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丹桂枝，早已不复数日前枝叶浓绿，金黄小花拥簇其间，散发出馥郁芬芳的鲜活模样。

连枝带叶都呈现出灰败的颜色，一簇簇的小花早已枯萎凋落，枝叶间只余零星的深褐色。

这样短暂的花开花败，就如小姐对他的喜欢——

凋落了。

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曜灵，几乎是下意识便用手覆住湿润的眼睛，不愿暴露任何难堪的脆弱情态。

不想再喜欢他……

已经不喜欢他。

没有人比曜灵自己更清楚，他与苏阮之间那点初初萌发，在懵懂中牵连在一起的喜欢，是如何被苏阮一点一点亲手割碎的。

那样的残忍。

像是将他的骨肉都给一点点剥开分离，而曜灵，也只能默默选择忍受这样的痛苦。

然而彻底割碎之后，就是舍弃。

曜灵像是才意识到这一点，他茫然地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曜灵，我要梳洗，饿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起床过早的小狐狸打了个呵欠，便开始懒声唤他。

“好……”曜灵下意识地说：“我、刚刚热水泼了，我去重新打水，伺候小姐梳洗。”

小狐狸愉悦地应了声。

即便刚刚经历被舍弃的痛苦，曜灵依旧是收起那根丹桂枝，匆匆前往后厨，重新打好热水，伺候苏阮梳洗。

意外围观到全程的流烨，身体里像是迸发出无限的欢喜。

先前因清月而生的疑惑被暂时压下，他立即随心地围着苏阮打转，打算趁此机会，夺得娇小姐的芳心。

如此，曜灵的情劫大抵是能提前结束的。

于是，就像在苏府那般，在这不大的镇子里，也开始了流烨单方面的争宠。

流烨四体不勤，但镇上都有现成的吃喝玩乐，苏阮又爱出去逛街，所以除了小院里的日常伺候，平时外出，流烨都像只花蝴蝶那样围在她身边。

奈何天公不作美，没过两日，小镇便开始阴雨连绵，初冬的风带来细细密密的雨丝，空气里都是阴冷潮湿的气息。

这样的天气，苏阮都不太愿意出门。

活动范围急剧缩减，以至于流烨能施展的范围也被困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笨手笨脚，时常折腾得鸡飞狗跳，为此挨了小狐狸许多骂。

曜灵则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

他比以前沉默寡言许多，经常是偷偷瞧着苏阮出神，在对方看来时，他又会及时错开目光，装作看向别处。

他不敢让苏阮发现，倘若让她觉得不喜，或许连留在她身边，都是一件奢望的事。

做她的仆从，还能近距离看见她，能够或背或抱地亲近她，尤其是他发现自从被小姐拒绝后，她又会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勾扯他的发，有时候甚至还会坏心眼地编辫子。

就像是回到了拜神节那夜之前的日子。

曜灵很是贪恋和欢喜。

也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小姐……似乎并不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再喜欢他了。

曜灵能猜测到苏阮的态度转变，就是从见到清月之后开始的。

她不接受捉妖天师的身份。

即便知道捉妖天师并不滥杀妖族，但因为身边亲近的侍女是妖，所以小姐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接受他。

就在曜灵思索该如何消解这个问题带来的困扰时，镇上下了足足大半个月，雾蒙蒙的细雨终于停了。

雨停的第三日，苏阮决定回府。

比来时的行囊更多，依旧是企图上位不成功的流烨大包小包地背着，而比他地位略高的仆从曜灵就能背着香香软软的娇小姐。

流烨气得要死，但只能唯唯诺诺。

山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曜灵背着苏阮，听她用软软的调子一声声地指路。

少女搂着他的脖子，有时候脸还会无意间蹭上他的后颈，背后好闻的浅淡香气环绕住他。

曜灵心跳逐渐失序。

但在某个时刻，草叶间不易察觉的窸窣声响，依旧让曜灵敏锐察觉到。

他故意顿了顿。

停住的刹那，声音听得也就愈发清晰。

与此同时，流烨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条毫无妖气的小蛇游至他的脚边，正当流烨准备一脚踢开时，那条小蛇宛若吞了天地般，迅速膨胀成一条身躯庞大，足以遮天蔽日的九头大蛇。

挡住它变换身躯的树木都被一路推倒，周围的白雾仿佛都变淡了许多，能看清正上方虎视眈眈的蛇头。

仅仅看见一个，便能吓得普通修道者生生定住身体那样的恐怖。

而这样的，左右加起来还有八个。

苏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妖，就算是在他们狐族，她也从未见过这样威势恐怖的大妖，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不自觉搂紧了曜灵的脖子。

而在九头蛇妖变换的时候，曜灵毫不犹豫地背着苏阮往其他方向跑。

流烨也很有默契地丢出法器，冲九头大蛇那粗壮的身躯砸过去，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可以说，攻击性为零，但侮辱性极强。

