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如此歇斯底里，以至于我觉得整个人都呈现充血状态。

而听到我喊声的师傅，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依旧冰冷，但是那眸底除了冰冷，好像也有恼意聚集。

他手中那团灵气已经成型，即便是肉眼也能看到那刺眼的白色，散发的光芒，夕阳金红撒来，也无法点染半分。

我捏紧了拳头，抬起了手，瞬间不寒酸便竖着出现在他的头顶，围绕的一圈又一圈灵力，勾勒出几丈长的不寒酸的光影，然后重重砸下。

师傅的眉头终于在我攻击的那一瞬间皱了一下，手中本想打向师姐的灵力让他往上一抛，跟不寒酸碰在一起，一下就将不寒酸打飞了，只是灵力激荡，尘土四起，还是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余下的风波，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一秒就将周围的树木击断，更是将不远处的瀑布都击断了流，水柱四射，竟在天空形成了无数道彩虹。

我无暇去看这景，只是盯着师傅的脸，飞扬的尘土携着落叶树枝遮掩了他的身躯时，我瞬间便移动到他面前，狠狠一拳砸在他布置在师姐身上的禁锢结界中央。

结界应声破碎，师姐也如愿从半空掉落，让我接住。

我注意到师傅低了头，那一眼像是要刺穿我的头颅一般，但是却没有妨碍我将师姐抱着后退而出。

剧烈的咳嗽声在我怀里响起，重获自由的师姐脸色很不好，白皙的脖子上，乌青一片，颜色对比，极为刺眼。

“逆徒，你，也要忤逆我？”师傅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他没有追击，只是负手身后，淡淡问着。

这般轻飘飘的语气比之冰冷的询问更加可怕，就好像是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但突兀间，我也好像觉得心变得冰凉，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在我面前，显得那么讽刺，讽刺得我只想笑。

“分明师姐是唯一一个你照顾长大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信她，她也是你的徒弟啊！我也是你的徒弟啊！都是你的徒弟，为什么你这么偏心！”

我一直都不理解，按理来说，我们六个，应当是师姐和师傅关系最为亲近才对，师姐还是师傅抚养长大的。

我有时候并不太认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但是师姐和师傅，那么长的岁月，那么深厚的牵畔，也会变成如今的场面？

即便没有预知过那些画面，我都不信师姐会是叛徒，师傅当真，就一点不怀疑？

我越说越是不解，越不解，就越是觉得悲戚，原来修真界里，这些所谓的至强巅峰，也和人界的人一样，说变也就变了，眼睛一眨，就只剩杀心。

可我只听到师傅的一声嗤笑，连最后一点温和都快要消失的笑声。

让我心中一紧，凝眸时，凭空便从师傅那边传来一阵疾风，平息的尘土再次被掀起，那一道道的，凌厉得像是要将人撕碎，吹得我都睁不开眼睛，只能跪坐着，将师姐护在怀里。

“我的徒弟？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徒弟吗？”师傅的声音再次传来，声线好似柔和下来，带着劝诱，可听在我耳朵里，却是警告之意满满。

我想抬头看看说这句话的师傅是什么表情，可是迎面的风太大了，将我的衣服都吹得呼呼作响，甚至在我低头时，头发打在脸上，打得生疼。

我不得不低下头，便见师姐的脸贴在我的身前，衣服上的血染上了她的脸颊，点红了半张唇。

师姐显然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她脸色好像更煞白了，使劲的抿紧了唇，那血便顺着唇纹席卷，仿若抿了一唇的胭脂，给那张素颜，抹了笔芳艳。

继而我清楚看到师姐的眼变得湿润，清泪没有预兆的落下来，划过脸颊上的血，冲出一道痕迹。

我看到师姐张了张嘴，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她说“乐之，回去吧，这样下去，你也会……”

那语气是如此平淡，平淡得出奇，就好像放弃了一切，只剩一点本能，劝着我不必继续。

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连我都如此不理解，不能接受这般的师傅，不敢相信这一切，那么处于事件中心的师姐，她怎么能接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再回头看去，被忽略的东西就突然跳出来，继而骤然发现，这几个月的时间，师姐分明就没有变好过。

她的开心，她的笑容，都是苦涩的，她每一次的变得更好，都是我以为的。

因为我是事外人，我从未在那暴风中心感受过，所以我站在理性的角度，做出一项项的计划，一切都安排得事无巨细，自以为耐心坚毅。

可我分明就是心急，那些计划分明就是漏洞百出，我才没有真正做好觉悟，否则师傅出现的时候，我不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所以师姐早就看清了，这就彷如一场闹剧，她已经看清楚这场闹剧的结果，所以只是在陪着我演戏，陪着我装作更坚强，让我以为我已经拉着她走得很远。

可实际上，她分明还在原地。

“是的，在我心里，我是师傅的徒弟，我是抱着侥幸的，侥幸的以为，就算师傅真的出现，也肯定不会杀我的。”

“一直以来，我碰到的都是有可能战胜的人，我运气也很好，几次三番都得到了帮助，所以我才觉得这条路走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所以师姐你也并不是那么相信我对不对，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相信我。”

