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那盆栀子花已经绽开了几点绿芽，蒋亿按照惯例为它喷上水。按照羽柯的说法，等叶子完全舒展开，就能把上面的袋子揭下了。

他放下喷壶，起身离开卧室。

没有训练，这个点朝暮和Tea大概还没醒。他推开训练室的门，羽柯正戴着耳机直播观战今天的比赛，马上就到YTG和零队打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直播间人气并不高。

“问我看好哪边？这能说吗？YTG选的人物挺克制零的，状态也不错。”羽柯一边看弹幕一边剥手上的橘子。

蒋亿来到机位前，羽柯这才注意到他。

羽柯愣了愣，一时不知所措，慌乱之下把自己刚剥开的橘子递给了他。

蒋亿失笑，轻轻取了一瓣。

虽然脸没入镜，但二人的互动直播间看得清清楚楚，弹幕成堆飘来。

【Rusty！肯定是他！】

【我嘞个大中午就撒糖】

【谢邀，刚吃过饭】

等羽柯摘下耳机后蒋亿道：“起这么早啊？睡够了吗？”

“嗯，八小时，睡够了。”

【直播必有亿神定律】

【呜呜呜呜Forth别看他了，吃醋了】

蒋亿扫了眼弹幕，微微弯腰撑着桌角看他，“怎么办呢，你的粉丝们好像吃醋了啊。”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下头下头】

羽柯收回视线，看见满屏的字脸不由得发烫。

“开个玩笑。你播吧，不打扰你了。”说完蒋亿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前面的，很有可能】

可惜确实如蒋亿所说，他没再打扰羽柯，而是进游戏训练营搓连招去了。

此时的比赛选手入场，临近开始，羽柯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他干脆不戴耳机了，就这么草率地挂在脖子上。

第一局，YTG先手进攻，零队很快掉到半血，双方在场上拉扯着，羽柯道：“零没多少能量了，翻盘的可能性很小。”

语毕，YTG突然就失误了，零队立即接上一套连招，用仅剩的能量开出连携技赢下了对局。

羽柯：“......”

第二局是零队先拿到优势，双方相差四分之一血。

“到斩杀线了，零再碰到一下就能赢。”

然而零迟迟没能碰到YTG，技能连空了好几次，硬生生被YTG反杀了。

羽柯缓慢地“啊”了一声。

他不信邪。第三局YTG领先一大半血，羽柯道：“不出意外的话——”

还是出意外了。

YTG的辅助位有延迟般，每个技能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零队不断往前压制，YTG干着急，最后被耗死了。

羽柯死死咬住下唇，好半天才道：“挺......精彩。”

【哈哈哈哈哈疯狂毒奶】

【精彩，太精彩了】

【YTG屏幕冒奶了】

【替主播尴尬】

“YTG输了？”蒋亿投来视线，羽柯低声应了一句，顺手关上麦。

蒋亿继续道：“季后赛又进不去了。”

加上这次，YTG已经连着三次没进季后赛了。当初YTG只是支民间队，一路连胜被大众知晓，结果拿到冠军就开始走下坡路。

屏幕角落中，两个队员垂着眸，一言不发收拾外设。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羽柯沉默半晌，道：“他们想的话，随时都能再起来。”

几天后，FIN上场，陈笑领着四个人从面包车上下来，蒋亿和羽柯不用上场，进了后台休息室就跟回家一样。

朝暮倒是愁眉苦脸的，“T哥，你说上次他们表现那么好，咱俩要是打差了不得被骂死？”

“去去去，别乌鸦嘴。”

陈笑阴森森回头，“没事，大不了加训。”

朝暮用手在嘴前划了一道线，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片刻，三人相继走出休息室。

蒋亿靠着沙发，漫不经心和羽柯搭话：“你猜谁赢？”

“我......”突然想起自己毒奶的属性，羽柯话到嘴边就拐弯了，“我也不知道。”

