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高考完的第三天,他所在的团体在上海有新的活动,下午落地后他们没有走VIP通道,而是顺着人流直接走了出来。
先前安静且守秩序的粉丝在远远瞧见他们身影之后炸开了锅,一大早来蹲守前排的苏兮月第一次感受到粉丝的热情,被挤在人群中推着往前走。
乱糟糟的环境出乎她的预料,无奈只能一边举着手机被迫随人流移动,一边努力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和礼物。
手忙脚乱中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她的手机脱手了!
苏兮月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眼看自己的手机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即将“脸着地”,心道不好!
说来也巧,恰好他在回应其他粉丝,余光瞥到了这只即将遭殃的手机,一个转身跨步在落地前接住了苏兮月的手机。
也看到了她写在屏幕上的话。
趁他把手机递给自己的那几秒,苏兮月迅速完成了从震惊到茫然到惊喜的多重表情变化,接过手机后语速飞快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他的喜欢。
苏兮月至今都还记得他听完后的表情,那是属于每个爱豆新人时期对待粉丝最真诚的笑容与回应,哪怕这种真诚他保持了七年,都不如最初这一面印象深刻。
梦的最后定格在了他们一行人上车前,他在炎炎烈日下热情洋溢地挥手与粉丝道别。
苏兮月醒来时寅时尚未过。
坊里这个冬天买的炭火年后不久便用完了,这些日子只能靠多加些被褥勉强过夜,这对于常年靠暖气过冬的苏兮月尤其不友好,来了两天便被冻醒了两天。
意犹未尽的梦驱散了些许寒意,撺掇着她回忆起过往和他的点点滴滴,从最初差距巨大的偶像和粉丝,到后来逐渐混熟了的明星和站姐,最后到见面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苏兮月很难相信也不能接受认识了这么久的人会毫无征兆地去世,更何况还是她觉得这么好的人。
不过好在老天给了她机会,她想。
如果真的有机会救回自己和他,那这几个月放手一搏便是值得的。
梦初醒时的伤心难过之意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翻来覆去的动作。
被褥间最后一丝暖意随着她翻身的动作漏了出去,眼看是睡不着了,她想着不如趁现在去把自己的家当清点清点,天亮拿去卖掉,也好补贴最近坊里的开销——其实昨天她就想这么干了。
一刻钟以后,苏兮月简单梳洗过后推门而出,恰好看到一个身影从院门口路过,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竹间。
哦对,昨天她匆匆离开,并未交代大家后续安排,那么作为杂役的竹间自然还需要继续之前的工作,比如现在这样早起去给厨房送新的柴火。
苏兮月跟着走出院落,转身望着才走过不远的背影喊道:“竹间!”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背着柴躬了躬身,面带疑惑。
“这趟送完不必再去了,直接到我院里来。”
不一会儿,竹间去而复返,在院子里寻了一圈没找到苏兮月的身影,最终目光落在了院门正对着的、半开着的门上,小心翼翼地在门口询问,得到肯定后才踏进室内。
苏兮月正无聊翻着昨日的考核记录,听到他进来时并未抬头,直到一个汤婆子轻轻落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才略带诧异地抬头望了望已退后而立的竹间。
一瞬后她调整好表情,尽可能自然地拿起汤婆子拢在手中,道:“昨日匆忙,忘记交代后续对你的安排,白让你今早又多做了些粗活,是我考虑不周了。”
“即日起,你来担任甲乙两组的师傅,其他活儿便不用再做了,会有其他人接替。我对这两组姑娘的期望还是比较高的,给你一旬的时间,在这期间她们每天下午的练习时间全部交给你,怎么练习、怎么指导我都不会插手,到期后至少给我五个有能力且有特色的人选。”
苏兮月顿了顿,抬眼犀利地望过去,继续道:“能做到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切回平日里温柔的模样,放松了坐姿,“咱们姑娘们的名字都是进来后我亲自改的,如今你的身份变了,不妨也随着规矩改一改。依我看,二字合一称姓,再加上今日初七,便叫简七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之人似乎愣了一下才低头称是,还有些欲盖弥彰地问道:“不知月娘年后第一场想演什么?烦请您告知一下,简七也方便指点姑娘们练习。”
苏兮月早就想好了,四月之前她要做“赔本买卖”。
月姝坊这么大的歌舞坊,没落之前的受众一定是各王公贵族和有钱人——平民百姓极少会花钱买一张门票单纯进来看个歌舞,更何况全盛时期月姝坊的一张票钱就足够五口之家半月的开销!