说时，呼啸的疾风突然散了，但我没有在意，而是将师姐抱了起来，寻了块石头，走过去，将师姐放下，靠在那里。

然后才再一次看向师傅，重新将不寒酸唤回来。

“那么师傅，将我也逐出师门吧，从现在开始，我也是千岚宗的叛徒，但是我会向你证明的，证明师姐是被冤枉的，证明我是对的，而现在，就是我证明的开始！”

我会赌上一切，我会做好觉悟，即使现在就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后悔做下这个决定。

所有的灵气都被我释放出来，我反手给师姐扔过去很多层防御结界，没有看她的表情，继而回头时，疾风也从我身后袭出。

我终于真正对上了师傅的眼睛，青年面容的师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年轻，甚至鬓边还有两根白发。

他的眼瞳是深灰色的，跟记忆里好像有点不同，但那一身威严却没变半分。

我看到师傅好像勾了嘴角，莫名我竟觉得那是欣慰，可是我只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我看错了，那分明就是不屑。

继而只不过是轻轻抬手，疾风便骤然倒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吹得我连连倒退。

我将灵力凝聚在脚底，刚打算瞬移到师傅面前，可是还不待我动作，他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恐怖的力量自身后传来，激得我只来得及回头。

那是如狂风一般的剑势，呼啸着好似要破开这片天地，剑势带着滔天威压，祭出的瞬间周围百里的树木都不约而同晃了一下，然后断裂。

直到那剑径直从我的颈项穿过，留在原地的身体，在剑接触的一瞬间就化作光点，继而被风势带走，不见半点踪影。

“好幻术！”

我听见师傅的声音，此刻的我闪移在了几个山头之外，方才那一剑带来的压迫还在心中，让我后怕的大口喘着气。

幻术是在我对上师傅眼睛的时候发动的，我不奢望这点把戏会困住师傅，但是那里离师姐太近了，我不敢完全放开手脚，所以必须将他带远一点。

可是太强了，几乎是我移动的下一秒，师傅就发现了我的意图，并且紧跟上来。

我深知妖界对他境界的压制很强，但即便如此也远在金丹之上，所以刚一落地，那破灭一切的剑势，便又迎面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力，再没有任何空间可以逃避。

不遗余力的使出了全部灵力，我举起不寒酸，试图去抵挡那恐怖的一剑，但是刚举起，我就听到咔的一声。

那不过是师傅用灵力凝聚出来的虚剑，可就是这般虚剑，剑势刚一碰到不寒酸，密密麻麻的裂纹，从正中，开始蔓延，一瞬就布满不寒酸全身。

继而我只觉得手中一空，金色的光在我面前黯淡下去，化作碎片的不寒酸，就这么掉落在地上，而那剩余的剑势，骤然全击在我的胸膛上。

我径直被击得倒飞好远，甚至砸断了好几棵树，才停下来。

胸口的剧痛让我低下头，那里留下的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溢出，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个血坑。

我试图催动灵力愈合伤口，但是骤然就发现我的灵力已经使用了大半，以至于我只能堪堪止住血不再流。

师傅身影还在不停的靠近，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才惊觉不寒酸已经毁了，而我居然找不出第二根可以用的武器。

突然间想到那把凡铁，我赶忙低头，将腰间拴着的乾坤袋取下来，伸手拿出那棍来。

看着这布满痕迹的铁棍，心底突兀就生出悲哀来。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是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会拿着一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棍，去对战渡劫期的强者。

我扯了扯嘴角，乾坤袋从我手中掉落，刚好就掉进身下的血坑之中，瞬间便染得一片红色。

我没有在意，而是再次站起来，捏紧手中的铁棍，应对已到面前的师傅。

凌空飞过来的人，身上连一片叶子都未沾，看到我手中的凡铁，有一瞬间皱了眉，继而看向我时，表情更是复杂异常。

可是这并不会让他手下留情，再次抬手，便又是一道剑气。

我赶紧用灵力包裹着凡铁，继而挥向那剑气。

剑气被我打偏了，可是凡铁也被削了一截，但师傅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反而在我挥舞这躲避时，连续打出好几道。

空气中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每响一声，我的衣服就会出现一道口子，我手中的铁棍，就会被削掉一截，直到我再无可举只物，再无灵力去治愈我身上的伤口。

抗下最后一道剑气的时候，师傅已经面无表情，他只顿了一秒，便突然伸出剑指，直指向我“看来你已经没有机会向我证明了。”

沉沉低声，话落时，一道巨大的灵剑便开始在我头顶形成。

如同镇山之势，那灵剑形成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断在变沉，无边重力袭来，一下就让人只能趴在地上。

我试图再调动灵力站起来，可是这片天地都好像被面前的人牢牢抓在手里，根本半点都挣脱不得，调动的灵力根本不能支撑，哪怕是动一动手指。

我终于明白这是多么巨大的鸿沟，无法反抗，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是我还是在拼命调动灵力，我还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即便就此消逝，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丹田一阵阵的痛感传来，我知道那是灵力枯竭的征兆，但是我终于可以动起来。

可惜灵剑已成，就在我抬头时，我看到师傅收拢的手，灵剑巍峨，肃然之间带着无尽杀气，继而眨眼便落下，从天而降，直指我颈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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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