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港。

此时是凌晨三点，等候大厅空旷而寂静，只有嘈杂的广播断断续续地播放着航船到港的信息。

放眼望去空落落的公共椅上只有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笔直挺立地坐着，两手搭在腿上目视前方，端正不已。只是一个剪影就能想象出这应当是一个自律且不苟言笑的人。

“请前往……滋滋……白银星的旅客注意……滋滋……开始检票……”

裴时清站起，登上空无一人的航船。

*

星际航行是最无聊的，尤其从落后的图兰星出发，因买不起先进的跃迁航船而只能忍受快要报废的普通航船的龟速，足足三天裴时清才踏上白银星的土地。

白银星作为第六大星系的首都星系，既不像奎岭星那样地处军事要塞，防守严密，军工色彩浓厚；也不像塞伯星因居民成分复杂，阶级对立现象严重。它更像个长袖善舞的商人，广开大门，迎八方来财。只要你想到的，没有白银人做不到的生意。

白银人有一个显著的特性：只认钱。管你是联盟总统还是军部大佬，在这用以权压人那套行不通，但用大把的星币砸他们可以。

裴时清到时正是当地时间凌晨五点，星港内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游客，他们穿着不俗，脸上都带着兴奋或激动的表情和身边人讨论，间或有一两个“散装导游”上前自荐，得到客人的点头后喜不自胜地在前面领路，很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通道口。

裴时清也雇了个导游：“带我去金三角。”

导游是个年轻的Beta，收到裴时清转来的星币后立马堆起笑脸，边在前面引路边绘声绘色的介绍：“客人您真是好眼光，咱们白银星最大、口碑最好的休闲娱乐场所就数金三角了，想吃喝玩乐就去赤金角；想一夜暴富就去黄金角；这最后嘛，想体验美人我就带您去流金角……”说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这几天流金角在办活动，包管您感兴趣。”

能把吃喝嫖赌生意说得这么光明正大毫不避讳的，也就白银人能干得出了。

裴时清顿住脚步，点着导游的肩膀将他推开一段距离，面冷语气更冷，凝着冰霜似的沉沉坠着：“我不喜欢话多的人，带路。”

导游立马闭嘴夹腿，一路不敢再多话。

说来奇葩，像金三角这种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场所在其他星系谁不是藏着遮着偷摸着开，这个倒好，直接开到中心城区最热闹的地方，距离总督府只隔着一条街。

裴时清时常怀疑白银星的总督是不是在地下修了条暗道，白天办公晚上办事，正事消遣两不误。

赤金角人最多，黄金角最喧哗，流金角最香艳。

街道两旁悬挂着各家头牌的风情照，主题多样，花式大胆，力求最大限度地挑逗客人的眼睛。

入口上方投射出一副巨大的虚拟屏，标题一本正经地写着“新品展示会”，没有放任何配图，在这条花红柳绿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朴素。裴时清眯眼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正准备抬脚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人声响起。

“新品展示，这个活动的海报设计师是大街上捡的吗哈哈哈。”那声音清脆响亮，裴时清忍不住回头，见到是个娃娃脸的小Omega正指着巨幅招牌笑得前仰后合，他皱了皱眉：“你家大人呢？”

娃娃脸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圈，旋即哑然失笑道：“哥哥我成年了哦。”

裴时清被他一声“哥哥”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转身离去不再多管。

娃娃脸在原地驻足看了一会他的背影，嘴里念叨着“奇怪，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走进了旁边写着黄金角的入口。

循着地址来到街道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大楼，门口大敞，裴时清刚走进去就遭受了一波视觉冲击。

大楼的设计呈半圆形，从下往上看约十几层高，每一层对应着不同的主题，站在门口只需要稍稍抬眼，就能将整个场面一览无余，活色生香，撩得人肾上腺素飙升。

有人迎上来：“客人需要什么服务？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裴时清打断他的话：“听说你们来了一批新货，带我去挑一挑有没有新鲜好玩的。”

他换了身衣服，取下了眼镜，此时微微挑眉，那双圆而上翘的眼睛扬起，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五官俊而美，尤其看人时眼神清澈见底，又带几分勾子，是最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类型。

可惜是个Alpha。

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一时拿捏不准，便面露为难道：“新货都在这了，您要不嫌麻烦我给您一层楼一层楼地介绍——”