比赛正式开始，FIN选的是较为灵活的进攻型角色，Tea先控了对手一下，贪了点伤害，对手回击一拳，朝暮继续接上控制和增伤，直接打掉对手接近半管血。

Tea还想再贪一击，对手迅速起身拉出攻击范围，趁着他后摇的时间放出两套连招，Tea赶紧进入防御姿势，可惜猜错了对手的出招，无奈倒地。

轮到朝暮，他开局骗到对手技能，几下接近对手，将他死死控住。对手被逼到边缘，Tea各种Buff叠满，对手无处可躲，两人完美取得胜利。

下一轮，Tea依然选择进攻，对手稳稳招架住，找准机会控住Tea，爆发伤害几下就把他打成残血，最后漂亮的收尾，回敬了一个完美胜利。

对手拿下第一分。

短暂的休息时间，Tea喝了口水调整状态。

陈笑已经返回后台，盯着大屏幕的直播马不停蹄分析复盘，看起来比赛场上两个人还紧张。

“我猜是我们赢。”蒋亿道。

赛况比预想的还要胶着，你来我往，打到了2：2，加赛。

朝暮骂骂咧咧：“我都打累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Round1。

对手简单试探了几下，朝暮立马冲上来，可惜技能被打断了，自己亏了不少血。

对手顺势压制，他忙跳到对手背后摸到了几下，但对手很快反应过来给出了回击。

双方血量都不多，谁也不敢贸然行动，最终还是朝暮按耐不住，上前打了几拳，当然通通被防住了。

这时，朝暮操纵的角色能量所剩无几，对手几下就把他的能量条打空，后续他无法再抵挡伤害了，失败。

Round2。

Tea刚开始被打掉了一些血，但反应迅速没给对手机会，打断出招后两人攻守互换。Tea狂按键盘，三下五除二拿下胜利。

Round3，决胜局。

对手上前踢了一脚，朝暮后撤躲掉，Tea跟上技能步步紧逼，这波打掉了近一半血，本想再接一个控制，被对手猜中了。

结果就是血量被对手追平。两人都在找着机会，几番试探后，对手竟选择花掉大部分能量强行攻破朝暮的防线。

眼看他接近自己，朝暮心一横按出精防的指令，听天由命了。

叮。

Tea按出了相同的指令，听到精防成功的声音，朝暮一刻不停地回击，对手倒地。

回过神后，朝暮拍着胸脯大喘气，“我靠，吓死我了，差点就输了。”

Tea语气不善，笑容倒是灿烂得很，“就知道你要赌。”

羽柯惊魂未定，此时还愣愣地盯着大屏幕。

蒋亿不满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这么入迷？”

“没，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看的比赛。”羽柯转过头，“你的第一场比赛。”

准确来说，是有录像的第一场。

初出茅庐的Rusty，就连队友都是临时找的。

好像没人在意他，可他咬牙打进了决赛。

最后的那场对局也像今天这般激烈，不同的是蒋亿输了。

欢呼声淹没了冠军，也淹没了身为亚军的蒋亿。

羽柯本应该像所有人一样为冠军喝彩，但混乱的洪流中，他偏偏只看到了蒋亿。

或许是蒋亿的精神触动了他，或许是他的打法跟自己不谋而合，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蒋亿当时落寞的神色。

青涩，无措，不甘。

后来，他拿了世界冠军，大概能洗刷掉过往的些许落寞吧。

蒋亿静静听羽柯聊自己的事迹，良久才笑着开口：“心疼我了？”

“嗯。”

“又不是第一次输了，况且我也没那么脆弱。”

羽柯当然知道这个，于是点了点头。

“其实......”蒋亿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的喧嚣打断了。

羽柯不解地看他，他才轻声道：“被你心疼也挺好的。”

门哐的一声被推开，朝暮揽着Tea的肩膀走了进来，“季后赛稳了，都稳了！”

陈笑刚才还在焦头烂额地整理回放，这声巨响差点把他吓傻。

“亲爱的陈教练，我饿了，咱们可以去吃庆功宴吗？”

陈笑白了朝暮一眼，“你能不能正常说话？知道自己今天失误了多少次吗，还想着吃。”

朝暮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陈笑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先说好，没人陪你吃甜品。”

从烤肉店回来时，五个人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到基地就直奔卧室。

蒋亿洗完澡，捧着手机靠在床上。他反复翻着自己和羽柯的微信聊天记录，除了交代重要的事，他们几乎没怎么聊过。

他在聊天框输入“晚安”两个字，却怎么也不敢点击发送。

这时消息提示音响起，羽柯先一步发来了那句晚安。

蒋亿啊蒋亿，怎么现实重拳出击，网络上反倒唯唯诺诺起来了？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地点击发送。

翌日，他睡醒睁开眼，第一件事是蹲在花盆边观察栀子。

看着比前几天更绿了一些？

蒋亿拿出手机拍照，并发给羽柯：可以把袋子拿下来了吗？

羽柯秒回：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