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纯几乎是跳上了宾利轿车,直到驶出街区很远仍惊魂未定。
他第一时间打通程君风的电话:“我刚刚见到沈希,他疯了,他完全没有理智了!”
程君风在办公桌旁等这一通电话许久,此刻眼里泛起久违的笑意,仍如同毫不知情般淡淡道:“你去见沈希了?”
颜纯猝然收声,意识到自己暴露些什么,在惊慌里竭力掩饰。
“我刚才去见他,因为我听说……他过得很不好,又没什么朋友。”
“那不重要。”程君风早已知道这些信息,说:“所以,他在对你撒泼?气急败坏?”
颜纯看向后视镜,露出见鬼的表情。
“我和他说到一半,他开始……做手势,诅咒我,像个道士神棍。”
程君风原本在转笔,此刻才停下动作,重复道:“他辱骂你?”
“不是,”颜纯自己都觉得荒谬:“他像打哑语那样,对我几秒钟里做了好多手势,是巫毒!”
“是不是最近婚礼的事让你太疲倦了,”程君风丧失兴趣,继续转笔:“弄错了吧,没事。”
颜纯咬唇许久,发觉自己靠语言已经不能形容刚才的经历,仓促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青年重重往后仰倒,在车载冰柜里取出龙舌兰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见鬼。他接受过高等教育,绝对不可能信这些邪门东西。
至于沈希在发什么疯——一个坐不起地铁的人,心理状态可想而知,随他去。
当天傍晚,又一辆车来到沈希所在的小区。
“大少爷邀请您共进晚餐。”
沈希看着管家没什么反应,随他一起下楼坐车,直抵静安区某私人预约制餐厅。
他衣着朴素,穿着淘宝几十元一件的外套牛仔裤,与这里昏暗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管家看了一眼青年的浅白色廉价板鞋,微不可闻地叹气。
包厢被打造如粒子世界,桌沿是玄黑大理石缀沉金碎粒,有无声镭射线在空间边沿萦绕旋转,光源被悉数藏在隐蔽位置,颠倒感很是迷离。
沈希在程君风的对侧从容落座,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自己。
虾皇酱爆炒M9和牛,898元一份,分量大概铺不满他的手背。
笋壳鱼,498元,瞧着是在菜市场见不到的鱼,软烂嫩滑,没什么刺。
椰汁冰花炖官燕,888元一碗,可以当米汤尝两口。
哪怕有外人在场,程君风仍是毫无委婉。
“颜纯说,你现在连地铁都坐不起,工作也都没有了?”
“很穷。”沈希平淡地说:“每天在家吃泡面。”
“我给你的五十万呢?”
“给爸妈还房贷了。”
松露脆瓜素菌饺,66元,三枚。
稻香三门蟹,588元,一只。
清溜太湖河虾仁,528元,份量大概能铺满整个小碟子。
系统也在跟着瞧,重点逐渐偏移。
“我是不是飘了,现在看这些有钱人点个几百块的菜,我居然不觉得贵。”
沈希点一点头,望着菜单笑。
程君风十指指尖交错搭在一起,已是胜券在握的状态。
“离开我以后,你过得并不好。”
“是。”沈希翻完哑光菜谱的最后一页:“我可以点餐了吗。”
“想吃什么都可以。”程君风淡淡道:“刷我的卡。”
“点多少都可以?”
程君风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在意,笑意加深。
“都可以。”
“服务员,”沈希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挑出自己翻好的三页:“这个茄丝,这个炸鹌鹑,还有这一整页的,我都不要。”
“其他的按整本点一份打包外带,我自己拎回家。”
年轻的侍应生很是紧张,第一时间看向负责付账的程君风。
男人不为所动,平静道:“按他说得来,这桌直接上我惯点的那几样菜,退下吧。”
沈希报复他,折腾他,他反而能感觉到这人终于活过来了些。他不仅愿纵着他胡闹,心里还涌起一丝欣喜。
侍应生惴惴不安道:“先生,官燕之类的用打包盒会掩盖风味,您也要外带吗。”
“除了冰激凌都外带。”沈希笑道:“去吧。”
待外人走后,程君风再度看向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口吻变得温和。
“在生我的气?”
沈希抿了口白葡萄酒,说:“我的工作,是你下得手。”
“嗯。”
“一份不够毁,还要把两份都一并掐断。”
“是。”
程君风满意于自己的手笔,笑着看他。
“不然,你会来见我吗?”
“事情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早已经疯了。”程君风说:“订婚宴的事我已经查清楚,全都是颜纯的算计。”
“他一直和我们共同朋友保持往来,这些年持续注意着我的动向。”
“听说我要订婚,颜纯立刻订飞机回国,并且托关系打听到我婚宴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刻意作梗,沈希,现在一脸幸福等待着正式住进程家的应该是你。”
这些事情只要程君风想查,全都能用最短的时间查得一清二楚。
包括这些年颜纯在国外都交往过哪些人,日子到底过得优渥还是拮据,是否如表面那样纯净高洁,他都能轻易看见。
答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刻,程君风已是想好所有对策。
他可以把那个人捧到月亮上,也可以狠狠掷入尘泥里。
沈希,只要你对我低头,为我服软。
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青年听他讲了许多,一直没什么表情。
“我的确伤害你太深。”男人露出恩准的表情:“你一定在恨我。”
但至少恨和爱都绑在一起,沈希,你永远属于我,不可能再被任何人觊觎。
“呃,婚宴我就不去了。”青年说:“交不起份子钱了,谢谢你今晚请我吃牛肉,我会把打包的饭菜都放冰箱里。”
程君风深呼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听得不是这个。”
沈希很苦恼地想了一会,说:“你想跟我AA?”