裴时清将他拉近，低声在他耳边道：“那批HP9的试验品们还没到货么？”

那人闻言浑身一震，立马换了笑脸，满口答应道：“到了到了，原来是老主顾，是我眼瞎了，您这边请！”

裴时清拉平嘴角，跟着他穿过靡艳的一楼大厅，乘坐专用电梯来到不对外人开放的地下。这是个不亚于地上部分的大空间，中央是个展示台，此时还是空的，各色灯光打在上面，那些猎奇的玩具或明或暗地陈列着。

墙上体贴地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裴时清随手取下一个戴上，选择了靠门口的角落坐下。

会场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场地内走来走去，每隔两三米就有保镖贴墙站岗，看守严密。

来往的人各自找座位坐下，翻看着主办方发给他们的小册子，彼此之间并不交谈，相比楼上的喧闹，厅内安静得近乎无声，如果裴时清没有提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或许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神圣的教堂。

二楼是一层包厢，里头人影晃动，是给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大人物准备的。

裴时清忍着恶心翻了翻册子，无非是一些改造后的“宠物”形象，长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少年，可以轻易留下美丽伤痕的身体，人为改造的信息素饥渴症……

人在这里不是人，而是一件被任意改造贩卖的货品，陈列在册子上，展览台上，被另一群自诩更高等级的人挑挑拣拣，品头论足。

裴时清垂下眼睫，翻到最后一页的手指停住。这是一副概念图，仅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了货品的形象，是个高大健美的男性，全身不着片缕，引人注意的是他背后生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羽翼，翼尖收拢下垂，微微拢住身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凌厉与脆弱感。

货品介绍一栏中仅仅写了一个名称——厄洛斯。

厄洛斯，古地球神话中掌管爱欲与生育的神，象征着情爱与繁衍。

裴时清合上册子，悄无声息离开观众席。

相比前台，后台的防守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增加了人工看守，还设置了虹膜认证，门口仅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进出，每动一步红外线网都牢牢锁在他们身上。

“哎，你先去，我上个厕所。”经过洗手间时，某个工作人员捂着肚子对同伴说，接着一路小跑进门，再没了动静。

半晌才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走到门口，将眼睛对准虹膜扫描的孔眼，三排激光从他眼中扫过，旋即发出电子音：“认证通过。”

两侧的看守人员目不斜视，让他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相当长的通道，每隔一段距离通道两侧就会挂上一副“宠物写真”，他们或伏或卧，向过路人展现它们奇异美丽的躯体，勾动着人心底某种压抑的扭曲的**。

裴时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加快脚步走过。

通道尽头设置了第二层基因认证，同样毫无悬念地通过，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二层，这里才是真正的后台。

几个流金溢彩的大笼子被吊在半空，每个笼子里都盛装着一个美丽的生物，它们大多跪坐着靠在笼子边缘，像礼盒一样被精心打扮好，穹顶活动的吊绳会将它们运送到地下一楼，被工作人员带到前台展出、竞拍。

“怎么上个厕所那么久，快点过来帮忙！”有人在叫他。

裴时清不得不走过去，拿起一旁的黑色蕾丝丝带往笼子里的宠物脖颈上系。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Omega小孩，最多不超过十六岁，有一头绿色的海藻般的微卷长发，肤色苍白，裸露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削与青涩，他低低地垂着头颅，腰部以下的双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银色鱼尾，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搁在笼子边缘。

他后脖颈处的腺体已经发红张开，显然是被一直强行刺激成发.情状态。

裴时清手下很稳，避开他的饱受刺激的腺体快速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上场怎么行，给它推一针让它浪起来。”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裴时清跟着那几个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朝他弯了弯腰。

“阿瑟尔大人。”

阿瑟尔，也就是费尔，佝偻着腰走到笼子面前，将手伸进笼子里抬起少年的下巴，露出紧闭着眼的美丽面庞，浑浊的眼珠露出迷恋的神色：“这么美的一张脸，当然要尽情地欣赏它生动的表情。”

“可惜上次有个顶好的货自爆了，否则……啧啧啧——”他话音一变，甩了少年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道：“哪里轮得到这种平庸货色！”

少年的头颅被他甩得一偏，无知无觉地垂向另一边，雪白肌肤上留下红肿的指印。

阿瑟尔碾息了手中雪茄，随手一指：“去，再拿支药来！”

裴时清抢在他们之前上前一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