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大，那是直到身后突兀传来轻笑才让我们停下来。
我和褚乐瑶齐刷刷回头，看到的便是师姐在捂嘴发笑，笑得眉眼都弯了，身子一抖一抖的。
有一瞬间僵硬和尴尬，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意袭来，在见到师姐笑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脸颊好像被烫了一下，甚至蓦然心头都好似一缩。
我想起方才我那般决然的跟师姐说，我才不像褚乐瑶那样毛毛躁躁的。
但是现在……
当场我便熄了声，褚乐瑶也是，但她却没有安生下来，反而莫名其妙凑了个脑袋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看，而且还是摆的很正经的表情。
“看什么？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看到褚乐瑶的脸我就来气，但是我可不想在师姐面前再糟蹋我的形象，所以我直接拨开她的脸，快速收拾心情，然后低头吃饭。
这一顿饭我都没敢看师姐，也没有再说话，师姐见我们停歇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眉梢还一直挂着笑。
而褚乐瑶起初还看我两眼，但见我没理她，也自己默默到一边吃饭去了。
之后褚乐瑶给我们安排了房间，就在她的院子，不过是另外两间房。
到她的院子时，我有些惊讶，因为褚乐瑶的这院子，说是院子，但规格比起八尾幽的偏殿，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她的布置更别致悠然，少了很多珠光宝气。
“姐，看我这院子如何？山水游鱼，还种了几颗果树呢，都快要结果了。”
刚落定站立院门前，就听到褚乐瑶兴奋的声音，她的院子建筑排列的似乎是六边形，有阁楼矮房，中间却围着个好大的花园，浅湖流水，假山高树，还架着连廊和湖心亭。
听得她的话，我顺着她手指看过去，那几颗果树郁郁葱葱，就长在进门不远的前方，湖风袭来时，枝叶还在摇晃，携来几缕果香。
“这地方……”虽然又吵又闹，也知道身为王妃，褚乐瑶的生活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亲眼所见之后，到底心里才放心下来。
可这满目琳琅，让我突然就想起来，曾在某个夜晚，我和褚乐瑶被爹娘从屋里赶了出来，我们躺在屋外的磨盘上，看着满天星空，那时我问褚乐瑶有什么心愿。
因为那时离她的生辰快到了，她的生辰，永远只有我记得，所以我想试着去满足一个她的愿望。
她说，她想在满是水和树的地方，建个小院，两间房，我一间她一间，院子里要种菜，种花，种树，还想挖个池塘，养着鱼，或者种莲藕。
而面前的这个院子，俨然就是按照她当时的想法建出来的。
“这院子，很好。”看着那丫头的喜笑颜开的模样，我还是点了头，只是目光突然视及果树下那摇晃的秋千，让我意识到什么。
“这些，是高蚀给你建的吗？”我还记得上次离开人界，高蚀那般坦然的在我面前表露对褚乐瑶的感情，说实话身为一个王爷，能有那般举动，从侧面也可以窥见几分真情实意的。
但我这话可能出的不是时候，在听到高蚀两字时，我看到褚乐瑶眉头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眸光稍暗，眼底闪过烦扰，一瞬间就好像破坏了她的心情。
“我先带你和夙泠姐去房间看看吧！”
话题被生硬的转来，这让我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但我没多问，带着师姐来到她给我们安排的院子。
到院子的时候褚乐瑶的心情好像又整理好了，恢复了正常，可是别说我，就连师姐都感觉到了不对，在她离开后面带异色的给我说，她觉得褚乐瑶心底藏着不少心事。
于是暮夜降临的时候，我去了褚乐瑶的屋子找她，不过意外的是她并不在，我寻了半天，才在湖心亭看见一个模模糊糊像她的身影。
“不怕蚊子咬你吗？跑到这里来，还穿这么少，这么大还让人操心。”
晚春的夜晚还是带着凉意的，尤其这湖中，明显温度要比在屋内低很多，加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月色，冷不丁风一大时，更是冻人。
而褚乐瑶只穿了一层单衣，头上的珠宝流苏都悉数取了干净，只留一只木钗将墨发简单挽起，整个人融在夜色里，趴坐栏杆上。
不过幸好在寻见人时有先见之明，我拿了一件薄披风，进到亭中便顺势盖了过去。
“怎么会有蚊子，王府每天里里外外都会熏蒿草驱蚊的，姐你这话让内府总管听见了，那府上不少下人都要挨骂了。”
看到我过来，褚乐瑶看了我一眼，但下一秒就被披风蒙了头，扯了下来再露头时，就只剩给我的白眼了。
继而没好气的回答完，便又好似有气无力的趴在湖心亭的栏杆上。
“那当王府的下人可遭罪了，单是别人嘴里不在乎的一句闲话，就会引得怪罪。”