可王公贵族也不是什么都能入眼的,头牌出走后这舞便没了看头,坊内的客流就是这样一步步流失的,所以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重新把观众吸引回来,把歌舞坊的口碑重新做起来。
既然要重做口碑,那就不得不重视起平民百姓这个群体,这就跟她先前做大粉带领众人控评和做数据是一个道理,大众的评价上去了才有机会入甲方爸爸的眼,才有可能吸引更多地位更高的人来花钱。
因此,她决定要做一个多月的免费演出,演出内容也不必多么附庸风雅,选取一些家喻户晓的故事最好。原因很简单,大多数为着免费的由头来看的人不一定多么懂欣赏,更多都是看个乐子,那么能把简单的故事演得深入人心,便是最好。
不过苏兮月没当面把这些告诉简七,只是粗略提了一嘴要演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
卯时四刻,吩咐完毕的苏兮月带着简七去办了今天第一件大事:变卖她的个人财产。
苏兮月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起居室、会客室、书房应有尽有,而书房的书架后却别有洞天,这些年原主攒下的积蓄全在这里,她简单瞅了两眼便吩咐简七全部打包带走。
于是乎朱雀大街上的典当行晨起刚刚开门,就迎来了她这尊大佛,以及她那两大箱身家。
老板着急忙慌地请她进门,一边好茶伺候一边招呼伙计尽快清点报价,终于在中午之前系数登记完毕,结了银钱给她。
可还未等苏兮月踏出典当行的大门,一体态丰腴的妇人便迎面走来,还恰巧堵在了门口,一副要找茬的样子。
那人站在门口刻意地停住了脚步,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番苏兮月,继而开口笑道:“这不月娘吗?几个月不见,没曾想在这儿碰见了!看您这架势,是沦落到来变卖身家了?”
苏兮月不慌不慌地把大把银票揣进袖口,脑子里迅速搜索了一下这人是谁,而后平和地回怼:“是巧啊,能在这儿遇到琴姐也是缘分,我是带着身家来的,可琴姐这两手空空的,是打算当自己么?那怕是换不了几个子儿吧?”
“哦,我忘了,这儿是正经当铺,您若是真想当自己,还得换个地方。”
眼看琴姐被咽住,“你”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双手叉腰气的不知道如何反击时,身后却又施施然冒出来一身量纤长的女子。
苏兮月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正是先前出走的云岫,与她曾在回忆中见过的云岫相比,眼前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态,皆不如当年。
不过也可以理解,当初琴姐花了大价钱把她挖走,导致听雨坊元气大伤,哪怕云岫能给她们赚钱,也需要很长的周期,这期间如果琴姐强制让她加场演出,她也无可奈何。
苏兮月甚至觉得,她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本。
“琴娘,算了吧。”
云岫此话一出,直接点燃了琴姐这个火药桶,大声对着云岫嘲讽道:“怎么?看见旧主现在这样又心疼了?我来这趟是为了谁,啊?!你个白眼狼!老娘当初卖你花了多少钱你是忘了吗!到现在还没给我赚回来,我要你有何用!”
眼看琴姐气到极致抬手便要往云岫身上打,苏兮月急忙上前一步抓住琴姐高高扬起的手,冷道:“琴姐!云岫怎么说也是我月姝坊出去的人,过往她可没受过这般委屈?您训斥您的人,我无权干涉,但也请找好地方!大庭广众之下,您是不要面子了,难道姑娘们也可以不要了吗?”
说罢,她抓住琴娘的手腕用力甩了下来,愣是把琴娘甩地踉跄了两步,瞪大了眼睛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岫俯身淡淡道:“多谢月娘,云岫告辞。”
苏兮月见她转身就要走,忙又追问道:“半年前一别匆忙,后来也一直没机会问,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当初到底为何突然抛下月姝坊孤身离开?”
云岫背对着苏兮月,微微侧了侧脸,眼神中似有几分落寞与无奈,依旧淡淡地答道:“月娘您自己清楚。”
夹在二人中间的琴姐见此行没讨到便宜,干脆两袖一甩,气呼呼地转身离去,“罢了,云岫跟我走。”
苏兮月则立在原地,眉头微蹙,脑子里回荡着云岫最后那句话。
吃瓜吃了全程的老板此刻看着仍在原地的苏兮月,不知该不该上前搭话。可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苏兮月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而望向他笑了笑,留下一句“见笑”便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她仍然在想着云岫的那句话。
为什么她会说自己清楚?
系统提供的前情提要里并没有交代云岫为什么会出走,只知道她是突然离开的,而后月姝坊便一落千丈了。
难道云岫出走另有隐情?苏兮月想。
这个“隐情”系统不可能不知道,可它却不直接告诉自己,那就只可能是这个“隐情”关乎主线!
苏兮月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的那一刻,果然收到了系统的奖励。
“恭喜您,获得主线任务的线索之一,奖励积分300点,并为您发布支线任务二:调查云岫出走真相。”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兮月不知不觉走到了十字路口,没注意到街边嬉戏打闹的小孩子正要拐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地被撞得后仰,眼看就要仰面躺倒在地——
“小心!”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落到了双有力的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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