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
「他很在意。」
许栩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
当初孟聆晚拒婚拒得痛快,现在潦倒落魄了再过来求和,难免大吃苦头。
「至死,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许栩打了个冷颤,绝不想和他再起瓜葛:“隋二爷,我想借个伞,就走。不多打扰了。”
隋聿敛起笑意,面色淡淡:“不打扰。外面雨大风寒,孟小姐既然来了,让你深夜冒雨离开岂不是隋家招待不周?”
许栩急忙辩解,声音微弱:“我没有这个意思。”
隋聿眉头快速皱了一下便舒展,压住几分漠然:“给孟小姐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赵管家立刻应道:“二爷,都安排好了。”
隋聿不再说话,赵管家却心领神会,引着许栩走出偏厅:“孟小姐这边请,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我。”
燕尾型楼梯映入眼帘,洁白到冰冷的大理石阶梯,包裹繁复的暗红色花纹地毯。
她踏上去,裙摆滴水,印在地毯上像火焰烧穿残留的深黑灰烬。
“孟聆晚?”右侧楼梯顶端,一个身影款步走下来,边走边系着西装纽扣。这个人乍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衬得他周身松弛。
桃花眼长在男人脸上,温润之余,颇带几分轻佻。
他带着微微笑意:“孟聆晚,你用了什么手段进我隋家的大门?”
许栩见他阴阳怪气,不动声色地回怼:“左脚一迈就踏进来了。”
他系完西装纽扣,呵道:“你想找隋家求和,总要先掂量掂量自己。一个落魄孤女,凭什么?”
「一口一个你们隋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书里乱写的家族罢了。你们隋家连主角都算不上。」
许栩满是不服气:“你又是隋家的什么人?”
“孟聆晚,你哪根筋搭错了?”他连下几级台阶,步步靠近孟聆晚身边:“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哭着求我说,你特别、特别想和我在一起。”
许栩震惊,睁大眼睛。
她立刻说:“抱歉啊,说出这句话,确实是我有根筋搭错了。现在我正常了,你也忘了吧。再提起来,好像显得你对我念念不忘。”
隋霂颇感惊讶:“嘴皮子倒变得利落,以前不是怎么惹你都从不吭声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许栩心想:这个人看起来如此浅显,约莫在这小说里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反倒让人少了几分忌惮。
隋霂抬手摸摸她的头,俯身贴近她耳侧,言辞却狠厉:“我劝你,趁早滚出隋家。”
她的发丝沾满雨水,弄湿隋霂的手,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深蓝手帕,满是不屑地把手指擦拭干净。
“三爷。”赵管家走过来行礼,他正手捧玻璃瓶,瓶里插满娇艳的红玫瑰。
隋霂见赵管家过来,把用过的手帕漫不经心地塞进管家胸前的口袋里:“赵老头,你在这做什么?”
“这是二爷吩咐送给孟小姐的玫瑰花,已经打理好了。孟小姐,稍后我会让春雪把花摆放在您卧室。”
玫瑰犹沾染雨水,仿佛刚刚从雨夜中被一枝一枝折下。
“这是哥吩咐的?”隋霂的脸色变了变:“孟聆晚,我小瞧你了。”
许栩不解这玫瑰花何意,略有迟疑。
隋霂已经脸色不快。
赵管家此时问道:“三少爷此刻是要出门吗?我给您安排司机。另外,二爷叮嘱,您这个时间出去,多少有些晚了,最好还是带上下人随身侍候吧。”
“不用,别跟着我。”隋霂语气显是不耐烦:“你去转告哥,我隋霂这次出去是和沈公子谈事情。不是去鬼混的。”
许栩听着好笑,眼前的隋霂就像个被哥哥血脉压制的叛逆少年。
“是。”赵管家很合时宜地退了出去。
许栩已经踏上台阶,猛地回过神来。
沈公子?
程娜的声音直冲脑海。
【沈公子好苏啊,始终都这么深情。要不是男主,女主肯定被男二虐死了。】
沈公子?这本书里真正的男主!
许栩转过身,雨夜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提起裙摆,飞身冲出去。
明亮的车灯照出细密的雨丝。
许栩拦在车前,直逼得隋霂刚发动汽车便一脚刹车。
隋霂气冲冲地甩开车门:“孟聆晚,你发什么疯!”
“带我去。”
他脸上露出得意而轻视的笑容:“带你?”
“我要去。你带我去,我会如你所愿离开隋家。”
“那如果我不带呢?”隋霂双手交叠,厌烦地看着她。
许栩张开双臂,拦在汽车前:“那我就站在这。”
“好啊,那就试试咯。”隋霂笑得尽兴,俯身坐进驾驶位,手握着方向盘。
许栩闭上眼睛,犹觉得车灯穿透眼睑,直射眼球般刺眼。细密的雨丝落在她单薄的外衣上。
隋霂发动汽车,车轮压出水痕,在石板路面上一寸一寸地逼近。
他轻轻踩了下油门,孟聆晚的裙摆便被汽车的热风吹拂着鼓起来。
她始终闭着眼睛,只略略皱了眉。
车头擦着她的膝盖停下来。
隋霂猛地刹车,摇下车窗:“你挺有种。”
“让我上车。”孟聆晚睁开眼睛,目光笔直地穿过玻璃看向他。
他笑一笑,探身过去替她开了车门。
院门大开,黑色轿车疾驰而出。
男人伫立二楼窗边,冷眼旁观庭院里这出闹剧。
“花送到了吗?”隋聿问道。
赵管家弯腰答他:“二爷,送到了。”
“刺拔掉了吗?”