“不是!不要再管今天晚上吃了什么!”程君风提高声音:“你被颜纯那个贱人害成这样,你不恨他吗!你不痛苦吗!三天之后,你难道不想看他摔得浑身狼狈,而你被万众瞩目地迎回程家,成功夺回你想要的所有东西吗!!”
“你只有这一次选择了,沈希!”
男人骤然贴近他,声音里只有寒意。
“只要你说,你愿意,三天之后,颜纯去做全天下的笑话,那个位置属于你。”
“别说那个淘宝模特,就算我把整个品牌都买下来给你主管又怎么样!沈希,我要的是你,是你这个人!!”
侍应生小声敲门:“先生,可以上菜吗?”
程君风转头大骂:“上你大爷!!”
“上菜吧,”沈希小声说:“我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好饿。”
程君风阴晴不定地看他一眼,又恨他又想宠爱他,怒气冲冲道:“上菜!”
侍应生几乎以光速布置好桌面,捧着托盘掉头就跑。
系统听得蠢蠢欲动:“怎么感觉他开的条件也挺好。”
可惜不能采集颜纯的破防值,不然猛赚一笔。
男人此刻完全没有进食的**,眼睛始终盯着沈希。
“你想怎么样?”
沈希,你可以哭,可以吼我,可以骂我。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像抽离了灵魂那样把我当空气?
我对你狠绝到这一步,我逼着你来见我,你至少给我一点真实的情绪!
沈希舀了一口汤,由衷道:“这鱼真嫩。”
鱼肚咬下去像是能在口腔里融化一样,脂肪好不油腻,反而被葱香烩出鲜味,好吃得不得了。
他吃饭速度很快,十分钟里风卷残云,确实是饿了太久。
八分饱以后,沈希看向眼前的霸道总裁,拿纸巾擦了下嘴。
“好,那我来谈谈我们的事。”
系统察觉到什么,豁然打起精神:“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沈希伸出双手,一边说话一边手指飞舞着比划结印,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聋哑翻译家。
“最初恋爱的时候,你隐瞒信息把我当作颜纯的替代品,三年里持续精神出轨,这是第一桩。”
程君风看清他手间眼花缭乱的动作,一时间失去表情管理:“你在干什么?”
“我在跟你说话。”
“你的手在干什么?!”
沈希看了眼仍然在疯狂结印的手,仿佛看见两只手仅仅是平静放在桌上,没当回事。
“手不是在这?”
他维持着颈部上下动静态完全割裂的状态,继续说。
“颜纯出现,你第一时间把我踹走,婚约直接取消,所有感情一刀两断,这是第二桩。”
“你的手不要动!”程君风骤然站起来:“你对着我在做什么?!”
男人此刻才明白颜纯在电话里的惊慌失措,被沈希无可名状的怪异行为刺激到心跳过速。
“停下,沈希,你的手停下来!!”
系统感慨:“这是我看过最抽象的一集。”
第三桩,第四桩,第五桩。
沈希把他的残忍极端逐一数清,手里结印动作一刻不停。
程君风看得瞳孔震颤,根本顾不上听这个人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沈希?!
他被鬼上身了?被夺舍了?他在对我下咒?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信这个东西吗!!
“……综上所述,你这十桩事,没有一样是正常心智的成年人会做得事。”
沈希停下双手动作,抿了一口酒道:“我们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
系统小声问:“你都施了啥忍法啊?”
“嗐,”柯丁说:“就前头两三个是正经结印,后面忘得差不多了乱搞来着,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边说话边翻花手。”
程君风额头冒出细汗,像在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说话。
“你刚才全程在做什么?”男人发出笑声:“你真疯到要被送去精神病院了?不是吧?”
沈希摇摇头,起身走出包厢。
“服务员,我点的外带呢。”
二月十四日,婚礼如期举行。
现场宾客如云,人人羡艳,交口称赞这场婚礼的华丽与盛大。
所有的背叛、混乱、算计,均是被掩盖得毫无痕迹,如同新人之间的爱意始终纯粹清澈,不曾有过任何污斑。
两位新郎喝交杯酒时,皆是一手拿着酒杯,一手与对方十指紧扣。
他们望向对方时眼里尽是浓情蜜意,直到仰头一饮而尽时,清晰看到彼此流下的那一滴鼻血。
猩红刺目,仅此一滴。
大屏幕立刻清晰拍到他们两人脸上的那一滴鼻血,宾客瞬间哗然。
“怎么回事,难道我看错了?!”
“太邪门了!我操!这不是拍恐怖电影吧!”
“司仪先把纸递一下,需要医生吗?!”
哐当一声,合卺杯被扔到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一个新郎疯狂后退,双手抱住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另一人在原地望着用指腹擦拭的那一滴鼻血,两眼发空。
与此同时,柯丁在家里嗦着泡面,愉快收看系统转播。
“瞧把你们吓的。”
“大冬天的,上个火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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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替身x霸总x白月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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