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嘈杂。
韩山认出了高霏,那天咖啡店的女人。
注视很多,边上还有人起哄。
高禹洲上前阻止,把高霏从台上扯下来:“你想干吗?”
高霏甩开他的手,双手抱胸:“我能干吗?”她说着,环顾四周,今日大多数的人都是奔着温玉君来的,这个时候搞事情再好不过。
高禹洲压制着声音:“你别乱来,这样子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高傲如高霏。
她瞟一眼高禹洲,冷哼一声:“还能如何,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难不成我还要把他供起来?”
“高霏,他不欠你什么。”
“……”
高霏沉下眼,就因为温玉君不欠她什么,所以两人的联系只会越来越少。
她不服,暗恋无声到明恋坦荡,温玉君从来没有回应过什么,可感情不是立马就能放下的。
侧头看温玉君,灯光下的少年带着笑,视线没往她这看一眼,只是吉他轻响,语调淡然。
“陪酒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工作的一部分。”温玉君放下吉他,缓缓起身往人群聚集欢呼的台子走去。
高禹洲喊他,“温哥。”
温玉君没停步,坐上空出来的椅子,向后摆手:“音乐放起来,我陪大家喝个痛快。”
没了吉他声,店里放起缓慢抒情曲。
酒杯碰撞,温玉君被一堆人包围,你一杯我一杯,面前的酒杯就没有空过。
高霏带头,把红钞票往桌子上拍。
一张一张,桌上红票子越来越多,边上高禹洲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这杯要翻倍。”
温玉君脸上带笑,把高霏推过来的酒拦下。
高霏的脸色说不上好,眼角的妆已经花乱,包里的钞票一把扔出来,动作太大,有几张飞出桌面,被风吹起两圈落地。
“够吗?”
温玉君弯腰捡钱,嘴角依然带笑。
他起身,指节敲桌,滑过酒外的水珠,一抹清香从身边划过。
韩山给后一张桌的客户上酒,边上经过,没有停留,迅速离开。
温玉君眼底暗涌翻腾,很淡的洗衣粉味早就散去,鼻尖只有刺鼻的烟酒。
音乐声加快,抒情曲转到欢快的击打乐。
温玉君干了那杯酒,空杯盖在桌面,堆积成小山。
他说:“继续。”
混的酒是橘子味,尾调应该是甘甜,但温玉君莫名觉得格外苦涩。
整整一个小时,一眼没往吧台看,视线就停留在桌上和窗外头。
他来者不拒,一杯酒收一份钱。
高霏带着报复,叫的都是混酒。
温玉君次次都要求加钱,分出来的红钞票次次都掉地,总要弯腰去捡。
高禹洲只要伸手,就会被边上的温玉君拦着,“我来。”
“温哥。”
又是一次弯腰,高禹洲抓住温玉君捡钱的手。
温玉君坐着高脚凳,上半身弯下来,他喝得多了,弯腰时头昏脑涨。
他无声地晃手,视线盯着高禹洲摇头。
高禹洲咬着舌尖,固执地不愿松手。
温玉君无奈,松手笑出声:“好了,这张给你。做老板的,还抢员工小费。”
他打趣着说,又起身继续喝。
高禹洲保持下蹲的姿势不动,红钞票掉在他手边上。灯光亮了又灭,配合音乐,头顶灯球缓慢转着。
“抱歉,去下洗手间。”
温玉君撑着桌起身,转身往厕所的方向走。
路过吧台时和韩山对上视线。
小姑娘站在水龙头边,围裙带子从肩上滑落,因为忙碌,扎着的高马尾也早就散开。
韩山甩去手上的水珠,前边的背影笔直,可步伐有些飘忽,转弯时伸手扶屏风,在拐角那站了几秒,像是在平复。
隔着屏风的缝隙对视,都只能看清对方模糊身影。
桌上没喝完的酒还有一排,每杯下面都压着钞票,只有高霏面前的杯下是红的。
高禹洲依然保持下蹲的姿势,盯着地下那张红钞票,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霏杂乱的情绪还没理透,刚点的两杯酒已经上桌。她转身,看见单手拿托盘的小姑娘蹲下身子,凑到高禹洲身边。
那张带着水珠的红钞票被捡起,高禹洲愣了两秒,看着那双漂亮的手把钞票叠出形状,然后塞进他衣服领口下的兜里。
灯球依然晃悠。
韩山起身拍下托盘,看着已经起身的高禹洲。
“别苦着一张脸,赚钱又不砢碜。”
“说得好。”
边上传来一声轻笑,温玉君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似乎是去洗了个脸,下巴还带着未干的水珠。
“赚钱又不砢碜。”他伸手拍高禹洲肩膀,又坐回位置。
韩山看着温玉君侧边还在滴水的发梢,又看少年高挑的眉峰,敲击桌面的声音很轻,持续着一下又一下。
紧张焦虑的小动作。
温玉君要忍不住摩擦杯口时,宋贞木从吧台喊人,韩山终于迈步离开。
摩擦许久的酒杯空了。
后边的人叫唤着要加酒时,高禹洲站起身:“今日营业时间到此结束。”
酒杯碰撞桌角,最后一杯是高霏喝的。
她看着温玉君,他也无声地看过来。
熟悉的侧脸和笑容,很刺眼,又很奢望。
高霏苦笑两声,在高禹洲瞪过来的视线里留下一句“我还会来”,拎着包离开。
等人走光,温玉君才迷迷糊糊上楼。
韩山把吧台卫生收拾干净,捏着有些僵硬的手腕,把杯子放好。
“韩山。”
宋贞木调了一杯蜂蜜水,向楼上示意:“帮忙送上去。”
韩山点头,拿着水上楼。
“咚!咚!咚!”
