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说了很多话。无聊的没有营养的话，雍妙却能听出一种服从测试的感觉。

大概没得到想要的回复，沈先生的假面掉落，露出色迷迷的笑意，话题开始朝着下三路前进。

“你看皮肤这么白这么嫩，怎么养的？下城区的风都没给你吹糙了……”

雍妙感觉有一只癞蛤蟆趴在自己脖子上，黏糊糊的。

沈先生的语言逐渐**：“别拘束嘛，不热嘛？坐过来点嘛……”

此时，房间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个高管样子的人顶着沈先生不耐的眼光让沈先生出去。

“是老爷说的。”

沈先生走了。偌大的房间只剩雍妙一个人。

雍妙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干净，端坐着，用手指在自己脖子，手臂上掐出红色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红色的花瓣覆盖一样。

等了快一个小时，沈先生都没有回来。

雍妙主动告辞，没有人拦她。张巨就在外面等着。他满脸喜意，看着雍妙身上的红痕更加高兴。

“他说什么了嘛？”

沈先生再也不会找她了，雍妙敢确定。

但是她却说：“他说，等我十八岁，就娶我。”

张巨的喜意兜不住。他罕见地夸了雍妙：“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以后别忘了，是我送你进豪门的。”

雍妙笑了：“不会忘记的。”

*

沈小京很久没有出现。

之前，每周沈小京都会来找雍妙。虽然两人有联系方式，但因为下城区几乎没有信号，都是沈小京主动来找雍妙。

和沈先生见面结束，雍妙很久没有见到沈小京。等雍妙反应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雍妙这才发现，沈小京想见到自己比自己见到他要简单许多。不过，雍妙的思绪只持续几分钟，便放弃继续思考如何联系上沈小京。

军校招生就在下半年了，雍妙时间不多了。沈小京……应该不会有事。

没想到，晚上，雍妙就在放学路上看到沈小京了。

狭小的巷子外，戴着口罩的沈小京靠墙站立，正低头玩弄手机。

沈小京好高啊，两个人都十六岁，雍妙才一米六，沈小京都一米八了，瘦高的身材，逐渐宽阔的肩膀将黑红棒球服撑起来。他站姿有些落拓不羁，一只手放在身后墙上，手指敲击墙壁，像是在思考难题。

雍妙慢慢走近沈小京，不过，没等雍妙走到跟前，沈小京先抬头，声音清亮地，笑意满满地，叫了声：“雍妙。”

“沈小京，”雍妙站立在沈小京面前，语调平静，并没有表露见到沈小京的惊喜。

见到雍妙，沈小京显然心情很好。他一把把口罩摘下，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雍妙，你最近怎么样？”

雍妙摇头，没有提和沈小京叔叔见面这件事，只报好：“我很好。我正在准备下半年年的军校招生考试。”

一阵狂风吹来，吹得雍妙往回退了几步，沈小京伸手拉住她，把她往巷子里的避风口带，自己反身堵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抓住雍妙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沈小京的笑容变得犹豫起来，欲言又止，像是在找最好的时机。

雍妙安静地等着。好久没见，沈小京的身上带了些极淡极淡的薄荷味。是他的信息素吗？还是抑制剂的味道？雍妙作为beta并不能确定。

沈小京沉默了很久，终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雍妙，我要去b5星读军校了。我家人都安排好了，就，马上就出发。哈，也挺好的，我又不聪明，精英赛肯定考不出成绩……你好好照顾自己。可能，可能很久见不了面了。”

雍妙静静看着沈小京。

沈小京的喉结动了动，压住心底的苦涩：“那个，我的号码你知道的，我每周日下午有时间接电话，如果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雍妙终于缓慢地点头。然后起身打算往外走，沈小京却不让她走。

“别走啊……真的很久见不到了……再说说话吧……最近有人欺负你吗？”

雍妙摇头，依旧沉默。

沈小京却不放弃，继续找些话题硬说。雍妙几乎没有回复，她偏着头，越过沈小京的肩膀看向巷子外。沈小京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细细描摹雍妙的侧脸，被罩衫遮住的额头，沉静的双眼，小巧的鼻子，有些发干的嘴唇……应该送她润唇膏的。

手机震动起来，沈小京给自己设置的最后时间到了。沈小京的心重重一沉，他两只手都握住雍妙手臂，尽量露出一个笑容：“雍妙，我要走了……你的相机带了吗？”

雍妙摇头。

沈小京急说：“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主要是我们没有合照，合照你懂吧……人需要纪念的……”

“好。”雍妙说了第一句话。

他举起手机，绕过身前的雍妙，举到两人面前，不停按动快门键。

不知道拍了什么，也不知道拍得怎么样，沈小京不敢再看了。因为他怕自己哭出来。

“那个，挺好，我……我就先走了……”沈小京放下雍妙的手腕，“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小京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露出个笑容，咬咬牙转身跑进风里。

跑得比风快的话，那眼泪也不会被风知道吧。

*

“走啊，你在等什么。”身边的人催促沈小京，“本来你就迟到了，现在飞机快起飞了，你又在等什么。”

沈小京在等电话。离开这里，跨星电话更难打了。雍妙的手机是最老款的，又没有钱，怎么能给他打电话呢？要是被张巨发现了……

“走了走了，飞机要起飞了，”身边的人强硬地拉沈小京上了飞机。一上飞机，沈小京就垂头丧气地靠在椅子上。

那人看笑了：“你怎么这样子，不是你求你爷爷把你送到军校里来吗，现在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沈小京才不会告诉别人他的苦衷。原本，他想着，雍妙去首都星读大学，他去那里找个普通学校上着。结果，出了这种意外，只能读军校了。

离开这里，他心如刀割。

那雍妙呢，会思念他吗？还是觉得，没有他，自己的日子轻松许多？从雍妙的反应来看，很可能是后者。

沈小京又难受了，他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泪。

他和雍妙十岁认识，上学的每一天都在说话。到十五岁，最多一周见一次，到现在，十六岁，一周最多打一次电话，一年不知能不能见一次面。

他觉得雍妙像自己的灯塔。雍妙总是聪明的坚定的，仿佛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没有方向，只要朝她走去就好。可是离这么远，没有灯塔，他该往那里走呢？

手机接连震动几下，沈小京偷偷擦完眼泪才看消息，此时距离消息发送已经过了三分钟。

这是几条很长的消息，随便往下翻可以发现几条消息加起来字数超过一万了。里面详细写了b5星的风俗习惯，人文景观，气候条件，几大城市的特色，甚至细致到最有名的早餐店几点开门，虫族什么时候爱袭击，喜欢袭击什么地方，什么口味的咖啡配什么面包最好吃都记录了。

是雍妙。

她写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样，简洁明了，逻辑清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但是所有长长的信息的最下面，是一条格外短的信息，只短短写了几句话。

【沈小京，一路顺风。记得告诉我，b5星的沙子是不是真的比b9星的沙子要柔软，闻起来还有海风的味道。记得不要和别人争执，告诉我别人对你做了什么。记得，你要活着。】

沈小京憋不住了，他拼命想要回消息，可是飞机起飞，却再也回不了消息了。

“……喂，沈小京，喂，你不会是……哭了吧……”

身边那人睁大眼睛，声音颤抖，“沈小京，你是个纯正alpha啊，你可是被测出精神力的alpha啊……你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