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

稍纵即逝。

说是吻，不如说迅速碰了一下，有多迅速呢？是那种食物掉在地上，立刻捡起来就没有细菌可以放进嘴里的迅速。

“这是个安慰。”

阮九一脸完成任务的轻松，直起身体，拍了拍俯身下去时褶皱的衣角，见楼之还呆愣在那，不由好笑：

“喂喂喂，回神了？”

阮九在他脸前挥了挥手，见他还是傻愣愣的，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楼之忽地抬手握住阮九的手腕，指腹在血管摩挲最后停在跳动的脉搏上。抬起眼眸，目光幽深看着阮九，跟炙热视线相反，他舌尖微微探出，小心翼翼舔舐唇瓣，似在回味。

阮九呼吸猛地一窒。

她原本将这个当成任务，最多想了一下教育，后来觉得教育例子不合适，她的身份不合适。

他们关系很复杂，是异乡唯二的同伴，也是灵魂相互吸引的男女，更是应该相互戒备的陌生人。

阮九分得很清楚，但是她觉得楼之分不清。

他的感情太明显，也太炙热了。

有她的场合，他几乎不会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所以他无论反不反抗，她都不应该借此教育。

真愁人啊。

她原本以为是信息素的问题，她只是离开人群一年，在见到同类的楼之时，就欣喜万分当场认亲。

而楼之呢？

他在这里不知游荡了多久，已经忘记了过去跟时间，在遇到信息素相互吸引的她，情绪只会更加浓烈复杂。

阮九享受信息素带来的欢/愉热情，却不希望受它控制，她希望楼之也不要被控制。

说到底，信息素只能是辅助，而不能充当支配人类情感的掌控者。

她可以保证自己清醒，但是她能保证楼之也同样清醒吗？

“姐姐，”楼之忽地抓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期待，“好软好甜，可以再一次吗？”

“不可以哦，”阮九剥开糖纸，把橘黄色硬糖塞进他的嘴巴里，态度坚定，“吃糖，糖更甜。”

阮九若无其事转过身，将糖纸塞进口袋里。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之后，楼之垂眸将口中硬糖咬碎，牙齿一点一点磨碎那块硬糖，像是咬碎的不是糖，而是一块石子。

他抬眸看着阮九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撒谎。”

……

阮九领着楼之去找白茜茜，却发现白茜茜不在原来的空教室里。

阮九立刻前往教室，教室已经下课了，班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肖雨潇趴在桌子上，没有唐泣泣跟杨跃雯的影子。

“糟了。”

阮九敲击窗户玻璃，问道，“你们有谁看到唐泣泣了？”

“温少爷！”

“是温少爷欸！”

“温少爷找唐小姐？她好像去卫生了。”

阮九领着楼之先去本层卫生间，没找到人，打电话给白茜茜也没人接，抓着一个一个问，最后指向顶层的卫生间。

*

白茜茜原本安然躲在教室里，但系统突然发布任务，让她去找肖雨潇。

白茜茜这才知道，她跟杨跃雯都是肖雨潇的跟班，现在就是需要她去跟着肖雨潇狐假虎威找楼之麻烦的时候。

白茜茜当然不敢一个人去找肖雨潇，别说肖雨潇，杨跃雯她都害怕。

她本来想找阮九，但是一个女老师突然从办公室出来，等女老师骂骂咧咧离开，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崩人设就要死，在这个人设并没有严格的副本，也可以说不走剧情就要死。

白茜茜不得不以冲刺的速度去找肖雨潇，在见到肖雨潇之后，发现肖雨潇神情恹恹，趴在桌子上根本提不起精神。

“白茜茜，”杨跃雯在唐泣泣耳边道，“她就是白茜茜。”

唐泣泣立刻问肖雨潇，“潇潇，我带她两去玩玩？”

肖雨潇头也不抬，摆了摆手。

白茜茜想跑，却发现前后门都被堵住了，所有的学生都看着她。

“哎呀，你跑什么？”

“唐大小姐想跟你玩一玩是你的荣幸啊。”

“对啊对啊，你看你朋友，她不是很高兴吗？”

他们越来越靠近，脸上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从嘴角撕开，声音越发诡异难听：

“我好看吗？”

“我好看吗嘻嘻。”

“加入我们吧，”

“加入我们吧，”

“加入我们！”

“加入我们”

