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己系吧。”时月影语气温温柔柔的,掀开薄被,下塌趿鞋。
元景行低头瞧了眼手里的腰带,眸光跟着女人纤弱的背影游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缂丝紫檀屏风遮掩住。
“奴才伺候陛下穿衣。”德乐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殷勤地去接腰带。
“滚!”元景行一扭头就骂人,神色阴沉,“滚远些!别叫朕看见你!”
德乐灿烂笑容瞬时僵硬,半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往外跑,边跑边喊,“奴才这就滚,这就滚,陛下息怒。”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
时月影在屏风后头神不附体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头空落落的,大概是被元景行吵醒的缘故,她想。
听见外头那人训走了太监,脚步声急促地朝着这边而来。
她仰起头,一脸严肃的男人就拐进了屏风,他绷着下颚,强势地抓过她的手,将腰带又重新拍回她掌心,“替朕系!”
时月影捏了捏腰带,往前靠近,无声地绕过男人窄腰,仔细替他扣好玉扣。
“系好了。”她格外温顺,并无平日里的碎碎念抱怨。
两人独处时鲜少如此安静,元景行动了动唇,“你不高兴了?”
啊?
时月影仰头望他,唇角又扯出淡淡笑意,额发下水眸晶莹,“系个腰带而已,这本就是臣妾的职责所在,臣妾为何会不高兴?”
“你少同朕装傻!贤妃遇喜,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他耐着性子重复问了一遍。
皇帝这是在给她下套?!倘若说不高兴,皇后嫉妒妃嫔遇喜,便坐实善妒罪名,指不定晚上来未央宫要训她几个时辰呢?
更何况她并没有不高兴,贤妃人心善,是后宫妃嫔之中与她关心最好的。
在对方狠厉的目光下,她神色如常道,“臣妾高兴呀,宫里要添皇子了臣妾当然高兴了。一会儿还要去紫宸殿恭喜贤妃呢。对了,还要送礼,从陛下私库里挑几样送过去好不好?”
她弯弯的眉眼十分温润,显得整个人灵气盎然。眼前的男人的神色暗沉下来,眼眸里的光凝结成了冰,他定神凝视了她片刻。
半响才启唇,“你自己的月俸哪里去了?怎么要老是从朕私库里取东西?你少借花献佛,朕不给你,自己想法子去!天天要这要那的,哪个养得起你?”
“何时要这要那了?也就要了这一回。”时月影跟小兔子似得蹿起来反驳。
“再顶嘴!”元景行呲牙咧嘴地吓唬人。
***
尽管一清早起来皇帝皇后小吵了一架,这不妨碍朝堂与后宫一片欢乐祥和的场景。这皇室的血脉究竟没有被姓时的女人玷污!只要贤妃诞下皇子,那小妖后的位置还能坐得稳?!
今日朝堂之上,大臣们摩拳擦掌,先是贺喜皇帝终得皇嗣,紧接着轮番上阵,劝诫元景行废后。
都察院左都御史咬牙切齿:“时皇后多年未有所出,无德无才,嚣张跋扈,又是罪臣之女,实在不配中宫之位!”
礼部尚书有理有据:“贤妃之子是陛下长子,倘若贤妃得以登上后位,那皇子便顺理成章成了嫡出,简直两全其美。”
老太傅大人抹着眼泪:“当年陛下您的亲生母亲被那时妖妃害死后,陛下九死一生才得以坐上帝位。难道要叫未出生的小皇子重蹈覆辙么?!”
元景行坐在御坐之上,支着下颚想着清晨时月影那毫无破绽的笑容,她是真丝毫不在意。
“陛下?!”太傅大人涕泪齐流,“皇后难道不可恨么?!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元景行回过神,从御座上起身一扬手,“皇后确实可恨!朕知道了,爱卿们若没无旁的事,今日就先退朝吧。”
皇帝说知道了?这句话实在耐人寻味,大臣们跪拜到地上恭送皇帝,而后面面相觑,难道这一次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废后了?
满朝文武趁热打铁,不出半日,御书房里请旨废后的折子足足叠了十多叠,德乐进殿送茶水,跨过艰难险阻才来到元景行身边。
德乐今日巴结的对象变成了身怀龙嗣的贤妃娘娘,“奴才方才去紫宸殿请安,各宫娘娘都去送礼了,场面十分热闹。只是贤妃娘娘气色不大好,御医说害喜厉害,陛下晚上可要去瞧瞧贤妃?”
元景行坐在御案前,头顶的光被成堆的奏折完全遮蔽,他翻开奏折,但凡见到开头是“皇后”二字的,就不继续往下看了,只在末端龙飞凤舞地写上一个阅字。
一本接一本,逐渐暴躁,将玉管笔一扔靠坐到椅背上,“皇后也在贤妃那里?”
德乐斜眼瞧着折子上尽是废后的言论,“是!”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废后了?!
“去把她给朕叫过来!”