砸完蛇妖，他便跑向另一条路。

原本是打着激怒九头大蛇，将它引来自己这个方向，让凡人小姐脱困的目的。

谁知那九头大蛇竟然看也不看他，直冲曜灵的方向追过去。

流烨暗骂了一声，不得不调转回去，跟上快速游走追去的九头大蛇，施展仙术攻击。

大蛇的速度实在太快，曜灵丢出自己还未重新炼制好的两截断剑，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划开它的皮肉。

但很显然，这两截断剑的出现，彻底激怒了九头大蛇。

它在上面嗅到了自己夫侍的气息。

那个持剑的修道者，就是用这把剑，杀了它最宠爱的夫侍！

九头大蛇发了狂，其余八个蛇头狂砸周围树木，卷着的粗壮蛇尾一甩而去，曜灵躲过去的同时，后面的树木劈头盖脸地齐刷刷倒下来。

“小姐，抱好了。”

曜灵单手快速结印，两人周身都浮现出八卦的淡淡金光，紧接着便在倾斜倒塌的高大树木中穿行。

小狐狸立即缩着脑袋，闭上眼。

那些砸向他们的树木，在触到金光的那一刻，便会被快速消解，化为齑粉。

身后九头蛇妖穷追不舍。

曜灵背着苏阮，顾忌良多，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耽搁，远远落在后方的流烨，拼了命地去阻挡那些攻击过去的蛇头。

九头蛇妖，属一方强横妖王。

倾城山地界乃是狐族妖王的地盘，九头蛇妖并不会轻易踏足。它的三头蛇夫侍生于倾城山，意外与它结识后，便跟随它住在西缘山。

前段时间三头蛇要回来看一看昔日同族，若非如此，又怎会命丧于此？

如若不是有人将破碎的宝镜与一面染血的八卦镜送至它洞府，留信告知杀死夫侍之人就在倾城山中，它至今还不知道三头蛇死得那样惨。

八卦镜上有夫侍的气息，亦有另一人的气息。

循着气息，九头大蛇方才锁定曜灵，如今断剑的出现，足以证明就是此人杀了三头蛇。

想到那颇会讨它欢心，极受宠爱的三头蛇夫侍，九头大蛇越想越生气，游走的速度更是强行又提升了一截。

“师兄，我来助你！”

清月不知何时出现，用剑挡住袭来的一颗蛇头，蛇嘴张开时，那冲天的腥气，几乎能将人臭晕。

少女狠狠皱着眉，险些要吐出来。

曜灵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背着苏阮一路逃亡。

倾城山地势奇特，多悬崖峭壁，加上有白雾遮眼，方向不明，两人运气极差地被一处悬崖拦住去路。

后面是狼狈的清月。

还有紧逼过来的九头蛇妖，以及不断施仙术攻击它的流烨。

曜灵将苏阮护在身后，在她周身施下一层浓郁的金光印，叮嘱她在笼罩的金光破碎前，一定不要离开。

苏阮轻轻颔首。

曜灵的眼迅速掠过她的脸，很是不舍，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腰间匕首，脚下掠过一点灵气，便飞身迎向那恐怖的九头大蛇。

三人与九头大蛇缠斗。

期间卷起的飞沙走石砸过来，都无法穿透金光印，更不用说会伤害到苏阮。

前方战况越来越激烈，在清月有意无意将九头大蛇往悬崖边引来时，曜灵又会自杀式打法地将它逼退。

原文里，长篇幅三人纠葛剧情后，因女主越来越厌烦原主这个阻碍，便设计出九头大蛇的环节，想要在紧张刺激的生死边缘，与师尊有感情上的突破。

至于原主，毕竟是师尊命中的情劫，不能轻易死去。所以女主还会托付暗中跟随的流烨照看，顺便给他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而小兔妖白绒，则无故死在了这场由男主而起，女主牵引过来的灾祸中。

原主受刺激后变成的半妖之身，对女主来说，更是意外之喜。

曜灵也因此分了神，与女主一同坠崖。原主则被波及受了重伤，为流烨所救。

小狐狸看向那边各有负伤的三人，尤其是曜灵，负伤最重，眼看就要昏过去，即将进入被女主带着坠下悬崖、照顾养伤、暧昧暗生的情节。

而她，将会迎面遭受到重伤的九头蛇妖的怒火。

小狐狸当然不愿意。

所以在前方又一次爆发出恐怖的灵气波动时，苏阮周围的金光隐隐晃动起来，她像是被吓到般后退两步，刚好踏出金光的范围。

与此同时，前方的灵气余威，波动大得足以将她推至悬崖边缘。

所以在流烨的眼中，苏阮便是被生生推着坠了崖，那张芙蓉般秾丽的小脸被吓得煞白，满是惊慌与无措。

跌下去的刹那，混着呼呼的风声，她依稀还能看见流烨惊恐的眼神，以及想要上前，却被九头蛇妖的庞大身躯挡住的无能为力。

谁跳崖谁先走。

否则就只能做男女主的炮灰工具人。

小狐狸才不上这个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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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炮灰原配16（修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