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启程(8)

麦温之家对收回来的秋花果进行最后的收尾之后,又过去了几天。

这些天伊尔丝帮着莎莎做了很多手工织品,准备迎接洛神节,到时候去一年一度的夜市上卖,做的时候也听了很多洛神节的相关内容。

但是手工做起来又慢又费眼睛,卖的钱也不多,眼下所有人都忙完了,她出去摆摊的计划也提上议程。

除此之外,还和凯恩斯学了很多使用神力的方法,但她并没有自己产生神力的能力,也试过让凯恩斯分给自己一点,但都被她的身体排斥了,现在身体里的神力都是之前卡洛希留下的,

她发现如果控制神力流入眼睛,再接触别人,每天可以随机预知一个画面,她正打算使用这个新技能赚钱,只不过她还得省着用,直到下次见面再从卡洛希身上整点。

莎莎为她准备好唬人的道具后,伊文拿来了一件黑色的兜帽长袍,方便她遮住自己十岁出头的样貌以后去忽悠……给人占卜。

长袍是丝质的,非常精致,边角处还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麦温之家的孩子能买得起的,伊文交给她的时候也很严肃,伊尔丝猜测这应该是伊文的个人物品。

她没有问,但是伊文主动解释了。

“这是......我家的东西,送给你。”

他帮伊尔丝披上斗篷,戴上兜帽,用一个蓝宝石胸针固定住了这个斗篷。那个胸针同样不是普通的宝石,蓝色大块宝石清澈透亮,黄金托着镶嵌进去的白色碎钻,不仅不是麦温之家能够负担起的物件,这样一块宝石几乎可以买下好几个这个并不富裕的小镇了。

当然伊尔丝并不懂这些,伊文只是觉得这枚胸针和她的眼睛很配。

胸针上刻着名字:阿罗·英格兰姆·阿兰斯。

伊文的家,应该不是在说麦温之家,而是他来到麦温之家之前的那个家,看他拿出来的东西就知道价值不菲。

伊尔丝偷偷猜测他原本的身份应当不一般,但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伊尔丝也就没有问。

“这些在镇子里会不会太招摇了?”伊尔丝看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有些不习惯,又补充了一句,“我怕有人起歹心。”

“不会,这上面有认主和保护主人的神术,有歹心的人会被弹开。”伊文摇头,帮她穿好以后退后几步观赏她的样子,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本的认主不能取消,但是可以加上你,让你也变成它的主人。这样你穿着它会保护你的安全。”

“况且……在这个镇子里,没有不长眼的人会对一个这样穿着的人起歹心的。”

伊尔丝了然,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择日不如撞日,她决定直接去摆摊。

她戴好兜帽挡住一半脸,在街边选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摆了一张小桌子和两个面对面的凳子,又支棱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占卜,一次1银币。

又在另一边支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每日前三次免费。

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这是在伊尔丝预料之内的。但她已经注意到一直有人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看,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有第一个人按耐不住好奇心了。

她的眼睛一直在扫视来往的行人,记住每一个路过人的样貌,一方面是为了占卜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镇子里还有隐藏的心怀不轨之人。

果然,不久就有一个少女站到了她的面前,看少女的穿着,不是大富大贵也算不愁温饱,平时物质上一定没有缺少,应当在镇子上也算有钱人了。但是当她看见少女的的脸时,惊觉竟然是见过一面的人。

暴雨那一天,她与莎莎一起去集市上采购,被一个少女给撞倒了,正是眼前这个人!

“你占卜的是什么呀?”她刚打量完,就听见面前少女好奇地问。

“我可以看见你的未来。”她如实说,却把放在面前的摇铃与绳串往前推了推。

“看见未来?”少女疑惑道。

“蔷,我看你脸色很差,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很倒霉?”伊尔丝想着之前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蔷很震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当时莎莎喊她名字时,伊尔丝可全听见了。

“这就是我的占卜之术。”伊尔丝发现自己的胡扯确实小小地震慑到她,得意的说,“那么你最近的生活有什么困扰吗?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帮助。”

蔷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唉……我十九岁了,到了结婚的年纪。我的父母一直想让我早点结婚。”她自来熟地说,“我不喜欢,但是我父母坚持认为我结婚更好,我想逃跑,但是离了家根本没有钱。”

伊尔丝听她说完,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可以为你指一条路。”

“收费吗?”少女看了看周围,有点局促,“我是偷跑出来的,没有带钱。”

“不,前三次免费。”伊尔丝指了指旁边的广告板子,“不过希望如果能帮助到你,以后可以帮我宣传宣传。”

“好,你拿着这个摇铃摇三下,然后把绳子按照你的心意捆在顶端,再交给我。”她指示道,看着蔷按照她的说法照做,接过摇铃时故意触碰到了她的手,蔷未来的画面在她面前出现。

画面中少女身穿精致的礼裙,正坐在一架钢琴前,神情十分专注,而她竟然身处一个小小的舞台之上,台下的观众们也神情陶醉,显然音乐十分好听。

“你需要一技之长。”伊尔丝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弹琴,先试探道。

果然,蔷怔愣一瞬,低下了头:“我从来没学过什么,爸爸给我报的课都是我不喜欢的。”

“那是你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伊尔丝接着忽悠,又将摇铃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分析了很久一般。

“如果你去学音乐,会有出路的。”她接着说。

蔷听了一愣,“音乐?可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乐器……”

“那你回忆一下,是不是自己以前听到的音乐都很快就能记住旋律,或者要你复制出来也很轻易?”伊尔丝低语,蔷曾经没有接触过,却能年纪轻轻永远这么多观众,一定本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蔷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她确实从小对听到的音乐很敏感,但却从未往那个方向考虑过。不过反正自己现在也只是干迷茫,若是有一门乐器要学习,也可以借着这个学习的借口晚些结婚。

伊尔丝看着那个坦率的少女心不在焉的走了,想着自己这一单做的应该还是比较成功的。不过看着看着,那个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卜师,那我最近很倒霉,这件事你看?”原来是这件事。

伊尔丝故作高深地摆摆手,“时机到了自然会好,不必忧心。”

她未来的这场演出中的裙子尺寸合适,妥帖又符合她的气质,想必是有人为她精心准备的,蔷的未来也有爱与幸福环绕。

蔷闻言点点头,“那好吧,谢谢你,如果是真的,帮你宣传的事情我也说到做到!”

