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苏兮月对他奇怪的见闻已经见怪不怪了，闻言头也不抬地随意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惊叹于你竟然是真的要写上面的事。”

苏兮月敏锐地察觉到了称呼变换的细节，笔下顿了顿，继续写时说道：“我这人不喜欢做无用功，既然让你去查了，就必然会写，再说既然你都没听过，那我说我是胡编乱造的又何尝不可？”

简七拿起其中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粗略扫了扫，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演出怕是会耗费不少银子啊，真做下来的话可谓是孤注一掷了。”

苏兮月边写边回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钱都舍不得出怎么能赚钱？再说了，钱投出去了却赚不回来，那就是老板没本事。我觉得我还是有些本事的。”

一分心回话苏兮月笔下就出了错，她怀疑简七过来就是故意不让她写的，索性直接涂掉错别字然后搁下了笔。

简七见状蹲下身来指着纸上一处问道：“那比如这个场景，描述起来确实就寥寥两句，可实际搬到舞台上又要怎么呈现呢？”

他指出来的那部分是原故事中提到过的《霓裳羽衣曲》，此曲原版在后世早已失传，流传下来的大多是后人改编或重排的版本，可就是改编版也没有完整的传承。

苏兮月顿时也犯了难，盯了和那白纸黑字半晌也只冒出来句“容我思考思考”。

说罢她也放弃了大中午“加班”的想法，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后把桌上她写了一上午的成果妥帖地收了起来，一边收一遍继续在心里吐槽。

她一上午至少一个半时辰都在手写这则故事，中途偶尔还会停下来读一读上下文、回忆一下是否正确，到了现在才堪堪写完了三分之一。

如果是在现代，三个小时怎么着都够她写三篇八百字作文了，拿下一份小小的故事稿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可古代的毛笔限制了她的发挥，不仅写不快还累手累胳膊。

跟着简七去吃饭的路上苏兮月都还在想，没有键盘代替输入也没有现代书写工具的时代真是费人，但凡有个键盘，半个时辰她就能把故事写完了，哪怕来个硬笔她也能事半功倍啊！

更让她难过的是这里也没有Excel表格能辅助她写分镜脚本！

这出歌舞必然是要细细打磨的，她提前这么久开始准备就是为了把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得接近完美，后续每一幕、每一个场景必然也要她亲自操刀进行规划和设计——那她也必然要写分镜头脚本。

歌舞还没开始排，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要把她的手写废了！

苏兮月一边心里把“苍天啊”、“大地啊”骂了个遍，一边再次提醒简七最后期限，强调明日她一定要看到几个甲乙两组中选出的合适的主演候选人。

第二天简七不负她的期望，一大早就领了五个姑娘到苏兮月跟前给她过目，这几人个个样貌身材出挑，舞姿或柔情或凌厉，兼具多种风格，与她初步设想的不谋而合。

苏兮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暂时指定了霜降和晚星来饰演唐明皇和杨贵妃二角，也鼓励了其余三人自主练习与她们竞争，争不过也可以做替补。

原本“面试”完这一批主角的候选人后，苏兮月是打算先跟他们粗略讲讲这个故事，让她们回去可以自己摸索人物性格和适合的舞蹈风格，可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简七又领了一批人到她面前。

苏兮月疑惑地望向他，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简七站在她斜前方，笑了笑说道：“昨天瞥了两眼故事初稿，大胆猜测了一番可能会出现的配角形象，私以为这么大型的歌舞，哪怕是配角，最好也选择水平中上的姑娘来演会更好，就自作主张地先选了选。”

苏兮月挑了挑眉，心想这人怕不是有读心术，竟然又预判了她心中所想，喜道：“此刻不得不说一句，知我者你也啊。继续。”

简七根据两个主角的身份推测出可能需要的配角有侍女、侍从、大臣、伴舞、乐师等等，他一一分批带到了苏兮月面前请她过目，最终初次选定的人有九成都与他挑选的人重合。

由于她还没把故事写完，选定人后她只留了那五位主角候选人和简七先进行交流。

几人在苏兮月面前围了个半圆坐下，苏兮月简单概括了二位主人公的故事主线，而后转向饰演唐明皇的霜降，对她说道：“在我全部编完之前，你们只能凭这些信息进行练习，可能会出现方向走茬的问题，这都不是最要紧的，但有一点一定要注意——”

