疼痛,恰说明找到了更怕失去的东西。所以没有关系”

诺兰枕下发现的信笺。未被寄出的信件收件人的姓名被摩挲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皱皱巴巴。

诺兰永远学不会掩饰。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每次父亲端坐在上位时,看见诺兰极端行为时的淡定和不在意。

因为当一个人立于绝对的上位,他便可以俯视一切——摆脱犹豫,抛弃懦弱,甚至偶尔给予一丝微不可见的同情。但只要能掌控最终的结局,别人的痛苦,是可以被忽略的。

诺兰的痛苦是真的。

但他自杀的意图是假的。

未遂的自毁,并不是决绝的求死,而是最卑怯的求生。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泽菲尔缓步前行,走廊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他解开勒得太紧的领结,抬头望向窗户,玻璃倒影里,他的金发、眉眼,与父亲如出一辙,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完美复刻了那种慈悲的残忍。在漠视别人痛苦的那一方面。

现在居然已经过了凌晨,泽菲尔觉得自己应该累了。

洗漱好,换上睡袍,恒温系统已经将空气调试成了最合适的温度,泽菲尔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很疲惫,但是他过了十分钟又重新起身。

他突发奇想准备提前回宿舍了,那个小小的窄窄的连他十分之一的衣服都摆不下的宿舍。虽然请了三天的假期,和舍友也是这么说的。

解锁终端的瞬间,屏幕冷光刺得他眯起眼。消息界面还停在昨天早上的对话,程翡用她一贯的语言风格回复了消息

[我]:翡,家里有事,请假三天哦(太阳表情)

[翡]: 嗯

[我]:不要太想念你的舍友了(笑脸)

最后一条消息旁显示的"已读"。后面程翡就没再回复了。他轻点屏幕,暗下来的对话框随即重新变亮。

泽菲尔翻开相册,开始核对程翡的课表截图。而后,又顺手调出自己的日程表。

明天早上家族会议十点开始,按照惯例,他需要在父亲身侧列席。家族会议结束后,紧接着是与帝国科学院的联席讨论会,军部也会有代表,他得略微评估军部对此的态度,判断这笔预算在下次提案时是否需要调整。下午三点礼节培训课,又是一次无聊至极的站姿校正和言辞考核,终端上早早就已经提前发来了提示通知。泽菲尔指尖敲在屏幕上,他在想如果从联席讨论会结束后便离席,绕西侧通道,避开父亲的秘书,再让司机提前在侧门等候……或许能赶在门禁前回到学校。

浅金色的睫毛投下一道浅淡的影,映在高挺的鼻梁上,神情介于专注与出神之间,他的犹豫并没有太久。

泽菲尔觉得他又要非常冒犯地失约礼仪课程了。

虽然泽菲尔觉得自己现在人模狗样,蝉联帝国最想谈恋爱对象No.1的样子需要十分感谢他的礼仪老师,那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太太估计又要发火了......所以他就怀着歉疚的心情翘掉吧~

程翡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寝室,呆在她的床上看书,或者鼓捣她的拼装模型,再或者刷半个小时后的时事热点。如果这样的话,今天哦不,昨天在头条上她会看见自己的采访吗?应该会被推送到热门,毕竟今晚还有还好几位不知道其他家族的人自来熟地来打趣他。

所以......会看到的吧

泽菲尔抬手,指尖随意地拨开落在眼前几缕碎发,却迟迟没有放下,仿佛这一动作能梳理的不只是散乱的发丝,还有脑海中纠缠的念头。

思绪有些飘忽。

但如果提前回去的话,程翡应该会郁闷,单人宿舍的独享时间被迫终结。她似乎已经习惯长时间自己和自己相处。所以要提前回去吗?

泽菲尔打开房门,对侍者说:“明早让厨房里准备的甜点多备一份。我要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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