有了第一个人来找伊尔丝占卜,周围的人偷偷观察过没有什么异常后也逐渐起了兴趣,伊尔丝靠着自己刚刚从伊文那速学的神棍话术和眼睛看见的未来,扯得越来越顺,顺利在第一天就收获了五个客人,这样的成绩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她也准备收摊回去,顺便可以帮伊文一起抄一些书。

待回到麦温之家,她解开胸针,脱下身上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了床上。

这个蓝宝石胸针非常漂亮,伊尔丝忍不住把它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起来。

胸针的背面有一个十字纹样的花纹,十字的上半是一对泛着青色光芒的长鹿角,下面一半则缠绕着一条蛇,蛇身上的鳞片都雕刻地栩栩如生。花纹的下面刻着“阿兰斯”的字样,这应该是伊文在来麦温之家之前的姓氏。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样?”伊文带着一盏油灯来到了伊尔丝的房间,为了占卜,伊文把他房间里的小桌子借给了她,所以抄书也干脆挪到她的房间来进行。

“今天比我预期的好。”伊尔丝笑嘻嘻道,从衣兜里掏出了两枚银币。

“两枚?我本来还担心一银币一次会不会太贵了,看来是我想多了。”伊文有点惊讶,但他明显很高兴。

“还是你的衣服占了主要的功劳,大家都没有怀疑我。”在这的人们很少见到穿着这么贵重材质的衣服的人,自然是会多几分慎重,穿着贵族长袍的人也就容易让小镇居民人信服——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贵族相当于离神明的距离更近,也都担负起了应有的责任。

伊尔丝拍了拍伊文的肩膀,和他一起坐下准备开始抄书,这时伊文却注意到了她放在一边的胸针。

“你在看这个胸针吗?”伊文开口,语气很自然。

“嗯,我觉得很漂亮,就多看了几眼。”这对她来说很新奇,自从有意识以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手工艺品。

伊文沉默了一会,又说,“你不想问什么吗?”

伊尔丝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半大少年,“嗯……?”

伊文看着她的表情,眨了眨眼,忽然无奈叹了口气,又低头继续抄写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伊尔丝也继续专心做抄写。

「洛神纪4489年

尊风息之主、预知之眼艾俄洛斯带着先民在樊塔种下了第一颗木花束的种子,象征着祂的神力正式庇佑这片土地……定国都为樊塔,为世间时间权能的象征……风息的力量庇佑万民。

艾俄洛斯倾听子民祷音,带领子民开拓蛮荒之地,风息吹散千年的黄沙,建造城邦、开拓巷道、赋予命定之人风的祝福,为后代千代赐予神的祝福。

至此此地风调雨顺,风带来温暖的气,吹散寒冬;带来清爽的气,抵御热暑;带来潮湿的雨、绵白的云,滋润土地,守护心怀信仰的凡民,世代安居,生生乐业,不畏生,不惧死……

樊塔此地,永承艾俄洛斯大人伟力赐予的福祉……」

油灯的光随着一点点气流微弱的摇晃,暖黄色的火光,带着些温度。影子颜色很深,随着伊尔丝的手一笔一笔地摇曳,抄着抄着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全名。”伊文忽然开口,是男孩变声期有些嘶哑的声音。

伊尔丝笔一顿,清醒了过来。她立刻想到了当时她第一次见伊文没多久,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未来,误打误撞说出了他的全名而得到了他的信任。她抬起头,却看见眼前的男孩还低着头,握着笔。

“我是阿兰斯家族年龄最小的后代。”他继续说着,“我的家族是皇城藏书管理员,长久以来都是国王近臣,无不忠不义之心,为皇家鞠躬尽瘁。”

“五年前,阿兰斯家族因为擅用职权酿成大祸,被全族杀绝。除了我,阿罗·伊文·阿兰斯。”

“我的哥哥想把我送出国,去福波斯守护国寻找正义之神求一个公道,但他在与福波斯接壤的文石镇,也就是这里、被杀害,留下了这个胸针。于是在四年前,我就来到了麦温之家。”

伊尔丝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在这里,我叫伊文,没有姓,只有名。”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所以伊尔丝,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全名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赶紧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故事来的太突然。

“伊文……”

“我没事,三年过去,那时我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以前的事许多我也记不清了。”她看见眼前的男孩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有些红,“只要现在能保护好身边人,若是有朝一日能为家族洗清冤屈,我就心满意足。”

伊文说完这些话,就与她告别,抱着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伊尔丝看着他留在自己房间的油灯久久没有行动,火光照在那个小小的胸针上,照亮了上面的刻字,那是伊文至亲的姓名。

这样的悲剧在这里时有发生,伊尔丝一时之间竟感到麻木。她愣坐着,忽然又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好奇问他关于去皇城的问题时,他那对答如流的模样。她抿唇,熄灭了那盏煤油灯。

或许让卡洛希带着“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回归神格,这些问题就会全部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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