……

他们脸上只剩下一张黑洞一般的大口，他们朝她伸出手。

白茜茜想给阮九打电话，手机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眼前一张张大嘴朝她扑过来，白茜茜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积水的地上，白瓷砖隐约倒映着自己湿漉狼狈的影子，抬头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门。

卫生间。

她被带到了卫生间？

不等白茜茜清醒过来，后脑一阵刺痛，有人抓着她的头发往后扯，她不得不后仰着头，杨跃雯的脸出现在眼前。

“唐姐，她醒了。”

杨跃雯转头冲唐泣泣道。

白茜茜被抓着头发动弹不得，现实跟灵异的穿插让她几乎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生理盐水从眼角滑落。

“昨天跟风叶流，今天跟温少爷，”唐泣泣，“好大的本事啊。”

“我，我没有。”白茜茜下意识反驳，头皮猛地一痛，“啊。”

杨跃雯加大了力气，“你没有？你昨天不是一直跟着风少爷？唐小姐，她晚上还不愿意离开呢，还好风少爷没有受她诱惑，将她赶走了。”

白茜茜不明白杨跃雯为什么这么说，“我，我昨天跟你一起啊。”

“啪！”

“你还想拉扯我？”杨跃雯一巴掌打在白茜茜脸上，“我是为了跟唐小姐报告，这点唐小姐早就知道了。”

“风叶流是我未婚夫，温阮九是肖雨潇的未婚夫，你一下勾/引两个，是看不起我们？”唐泣泣道。

白茜茜感受到，在唐泣泣说道阮九的时候，杨跃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杨跃雯喜欢阮九？

不，不对，是杨跃雯变成NPC后，喜欢阮九。

她忽地想到孟婳早上对杨跃雯只说了一句，“她快下来了。”

就把她吓走了。

杨跃雯害怕肖雨潇，更怕被肖雨潇知道她喜欢阮九。

可是她应该怎么利用这个消息，让自己脱困呢？

“给她点教训，”唐泣泣站起身，有些嫌弃看着地上积水，“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唐泣泣一离开杨跃雯立刻松开白茜茜的头发，白茜茜头一下磕在地上，头上立刻洇出血。

她脑袋嗡的一声。

“你是怎么勾搭上他们的？”

杨跃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响起来的是熟悉的手机振铃。

白茜茜眼睛有些花白看向杨跃雯。

杨跃雯逆着光站着，低头看着手机。

白茜茜看不清楚杨跃雯的神情，也看不清手机的款式，但是她清楚一点，手机铃声是她设置的，那是她的手机。

原来人群拿走她手机的人是杨跃雯。

“贱.人！贱.人！贱.人！”杨跃雯忽地暴怒，一脚踹向白茜茜小腹，“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他为什么给你发消息？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白茜茜浑身都痛，身体蜷缩着包着小腹，听到杨跃雯的话，忽地大笑笑起来，“咳咳哈哈哈咳咳咳，你，你喜欢他，肖咳咳，肖雨潇知道吗？”

一句话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杨跃雯有瞬间的恐惧，但是很快她面目扭曲起来，“你威胁我？”

她蹲下身，扯着白茜茜的头发拉到自己面前，“你敢威胁我？”

“我不敢咳咳。”

白茜茜感觉没说一句话，就扯的头皮生疼，肺部更像是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疼。

“别耍什么小聪明，我保证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当然，我怕死了，”白茜茜睁不开眼睛，呼吸粗重，“我，我能帮你。”

杨跃雯狐疑看着她，很有自知之明道，“我害你，你要帮我？”

“我，我找他们，也是为了活下去，当然也能为了，为了活下去，帮，帮你。”

杨跃雯松开手，目光复杂盯着她，像是不屑又像是讥讽跟羡慕，“他要知道你是这种人，还会优待你吗？”

白茜茜心头一凉，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优待”她用了“优待”这个词。

她们也清楚他不喜欢她，甚至清楚他不可能喜欢她，但是就为了所谓“优待”，为了可能一个目光，就把怒火跟嫉妒发泄在她身上。

白茜茜忽地想起来，比起杨跃雯，唐泣泣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平淡，似乎对她来说，教训她只是个任务，连乐子都称不上。

白茜茜胸口发堵，脑子里回荡着在学校宿舍里听到的对“女主”的背后评价。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悲哀自己，还是在悲哀被欺负的一群“被优待”的人，又或者是悲哀这群欺压同类的女人。

