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上更多的菜，苏软软去叫了林离和李婆子两人。火锅必须有火一直在下面煮，现在没有合适的锅与灶，五人只能坐在厨房将就着吃。

灶上煮着火锅，屋里四处坐着人，每一个都低着头大快朵颐，等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又眼巴巴地去守着锅，只等食物第一时间煮好就捞起放进碗里。

在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没有什么谦让，只有那在沸腾汤水中翻滚的粉嫩肉片。

“苏伯伯，您吃这一份吧。”林离走到苏茂德面前，拿着一个碗，碗里是他刚夹出来的肉和菜。

苏茂德举起自己的碗，“我这还有，你自己吃吧，多吃点，我看你都瘦了。”

林离摇头，又把碗拿得离苏茂德近了些，“苏伯伯，我看您一直过去很不方便，一会儿您想吃什么您就告诉我，我帮您夹。”

苏茂德面色一暗。

不方便……他断了两条腿，就脆弱到连夹菜都要别人帮助的地步了吗？

苏软软听到声音往这一看，注意到苏茂德的脸色，连忙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她看向林离，“没事的话快点吃，吃完了我还要用厨房。”

苏软软的脸色并不好看，林离抬眼迅速地瞟过，又低下了头。他觉得苏妹妹变了很多，之前对方还会天天地叫他阿离哥哥，天天找他玩，但从某一天开始，苏软软就再也不叫他哥哥，也再也不找他玩了，只每日练习刀工。就算他去找她，苏软软也只会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说自己有事要忙，就让他离开。

林离没再说话，端着碗走到李婆子身边坐下，他能感受到苏软软的视线一直跟着他。他不敢回头，不敢对上苏软软的视线。他有些怕她。

等林离走远，苏软软才推着苏茂德到灶台边，“爹，您还想吃什么？我给您下。”

“不用了。”苏茂德胃口没了，怏怏地把碗放在台子上，摇摇头，“我吃饱了，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苏茂德推着轮椅，拒绝了李婆子的帮助，自己一个人费力地离开了厨房。

林然担忧地看着苏茂德离开，靠近了苏软软，“怎么办？我要跟上去吗？”

“不用，让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苏软软厌烦地看了林离一眼，收回目光，勉强压下了心里阴暗的思绪。

失去双腿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能轻易接受的事情，更别提苏茂德还是一家之主。他既是酒楼厨师、掌柜，又是丈夫，还是父亲，担负着苏氏酒楼几十人的生计，整个家庭的未来，怀揣着发扬苏氏菜的抱负。一朝断腿，不仅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还让他过往奋斗的一切化为泡影。这样的伤害，除了□□，更是对精神的极大摧残。

她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苏茂德稍微走出这种自厌的绝望，但林离，他只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再次让苏茂德陷入到失去行动能力的现实中去。

让苏茂德意识到，他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只能依附他人而存在的废人。

想到这里，苏软软心情更差。放下碗，她径直离开了厨房。

“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李婆子连忙把碗里的东西吃完，催促着林离开始收拾东西。

林然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

好在当晚苏软软锻炼的时候，苏茂德又推着轮椅坐在檐下看苏软软，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再像晚饭时那么低沉，让苏软软松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里，苏软软规律的日程又多了一个项目，那就是和苏茂德一起研发火锅底料的配方。

苏软软第一次调配的火锅底料，虽然味道不错，但并不算惊艳，只是占了一个新奇。苏茂德吃了两顿之后，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份初版火锅底料的缺漏。

足够新奇，却不能勾人。

开门做生意，就不能只做头回生意，只有拥有更多的回头客，才能让生意蓬勃发展。

而现在的火锅底料，或许能让人吃一次，吃两次，却不能让人想天天吃。

这对苏茂德而言是不够的。

苏软软本来没有想改良火锅底料的想法，在她看来，火锅店只是在她学成厨艺之前的一个过渡。她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不出三年，她就能学会苏茂德的一身功夫，重新将苏氏酒楼开起来。但苏茂德有一颗精益求精的心，一件事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好。

于是两人拿出了上午练刀工的时间，开始日日琢磨起火锅底料。

而苏茂德也在断腿后，在家人的陪同下第一次离开了家。

“诶诶诶，你看那是不是苏掌柜？”

