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比赛开始前，江森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胡云鹤。

那个瘦削的身影在场边安静地做着拉伸，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少与队友交流，每次救球后，队友也没有给与任何鼓励甚至欢呼。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完颜乐顺着江森的视线望去。

“他的脚步。”江森低声说，“你看他热身时的移动，几乎不浪费任何一步。”

场上哨声响起，第二局比赛开始。

青狼队发球，一个强力跳发直冲对方后场。就在球即将落地的刹那，胡云鹤如鬼魅般闪现，双臂一垫，一传到位！球稳稳地传到了二传的位置。

张海鹏咒骂一声:“这都能救起来？”

场下的江森半眯起眼睛。

胡云鹤的救球姿势并不标准，甚至有些别扭，但效果却出奇地好。他似乎在球离开发球者手掌的瞬间就判断出了落点，提前移动到位。

很快，江森就发现了这人姿势别扭的原因。

比赛进行到5-3，青狼队还是领先。

顾朝乾跟燕南和组织了快攻，燕南和作为接应，在一传球来的时候，迅速传到网口。

对面没有能跟拦网的，顾朝乾抓了个空挡，狠狠扣了出去。

眼看球就要落地，胡云鹤却从五六米开外飞身而出，一个鱼跃将球救起，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因着惯性滑出十几米，撞向了场地边缘的广告牌。

排球比赛跟就是血泪混合的暴力美学，伤痛随处可见。

可真正在现场看到这一幕，还是很震撼。

观众不管是黑狐的粉丝还是青狼的支持者，都在为这个努力挣扎的自由人唏嘘。

“好球！”连解说员都忍不住惊呼：“胡云鹤再次展现了惊人的防守能力！这已经是他本场比赛不知道多少次救起看似必死的球了！”

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只有江森注意到，黑狐队的其他队员表情复杂，有人甚至撇了撇嘴。

“他们不喜欢他。”江森低声说。

完颜乐耸耸肩：“自由人太突出会让攻手显得无能。你看他们的主攻，刚才那球明明可以补位，却站着不动。而这种天才级别的，会显得他的所有队友，都是破绽。”

场上比分逐渐拉开到15-10，青狼队领先。但每一次得分都异常艰难，几乎要经过四五次进攻才能拿下一分。

胡云鹤就像一堵移动的墙，挡在青狼队面前。

“暂停！”荣盛教练叫了第二局第一个暂停，队员们围拢过来。

“我们得改变策略。”荣盛思索着：“那个自由人预判能力太强，硬攻不是办法。”

顾朝乾喝了口水：“可以尝试多点变化，但需要攻手配合。”

“我来吊球。”燕南和提议。

首发队员把荣盛围了个水泄不通，江森站在外围，掺和不进去让他目光落在对面休息区的胡云鹤身上。

他一个人坐在最边上，他的教练正在对其他队员布置战术，没人理他。

这一点上，两人的境遇竟莫名其妙地相似。

胡云鹤只是安静地用毛巾擦着护膝，偶尔抬头看一眼记分牌。

“哔——”哨向。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张海鹏果然得到了更多进攻机会，但他每一次势大力扣杀都被胡云鹤以各种姿势救起。

更离谱的是，在一次次的救球后，胡云鹤已经摸清了张海鹏的扣球路线，开始提前移动。

“该死！”张海鹏又一次扣球被救起后，烦躁地踢了一脚地板，球鞋与打了蜡的地板急剧摩擦，发出尖锐爆鸣。

比分18-16，分差缩小了。

荣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并不担心拿不下这场比赛，只是震惊这支素质参差不齐的队伍，竟然也是个难啃的骨头。

第一局的压力在前，这一局的青狼的选手都有些着急，所以打着打着情况更加恶化。

青狼的每一次进攻都被胡云鹤轻松化解，而对方似乎发现了张海鹏的反应较其他球员来看迟钝不少。

所以让队里的二传总是吊球，张海鹏越是被吊，越是着急，越是着急越是被吊，如此循环下来，这人的反击频频得分。

观众席里青狼的支持者占了绝大多数，张海鹏的表现让球迷们很是失望。

甚至有“换人“的呼声传至赛场。

粉丝们心急也是有情可原，青狼毕竟是排协里的传统强队，预选赛第一轮就跟一个山沟沟来的小队伍打的有来有回。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青狼的内部出现问题，还是在打假赛。