霜降听得聚精会神，和苏兮月目光交汇时不自觉又把精神绷紧了些，坐直了等着她的后文。

“你扮演的角色身份是一个帝王，还是一个文成武就、雄才大略的帝王，无论如何他的身上是不会出现过多的‘柔’的，所以我要求你日后的练习过程中一定要完全抛开你的柔，当你觉得你完全抛开的时候，可能在观众的眼里才是刚好的程度，明白了吗？这一点你练习时可以找简七监督和纠正。”

苏兮月说完又转向简七，说道：“我直觉这是你擅长的部分，没问题吧？”

“当然。”

之后苏兮月又针对杨贵妃这个角色给晚星提了两点硬性要求，其中一个便是要她努力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其余三人虽没成为主角的首选，却也听得十分认真，皆是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紧绷的状态直到他们的小会结束才稍稍缓解。

苏兮月倒是能理解她们的状态，毕竟半年前都还是衬托红花的绿叶，结果突然之间自己成了大家庭的顶梁柱，她们恐怕是一边为自己能作为一场歌舞的主角感到高兴，一边又担忧自己能不能担此大任，唯恐做得不够好，让坊主和大家失望，也失了之后饰演主角的机会。

于是她最后又叮嘱众人道：“我也不是让你们完完全全达到我的要求，曾经的云岫也未必能事事让我满意。但这也不让你们放松的意思，而是说，尽你们所能就好，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清楚你们是否用心了、下功夫了，只要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优，就不算愧对大家。”

“当然，我也不希望在这种时期出现争名夺利的事。我选角向来是实力为先，能拿到主角位就证明她的实力配得上，没拿到就是你实力欠佳，回去若是自己练习赶上来了，那下一次主角就是你的，否则依旧没机会！总之，月姝坊内不允许出现因妒忌而残害他人的事！”

苏兮月见过太多眼红别人就暗戳戳给人使绊子的事了，这次主角候选人数本就不少，她很难保证其中没有人表现得人畜无害但实则是个黑心之人，只能口头上严加强调，尽可能避免此类事件出现。

当天她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给人粗略地讲了戏，下午训练结束前方才解脱。

正当她用手撑着脑袋倚在桌案上，刚把眼睛闭起打算休息会儿时，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月娘，今天已经是三期演出的第二天了，马上后天又要开始新的一轮演出，我们这边编排的歌舞您还没过目呢……”

来人正是负责第一组的墨玉，她其实从一大早就想来找苏兮月决策了，可见她手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就一直没来打扰。墨玉盯了她一天，终于在这训练快结束的时候逮了个空隙过来询问。

苏兮月眼都没睁，继续保持着原姿势，伸手揉着太阳穴说道：“现在过来我看一下吧，应该会耽误大家几刻，辛苦了。”

墨玉把大家喊来给苏兮月过目了一下她们排的第四期歌舞，待苏兮月点评完已是练习时间结束后一个时辰了，原以为会有人有哀声哉道，可实际却是所有人勤勤恳恳、毫无怨言，这着实让苏兮月震惊了一下。

苏兮月嘴上没说，但实际心里还是挺有感触的，本来她们也是可以选择无痛离开的，可还是选择了留下和月姝坊共患难，也愿意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着实让她这个老板感动了一番，同时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至少要她在这种情况下，跟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把钱赚回来的老板卖力，她是不太情愿的。

那天最后，苏兮月纠结之下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精力实在有限，便把日常演出的部分事宜托付给了墨玉，只让她每期挑个时间给自己过目，点评后再次修改的结果便由她们自行判断是否合格了。

苏兮月自那以后便专心投入了她的重头戏的编排，可还没等她全身心投入两天，就又出事了。

二月十九，恰好是第四期表演的头一天，上午场一开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有过登台经验的墨玉等人此次表演越发得心应手了，台下偶尔还会有人在高光时刻欢呼，更是侧面认可了她们的表演。

表演进行到一半时有个时间略长的中场是用来切换场景的，原本古筝声停的那刻就该有人登台继续表演了，可在筝声停后许久，台上扔是空无一人。

“回眸一笑百媚生”——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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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