苏茂德刚被林然推着上街，就被人看见了。

身为阳城数一数二酒楼的厨师，苏茂德还算有名，阳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他们也听说了苏茂德出事的事情，开始时还不信，后来看见苏氏酒楼关门，顿时明白苏茂德出事一事是真的，一时之间纷纷叹息。

苏家在阳城经营了几十年，从他爷爷辈就在这里开店。

从最开始的小摊，到后来的食肆，一步步做到了众人皆知的酒楼。

在阳城，提起苏家，谁不说一句厉害。

苏茂德手艺不错，又有天赋，阳城的饕客们都以为苏茂德能将苏家菜发扬光大，谁知竟出了这么一场意外。听说在出事之前，苏茂德正准备去京城开分店呢。

唉，现在落得如此下场，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路过的人们看到苏茂德一家三口的身影，感叹了几句后纷纷摇着头离开了。

苏软软一路打量着苏茂德的神色，生怕对方的心情受到影响。这个世界的人们对精神疾病认知不深，但苏软软有好几个世界的记忆，深知精神也会生病，更会危及生命。联想到原著中苏茂德的结局，不难猜测对方最后正是因为精神疾病，彻底失去了求生的**，从而失去了生命。

“爹，我们去东市买材料吗？我上次就是在东市买的。”苏软软走在苏茂德左手边，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模样。

“什么？你上次居然去东市买？怪不得你那辣椒闻起来一股涩味。”苏茂德连连摇头，“东市都是外地进来的货，你要买食材，要的是越新鲜越好，那就不能去东市，得去西市。”

“为什么啊？”苏软软满脸疑惑。

“西市都是附近的农户一早进城来卖的，那才是最新鲜的食材，味道最是鲜嫩。”

“哇！”苏软软赞叹，“原来如此！那我以后买东西就去西市！”

“那也不行。”苏茂德又摇头，“西市的东西是新鲜，但阳城附近能生长的东西种类有限，要想买得更多更全，还是得去东市。”

“啊？”苏软软皱起眉，“那到底要去哪里买东西？一会儿东市一会儿西市的，好难哦。”

“唉，你啊。”苏茂德叹气，“罢了，我以后慢慢教你，你可要好好学。”

“嗯！我一定会认真学的！爹爹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林然推着苏茂德的轮椅，看苏软软和苏茂德两人笑着谈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

“你看到苏茂德了？他什么样？”如意酒楼，任文滨坐在二楼听着小二的汇报。

“他坐在一个形状奇怪的椅子上，被林然推着走。”

“形状奇怪的椅子？” 任文滨眉头一挑，随后笑了起来，“这么说他真是断了腿？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哈，苍天助我！”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挥手，示意小二下楼。他坐在窗边朝外看，仿佛已经看见了苏茂德坐在椅子上被人推着走的画面，心情颇好地眯起了眼。

*

买了一大堆东西，苏软软三人回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他们一看天色，没来得及休息，就急匆匆地赶到厨房，开始尝试今天的火锅底料配方。

苏软软烧火煮辣椒，苏茂德就坐在一旁处理香料，在矮了一截的灶台上，撑着身体把这些香料碾碎，磨成末。

苏软软往锅里加完水，等着水开的间隙回头，看见苏茂德额角因用力崩出的青筋，有些担忧地走了过去，“爹，香料往常不都是我磨的么，今天您怎么自己磨起来了。”

“你忙着煮辣椒，我先磨一些香料，一会儿也能节省些时间。”说完，苏茂德又碾起香料。

“我们不缺这点时间，慢点就慢点。”苏软软过去按住了苏茂德的手。

苏软软本以为对方会停下手上的动作，结果苏茂德只是摇头，“不行，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了。”

苏茂德的脸上出现一丝急迫，让苏软软皱起了眉。

苏茂德受伤两个月，苏软软在他脸上看见过很多表情，但从未看见过此刻的急迫神情。

就仿佛有什么追赶着他，驱使他必须做些什么。

苏软软收回手，转身往煮沸的水里倒辣椒。

这丝急迫是苏茂德出去回来后突然出现，说明一定是出去的时候苏茂德看见了什么，才让他有了急迫感。

是什么？

苏软软抓起一把辣椒扔进水里，想起了原著中的两个人。

任文滨和任雅娴。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古代厨娘女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