德乐应下,转身却走去了墙边博古架前,从云纹锦盒中取出一样物件来,递到元景行手边,“上次陛下写的这废后的圣旨,奴才替陛下收着呢。”
元景行正拧眉心,闻言悠悠地抬起头,德乐一副等着邀功的嘴脸,“趁奴才去传皇后的工夫,陛下盖了玉玺就成了。”
元景行额角突了突,俊眉微蹙,盯着德乐,扶着圈椅扶手坐起身,裂嘴露出森白的牙,“朕真是有个好奴才,满朝文武只能写奏折劝朕废后,你倒想得周全,废后的圣旨都为朕准备好了。”
“奴才不敢,千里马也要得伯乐赏识呀。”德乐抿唇笑着挠了挠脑袋。
元景行转了转右手长指的镶玛瑙银宽戒,阴鸷长眸瞥向嬉皮笑脸的德乐,“不如玉玺你也替朕盖了吧。”
“奴才遵命!”德乐躬着抬起紫檀木盒盖,白璧无瑕的玉玺赫然出现在眼前,沾了印泥就要往那废后的圣旨盖去。
不对,他一个奴才怎么能越俎代庖替皇帝盖玉玺呢?!德乐一个激灵,缓缓回头看向皇帝。
后者把玩着手上的宽厚银戒,侧身靠着椅背,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眸光清冷,神色凛然,尽是一副等着猎物掉入陷进就扑过来撕个粉碎的架势。
“原来你还真敢。”元景行阴森森地道。
手里的玉玺落回了匣子里,德乐额头冒出冷汗,“奴才不敢!奴才这就传皇后过来!”
德乐忙不迭地往外跑,一不留神被堆在地上的折子绊倒了。都怪小皇后!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皇帝才如此阴晴不定!
他脚程快,不出半个时辰就把皇后从贤妃的紫宸殿叫来了,“皇后娘娘请吧,陛下在里头等着皇后呢。”
时月影原本打算从贤妃那回去之后午睡两个时辰的,没想到皇帝一下朝就又把她叫来了,心里十分不满。
德乐接过门口小太监手里的茶盏跟着进了御书房,哼!他倒要看看小皇后这次还怎么从皇帝手里死里逃生!
时月影提着裙摆跨入御书房,皇帝如同往常一样在御案前批阅奏折,“陛下,臣妾先去龙塌上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来研墨。
“皇后还睡得着?”元景行将手里的奏折往她眼前推,“这满殿的奏折全是求朕废你的!”
德乐小心地将茶盏放到皇帝手边,幸灾乐祸地站到边上,哼,这下小皇后怕了吧。
紧接着他听皇帝说了一句,“朕批得手都酸了,往后你的折子你来批!朕不替你批了。”
诶?德乐跟吃了只苍蝇一般愣住了,皇帝这不是通敌吗?!!
时月影惊得朱唇微启,清纯美目扫过地上桌上的奏折,批完这些奏折,别说是午觉了,她晚上都睡不成了。
为了躲懒,她心生一计,“不如皇上就顺应朝臣的意思......”
“朕这会儿有点生气,皇后你先忍忍,至少今日别再气朕了。”元景行扶了扶额头,揪住小皇后细白的手腕。
时月影被拉坐到龙椅上,手里又被塞入一支蘸了墨的狼毫笔,“说你坏话的折子,你就写个阅字就成。”
“那说臣妾好话的折子呢?”时月影星星眸看向皇帝。
“不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元景行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好的吧,时月影捏了捏玉管狼毫笔,心里叫苦,好不容易卸下皇后的职责,又扛起了皇帝的担子。
翻开第一本奏折,洋洋洒洒好几页,字写得龙飞凤舞。平时朝臣们说她什么坏话,都是元景行夜里来未央宫一一转述,今日倒是难得亲自看。
这位礼部侍郎的文采倒是不错,引经据典,把她比作了妲己褒姒之流。贝齿轻磕笔头,翻过一页。
折子看完,她认认真真写下一个阅字。
德乐看不下去了,朝臣们若知道自己呕心沥血写的弹劾皇后的折子正是皇后本人批阅的,那可是真要吐血了。
元景行蹙眉,“字写得端正些。”
“臣妾写的字哪里不端正了?”时月影反驳道。
皇帝抽走她手里的笔,翻开一本新奏折,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你对比看看,这才是字,你照着写一遍。”
时月影咬了咬唇,第二遍还是歪歪扭扭的。
“写字时手腕别勾着。”
“没勾着,臣妾认真写了呀。皇上若不喜欢,自己来写。”
“你先别顶嘴,朕与你说真的,你写字的姿势不对。”带着薄茧的手掌包裹住细白小手,“朕带着你写一遍。”
德乐:???(一个皇后的黑粉头子兼cp黑粉
皇帝:不可能废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废后的!(心里这么想的,但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一个因为嘴巴坏所以后来吃了很多爱情的苦的男人。
小皇后:好烦,不想干活,只想午睡QAQ(被一堆奏折淹没的可怜少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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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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