“暂停！”荣盛喊了这局第二个暂停，他双臂在胸前来回绕圈，示意裁判。

队员们垂头丧气地走下场，全是拜胡云鹤所赐。

顾朝乾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休息。

但这不也恰恰证明姜丝鸭看人的眼光很准。

顾朝乾掏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卡通小鸭子头像，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与此同时，江森的口袋震动了两下，但面前的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江森也被吸引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消息。

荣盛环视替补席，目光在江森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开了。

最终决策被敲定：“罗赛，你换到四号位试试。顾朝乾，多打直线球。”

四号位陈扬，原本是二队来的替补，江森并不熟悉。

江森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教练在犹豫什么——一个刚吐得昏天黑地的替补，能比主力队员做得更好吗？

比赛重新开始，但调整后的战术收效甚微。

胡云鹤仿佛能读懂每个人的心思，无论球打向哪里，他总能在那里等着。

所以后半场，青狼的几个人只要跟他对视，就会忍不住心中忐忑，然后就是要失分。

但青狼还是艰难地赢了，得分几乎靠燕南的吊球，顾朝乾的网前快攻，还有对方球员的失误。

25：20

虽然青狼拉开了四分之多，观众席的唏嘘声还是不绝于耳。

局间休息时，队医正在给顾朝乾按摩肩膀。

江森注意到他的扣球手已经有些红肿——过度用力导致的。

胡云鹤速度很快，要想赢他就只能比他更快。

这一点，江森知道，顾朝乾怎么会不明白。

所以只要条件合适，顾朝乾就会扣球，管他什么二次一次的，只要能打的球，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进攻。

顾朝乾这一把当了个带刀二传。

不得不说效果确实不错，18的进攻得分里，一多半都是顾朝乾拿下的。

顾朝乾二传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导致很多人忘记了，这人的进攻性一点不弱。

“教练。”江森突然站起来，语气坚定“我上吧。”

休息区瞬间安静下来，其余正在放松的选手纷纷放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这个新手，空气中萦绕着诡异的尴尬。

平日里江森训练的时候，他们也见识过江森的能力。

但骄傲如他们，还是将这位新手的优秀归为对手的谦让。

似乎没有看好，一个被队里的怀柔训练蒙蔽的新人运动员。

顾朝乾冷笑一声：“现在不晕了？”

“我能打。”

江森没有理会顾朝乾的冷嘲热讽，他语气平静，目光坚定。

给人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荣盛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挣扎：“你能行？”

他当初是看江森天赋高，才通过这人的入队选拔，本想着练他几年，再让人带领二队打比赛呢，没想着让这人在短短两个月的训练后，就直接打这种大赛。

即使只是预选赛。

“他靠预判移动，但预判就会有错误。让他接不到球不就好了。”江森回答道。

“什么预判不预判的，再绝对的球速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浮云，再来几个快攻，我直接轰穿他！”张海鹏叫嚣道。

“不行。”江森开口道“胡云鹤已经适应了张海鹏的扣球节奏，继续强攻只会...”

“你算什么东西？”自己的建议被新人否决，让张海鹏脸上挂不住，暴怒之下的张海鹏，丝毫不给面子地打断江森，“一个连正式比赛都没打过的菜鸟也敢指手画脚？”

顾朝乾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森：“继续说。”

江森深吸一口气：“他的防守范围虽然大，但每次救球后都需要调整时间，他的队友不会掩护他，这就是破绽，如果能多点开花，或者用双飞、多飞战术。”

江森话未说完，顾朝乾已经了解他的意思。

顾朝乾眯起眼睛，语气中满是不信任：“你知道那需要多高的配合度吗？”

江森直视他的眼睛：“我可以。”

荣盛看了看记分牌，又看了看场上疲惫的主力队员，几度挣扎之下，终于点了点头：“好，第三局你替陈扬。罗赛替白雨，我给你两次失误机会。”

荣盛心理记着顾朝乾赛前的叮嘱，让江森上场的同时，不忘把白雨下了。

预选赛是BO5,积分制，青狼已经拿下两局优势很大，而且有顾朝乾镇场，他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不用。”

允许一个职业运动员失误，跟瞧不起人没什么两样。

“什么？”陈扬猛地站起来，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江森这么瘦，刚才还吐得昏天暗地地，他还没我练的久呢，要替也是乐哥替我。”

言下之意，他不服江森。

“你的肩膀需要休息，而且......”荣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打球要靠脑子。”

陈扬嘴巴一瞥，委屈巴巴地坐在了替补席上。

江森得令，一点都不含糊，迅速脱掉外套开始热身。

队友怀疑的还能勉强忽视，那顾朝乾那几乎要把他烧穿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