走廊很安静,敲门声清晰。
门没开,传来的声音很近:“谁?”
“是我。”
“怎么了?”
“蜂蜜水。”
里面的声音停了半晌,温玉君说:“我状态不好,你放门口吧。”
“好,你记得拿。”韩山没说别的,把杯子放门口。
高禹洲从厨房出来,隔着些许距离和韩山打招呼,弯腰拿起门口的蜂蜜水。
敲两下门,推门而进。
离得近,高禹洲推门,韩山看见门口有道人影。
靠着门边坐,一双大长腿屈着,没看见脸,门就被关上。
高禹洲把蜂蜜水递过去,温玉君接住却没喝,顺手放在身边地板上。
高禹洲也靠着墙坐下,双腿屈起,整个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很含糊:“本来说给你们制造点机会,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
温玉君回房后吐了两次,脸色苍白,酒精反应让心跳加速,他揉着额头:“挺好的,不管好的坏的,任何一面都摆在她面前,毫无掩饰。”
高禹洲抿了下嘴,没说话。
沉默间,他抬起头看向温玉君。
眼前的人明摆着很难受,一手扶着头,还不忘伸手去拿烟。
烟雾散开,温玉君屈着半边腿,吐烟时仰头,眉眼都隐上薄雾。
高禹洲收回视线:“你说是好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两个多小时里,你不往吧台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边上一声笑,烟灰掉在裤腿上又被拍开。温玉君不知该说什么,丢下一句反问,抽完那根烟,把边上的蜂蜜水喝了。
他拿着空杯起身,烟头落入垃圾桶。
“下次别拦我。”
温玉君说:“能赚钱是好事。”
高禹洲哑着声音:“那让我来。”
“你喝得了酒?就你那酒量,两杯就倒。况且,他们也不买你的账。”
温玉君又点了根烟,坐在床边那跷着腿,沉默蔓延中喊了一声:“禹洲。”
喝多了酒,他嗓音哑得很:“你得习惯。”
“习惯不了。”
高禹洲锤一下地板,直面视线对上温玉君,他暗下神色,又重复一句:“也接受不了。”
“哎。”温玉君叹了口气,叼着烟走过来。
“怎么哭了?”
冰冷的手在头顶揉两下,又离开。
高禹洲把脸埋进膝盖,整个身子一抖一抖,他不敢大声,只是在掉眼泪的时候,用袖口偷偷抹掉。
温玉君蹲着身,无奈地看着眼前人。
“好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他揉两下高禹洲的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两年来我卑躬屈膝的事干的也不少。”
话音刚落,高禹洲抬头,“你说你习惯了,那又把烟当饭一样抽,不就借着烟排解压力?”
温玉君对上高禹洲含泪的双眼,噗的笑出声。
“真没必要。”他笑着起身:“我真的习惯了。”
温玉君伸手把高禹洲从地上拉起来。
“难不成我等着有人把钱给我送上门?”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高禹洲吐口气:“我可是看不得你这个样。”
“没什么看不了的。”
等温玉君抽完那根烟,房里的酒气散开,高禹洲也已经恢复平时模样。
“今天赚挺多,到时候给你发奖金。”
情绪恢复,平时的调侃就回来了。
温玉君笑了,“都是凭我喝酒赚回来的,不应该都是我的?”
高禹洲看他一眼,出门时说:“你想得美,早点睡吧。”
门关上,床头柜上的空玻璃杯,还留了个底。
温玉君喝完最后几滴蜂蜜水,尝到沉底些许的甜。他推窗通风,寒风肆意,让思绪逐渐清明。
手机响起,看着屏幕跳动的备注,他沉着眼拿起手机。
“韩缪。”
韩山洗漱完,关上床边的窗,坐在书桌边写稿子,只写了一小半,她昏昏欲睡。
躺上床,感觉肚子疼。
去厨房倒水,冰箱里有冰矿泉水。
韩山算了下时间。
快来姨妈了。
算了,烧水喝吧。
她接水,等水烧好的时间里,拿手机继续码字。
听到脚步声。
韩山从厨房探头,人影从门口经过,没有停留,匆匆走过。
是温玉君。
水壶跳闸,水烧好了。
韩山看手机时间,凌晨两点。
脚步声夹带着韩山喊出的名字,温玉君在楼梯中央停顿。
他转身,厨房门口的小姑娘穿着卡通毛绒睡衣。
视线交汇。
韩山晃头,睡衣的考拉耳朵顺着动作摆动。
她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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