“不止下人遭罪，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底也不过是地位高一点的下人罢了。”
褚乐瑶的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但我却能感觉到那其中意味之重，人界的主仆贵贱之分确实鲜明，这种压制不亚于修仙界强者对弱者的俯视。
但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整个王府，在身份上能压制褚乐瑶的，只有一个人。
但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虽然对方是我的妹妹，但我也不想随便插手她的生活。
所以我也坐在她身边，看她望着湖中被风扰乱的月，我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一会儿，可能是天上的云都被风吹开，满天星辰都露出来，像是被揉碎的光，透过水面，刚好撒在面前。
“二丫，如果现在流星出现了，你想许什么愿望？”
好似时光重合，就在同一场景，那个磨盘上，我也是这么问褚乐瑶的。
只是我没如那时一样听到笑声，我也没看到她举起手，兴高采烈的回答，反而是僵直了背，转过了头，将脸别了过去。
水面里的月亮和星辰在一点点挪动，一如时间流动，但却没人说话。
半响之后，我才听见褚乐瑶的声音。
“我希望，能在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个院子，里面两间房，你一间，我一间，在院子前面开块地，种菜种花种树，想挖个池塘，种些莲藕，再养些鱼。”
她的音色越来越低，音量越来越小，就好像被什么抽走了对未来的期待，不断压缩，直到被现实猛地拉扯回来。
我好像明白她的心事是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起码确定了褚乐瑶真正想要的东西。
继而第二日褚乐瑶就进宫拜见了太后，随即在第三日人皇陛下便召我进宫。
且仅是我一人。
我带着从高蚀那里借来的镇妖石，穿着一大早褚乐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琉璃色长裙，甚至唤了一众仆人给我梳洗打扮，硬是叫她看顺眼才放心。
虽然很不习惯，但我也没有反抗，我知道面圣自然是不能马虎的，而且这可是那位人皇陛下，哪怕是千岚宗的掌门亲自来见，都要鞠半礼的存在。
青瓦红墙，皇宫的门很高，门槛也很高，放眼望去，墙高檐高，让我行走期间，每一步都觉得自己在变得渺小。
我惊叹于这皇宫的庄严肃立，又觉得它好像过于不正常的压抑，以至于让人难以想象身居其中的人，到底会是如何形象。
直到高墙的尽头，皇宫的全貌显示出来，那中央的宫殿前，延伸的阶梯和高台，广阔的场地，来往的侍卫和宫人，就如同豁然开朗一样，在拘束和压抑之后，竟是如此的宽敞。
“褚姑娘，这边来，陛下这个时辰还在上朝，请您先行乾坤殿等候。”
引路的是人皇身边的贴身宫女，进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人皇身边的人果然不一般，这个宫女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是个身手极好的人，甚至于我在她手底下都讨不了好。
进了乾坤殿的大门，便看到殿内墙壁上，挂满了长纸，那些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但虽然字迹相同，字体却不一样，有好多我甚至完全没见过，以至于认不出来那写的是啥。
不过还有那么一两张是我能认得的，上面写的似乎是什么治国策略，最新的那一张，恰好写的就是各城进行严格户籍整理，进出需出示相关证明。
“果然是新的政令，怪不得之前到竟州的时候也没见过说进城需要出示什么证明，现在可突然冒出来，这样的话，以后有下凡的修士，就很难进城了。”
“这样也更有效的将修士和权势分割开，虽然对百姓的管理也很有效，但主要还是针对修仙界的，一令双关，真聪明。”
看着那纸卷上新鲜的墨迹，不自觉我更佩服起这位人皇陛下来，在治理国家上面，果然是天生的帝王。
只是我话才刚落，突兀便有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色难辨雌雄，却还莫名好听，蕴含着说不出的威严。
“并非是要针对修仙界的，很快将再无修士能下凡间，朕没必要因此特地下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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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建个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