“你要怎么帮我？”杨跃雯问。

“今天的晚会，”白茜茜道，“她还没有女伴，肖雨潇看起来生病了。”

“你想害我？”杨跃雯面色阴狠，“不说温少爷会不会邀请我，事后让肖雨潇知道，她难道能放过我！”

眼看杨跃雯又要动手，白茜茜连忙道，“你可以背地里。”

杨跃雯动作一顿，道，“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他对我优待，你可以以救我的名义，趁这次晚会跟他接触。”

其实白茜茜也可以用另一套更好的说辞，比如肖雨潇不在，阮九一定会邀请楼之，然后她可以蛊惑唐泣泣去针对楼之，这么一来阮九身边就空了，她可以趁机跟阮九联系。

这个说辞更符合这个副本的规则，但是她不想。

哪怕白茜茜清楚无论是阮九还是楼之都不怕这种事情，她也不想，她恶心这个副本对女性的恶意。

假的计划，她也耻于说出口。

“你想让我放了你？”杨跃雯反应过来，“然后呢？然后等你跟他告状？”

“他只是看我可怜，”白茜茜立刻道，“更何况，我告诉他之后，难道他能对付唐泣泣吗？”

“我有自知之明。”

“你真的愿意帮我跟他引线？”杨跃雯有些心动。

白茜茜点头，“我愿意，我现在就在你手里，不是吗？”

杨跃雯站在原地在沉思。

白茜茜悄无声息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她要拖延时间。

阮九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只要她能等到阮九找过来，就行了。

但她没想到阮九居然来得这么快，在杨跃雯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就听到门外唐泣泣的声音。

阮九来了。

白茜茜忽地放下心了。

杨跃雯显然也听到动静了，她嫉恨看着白茜茜一眼，有点后悔没有早点下定决心，这样她可以借着这个用自己的手机给温少爷发消息。

这不就联系上了？

可是现在也晚了。

她将白茜茜扶起来，又把手机放她口袋里，压低声音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阮九带着白茜茜去医务室，孟婳得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校医带着口罩，是个气质温和的女性，她对这种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问都没问一句，就带人进入治疗了。

孟婳进去看着。

阮九跟楼之去了医务室的住院部，住院部在楼上，一进二楼就听到一阵哀嚎声，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口能看到里面人均包着两条胳膊。

包裹的纱巾上往外洇血。

再往里面就是脸被包着的分不出男女的学生。

最里面其一间单人病房里，叶流正躺在病床上，手臂屈着挡住眼睛，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受伤了。

阮九推开门进去。

“你怎么在这？”

叶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啊，偷个懒。”

阮九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值得躺在病床的伤势，忽地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来勾搭女校医？”

叶流猛地一僵，扭头哀怨看着她，“人也可以不必这么敏感。”

“还真是，”阮九笑，“我胡乱猜的。”

叶流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这位是原身的白月光。”

“也是我的菜，趁机多来看两眼。”

“这么纯情？”阮九面色古怪看着他。

“可不是吗？”叶流叹了口气，侧身将衣领蹭开得更大一些，“妹妹不心动吗？”

阮九给他拉上被褥，“多少还是遮一遮吧。”

“之之，你去楼下看看茜茜怎么样了，我跟叶先生说点事情。”阮九直白道。

楼之点头转身离开，系统在他脑子咋咋叫唤：

【你怎么就真走了？】

【孤男寡女的，叶流这个角色可是来者不拒啊！】

楼之脚步顿了顿，一缕黑影从他脚下影子中剥离而出，很快消失不见。

病房里叶流拉开被子，笑得发颤，“你就这么让你小情人走了？”

“别胡说，不是那种关系。”阮九严肃道，过了一会儿，严谨补充，“暂时不是那种关系。”

叶流笑得更大声了。

两人都没察觉到一缕黑影从房门底下窜进来，钻进阮九的影子里。

“好吧，你避开小情人……好好好，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叶流举手讨饶，立刻修正说辞，“未来，是未来的小情人，要跟哥哥我说什么？”

阮九拉开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本来就打算找叶流，因为他看起来最放荡不羁，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叶流。

“看来是个很大的问题。”叶流侧着身体，单手撑着侧脸，“事先说好，我这个人呢，一点冒险都不敢有，你看我的白月光在底下，我也就只敢偷偷摸摸来看两眼。”

“明白明白，”阮九道，“我就想问，既然有办法杀死Boss，那么毁掉副本应该也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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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重天［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