“拔掉了,全都是没有刺的。”
汽车里,两侧车窗氤氲出白色雾气。暖腾腾的潮湿空气溢满封闭空间。
“说吧,非要我带你去,图什么?”隋霂问道。
许栩:“图个乐子。”
“图乐子?”他嗤笑:“那你要失望了。有沈翊青出现的场合是最没乐子的。”
“为什么?”
“你在沪城,难道没有听过京平三子吗?”
“京平的花边消息还传不到我们沪上的学堂。这京平三子不会还算你一个吧。”
“京平三子若是没有我隋霂一个,还算什么京平?”
许栩不由笑起来。
“你笑什么?”
许栩摆摆手:“没有没有。只觉得这人物设定够古早,够中二。”
“中二什么意思?”隋霂不解。
“哎呀,没什么,中二就是中学二年级。形容某人的语言和行为停留在中学二年级阶段。”
“死丫头。”隋霂敲了她一记爆栗:“变着花地骂我呢。”
许栩:“开个玩笑罢了,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
她连忙把话题引向正轨:“你说的沈翊青,到底是什么人?”
隋霂嗤之以鼻:“沈翊青就是个小古板。他和我们在一个学校,但格格不入。我们跟他玩不到一块去,出来组局,拿他当个挡箭牌罢了。他这人爱摆正人君子的架子,没劲透了。好就好在,他还算识趣,凡事不太计较,还会替我遮掩。”
许栩揣测男主的性格:“照你这么说,他应当是为人正直,活得通透。”
隋霂问道:“孟聆晚,你对他感兴趣?”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转动,车转入一条小巷,缓缓停下:“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沈翊青早已经有了未婚妻,一毕业两个人就要成婚了。”
他有些期待地想看到孟聆晚失落的神色。
许栩没有失落,只是疑惑。她对孟聆晚和沈公子的后续展开毫不知情。这样一个有未婚妻的人怎么当上的男主?这小说剧情可真够奇怪的。
“谢谢你的劝告。”许栩抬眸看了隋霂一眼:“这个世界还真是扑朔迷离。”
隋霂带她来到一处胡同口,七拐八弯到了巷子深处,墙上悬着一只红襟鸟形状的门铃。
按下门铃,门内的服务生隔门问道:“Who killed Cock Robin?”
“ the Wren.”隋霂说道。
许栩心惊:这小说里竟然还有恐怖童谣《谁杀了知更鸟》的戏份?
她抬眸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红襟鸟造型的门铃。知更鸟因为胸前的羽毛呈现红色因此也有红襟鸟的别称。
还好乱七八糟的恐怖小说看得不少,对于这首英文童谣,许栩并不陌生。这也让她多了几分危险的预感。
隋霂给服务生的答案,是这首童谣中的唯一一对夫妇。
Who'll bear the pall?
We, said the Wren,
Both the cock and the hen,
We'll bear the pall.
谁来提供柩布?
是我们,鹪鹩说,
我们夫妇一起,
我们会来提供柩布。
服务生将门打开:“两位?”
隋霂:“对。”
“这是面具的钥匙。祝两位have a good time.”
隋霂接过钥匙,拉着许栩朝深处走去。
这室内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两侧的壁灯闪烁一点橙黄。
许栩跟着隋霂走到一处通往地下的石阶。她停住脚步:“隋霂,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他乐得见她软弱:“你不是想图点乐子吗?”
“我......这地方怎么看着这么诡异?为什么要用知更鸟的童谣做暗号?”
隋霂:“你还知道这童谣。那你知不知道,抽中知更鸟面具的人要在午夜之前躲起来,被人抓住的话就要满足场内贵宾的心愿。”
“如果满足不了呢?”
他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缓缓说:“那我们就会杀死这只,可怜的知更鸟。”
许栩的眼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杀死?你们疯了吗?”
隋霂笑得更开怀:“怕了吗?怕的话你可以原路返回。”
许栩犹疑着。
她是想立刻转身就走的。
但她还能去哪?哪里对她而言是安全的?
孟聆晚在这本书里的结局难道就比一只被杀死的知更鸟更好吗?
“进去吧。”许栩说道。
隋霂略惊讶地扬眉,他先一步走下台阶。
这台阶既陡峭又老旧。昏暗的壁灯作用甚微。
许栩脚下不稳,差点滑下台阶,慌乱中抓住隋霂的衣角,一步步格外谨慎地走下来。
“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掉了。”他饶有心思打趣她。
“抱歉。”许栩正思考着眼前的景象,忘记松开手。
戴着面具的服务生站在一排雕花的欧式木质柜前。
“先生,女士,请选择你们的钥匙并开启箱门取出面具。面具一旦取出就不能更换。提醒一下,今夜还没有人选中唯一的知更鸟面具。”
【孟聆晚,你可是书里的女主。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去他大爷的穿书,怎么好端端一个牛马打工人还要来体验这么惊险的人生啊?!】
“选一个吧。”隋霂把两把钥匙摊在掌心。
许栩拿了左边的17号钥匙,紧紧攥着。
“别抖了。我的衣服都在跟着你抖。”隋霂按住她颤抖的手。
“我不会真的抽中知更鸟吧?”许栩的眉头已经皱得很深。
隋霂歪着头,飞快扯下领带。
在许栩懵懂的目光中,他拉过孟聆晚的手,把领带缠绕在两人并拢的手腕间。
“我带你来的,我对你负责。你在哪,我就在哪。成吗?”他轻轻问道。
他扯动交缠的领带,引着她,来到17号钥匙对应的箱子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