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才安静看了一会儿,桃城就闲不住似的,“所以果然是因为被替换下去,比赛还输了,水原前辈前面才闹别扭的吧?”

此刻比赛还没放完,但丑三中的颓势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桃城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哼,笨蛋,比赛不到最后一刻,胜败还尤未可知!”海堂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他并不想见到丑三中实际落败的那一刻。尽管是那样不怎么靠谱的前辈,水原前辈仍然是帮助他进步球技的前辈。

当事人现身说法镇住了两个又要掐起来的一年级:“比赛是输了。”水原感到自己肩头一沉,向下瞥去。

果然是英二歪了过来,凑到他耳边悄声对他说没有否认闹别扭nya~他瞥着菊丸扑闪的大眼睛,望到的都是揶揄。他磨着牙猛地把头甩开,似是要将那眼神甩掉一样,并暗暗打定主意要将头发留长到肩,好在这种时候小小地惩戒一下这得寸进尺的家伙。

不过水原的情绪倒是已经完全平复,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便能听出:“迄今为止行得通的进攻突然没办法得分,焦躁的情绪开始影响发挥,分差就会像这样逐渐拉大。就像被空气氧化的齿轮,一开始只是微小的锈迹,谁也不会在意,但随着时间流逝,锈迹扩大至锈斑,异样会一点点显现出来,直至最后锈层侵占机器本身,那这机器也就瘫痪不能运作。”他支起一条腿,屈身将下颚抵在膝盖上,“配合能配得上,被对手摸透心思,也就这样。”

这是预料到的结局。纵使心有不甘与愤恨,无论如何,都已经不关离开那片赛场的自己的事。

水原盯着小小的屏幕,上面似乎映出一名站在选手准备区的少年的身影。孤独立着的少年站得笔挺,静静地立着,与周围攘攘格格不入。他前倾身子,伸长脖子,眯起眼,仿佛是想拉近少年与他的距离,想看清少年脸上的表情。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算来也就一年前的事,可如今的他竟会觉得是如此得遥远,遥远到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具体在想些什么、在看些什么。心底挥之不去的负面情感告诉他,那时的他不会好受。可具体,是哪里不好受?

他在看见他的队伍一点点陷入绝境时,会不会在心里肆意嘲笑他们的无能?他看见他的队友一次次奋力拼搏却收获甚微,会不会咬紧牙关、攥紧双拳,空想着要是他还在场上的光景?他在最后行握手礼、向观众席致谢的时候,会不会将败北带给他的失落与耻辱统统怪罪到他的队友身上,把自己撇得干净?……

这些,他居然都想不起来。

“也就这样”?而当水原落入自己的浮想联翩时,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吐出一句话来。他们把水原的话听在耳中,落到心里却多少有种一言难尽,却有口无言的憋闷。

这种事情,是一句“也就这样”就能轻飘飘揭过的事情?不是……吧?不论他们如何想的、如何评判这整件事对错的,看水原今天的表现分明还是介怀的。

然而他的确用一句“也就这样”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赛结束的哨音在一室寂静中吹响。怒所在第三局以十一分的悬殊分差大胜丑三。

坐在水原旁边的菊丸用肩头碰碰水原的手臂。

水原偏过头,面朝菊丸,对上的眼中盛着的情绪又变成试探与安抚。他心中残存的那点阴暗情绪还来不及翻涌出波澜就这么被捋顺平息。他矮下身,也用肩头碰起菊丸。

肩与肩相抵,很快就变成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的不倒翁游戏。

“啊,水原前辈、英二前辈你们在干什么?”桃城在注意到这一有趣的运动时迅速挤到菊丸身边,“加我一个!加我一个!我也要玩!”

不二笑出声来,转头又逗弄起另一个学弟,“海堂不去玩吗,水原左边还空着。”

海堂立刻收回视线,转过头不去看组成波浪的三人:“无聊!”然后盯住被米村填上的空位,久久不挪开眼。

不二笑得更欢了,握拳掩唇,“先下手者为强啊~”

“话说回来,水原,后来怎么样了?”乾秉持着“先得数据者为强”原则,难得能让水原一五一十招出来的时机,可不能放过,“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层层波浪的一道突然停摆。

在中间直击两次力相互作用的菊丸扒开水原与桃城,“喂,乾!明明气氛都到这里了,这时候大家一起歌颂着青春一面迎着夕阳踏上归家路才是王道的展开吧!”

“什么传言?”大石被乾这话说得提心吊胆起来,难道水原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啊,你是说地方的体育月刊上的那些报道吧。”

只不过还没等乾分享小道消息,真主就赶忙在事情越描越黑前来澄清:“我的确没有再参加过任何一场正式比赛。我们队伍去年被淘汰。夏天的全国大赛是都大赛优胜者才能参加,而秋天的国体是关东和关西大赛八强参与的。然后就是今年四月中旬的地区预选赛,不过开学一上来我老爹工作上出现变动,得搬家,我当然也得跟着转学,青春台离世田谷区有点远。所以那时候我在忙转学上的事,也已经退部了。”

乾听出水原这话的言外之意:“‘那时候’,也就说……原来你没这场比赛结束就退部啊。”还间接爆出了一部分的传言。

知道那些传言,但没想到乾会真相信。偏偏还是那个乾,水原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输了一场比赛,我为什么要退部?”

“你看,拥有绝对天赋与实力的恶役在经历一场滑铁卢后丧失战意放弃事业不也是王道故事的发展方向么?”不二接上菊丸有关王道故事的定番展开的吐槽。

“啊~说得也是。”仍然盘坐在地上的水原弓着背,摸着下巴,砸摸起来,也不知是中意不二说的哪个词,他顺着不二的话想下去,“呀,不过我现在在网球部,也算是符合这种展开了吧,就是延迟了一会儿。”

大石关注的是这场比赛带来的后果:“那你们是和好了吗?”

“和谁?”水原后仰着头,疑惑地看着大石。

还没等水原的头仰成“新房45°”,就被米村一把扯了过来,“当然是那个5号的你的前辈啊。”

“没有。”水原没好气地拍掉米村拉着他衣领的手,整了整衣服。

随着水原的回答,又一个问题诞生。河村实在想象不出就赛场上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照搬到场下会怎么样:“那你们部活的时候怎么办?”

水原微蹙起眉来,“什么‘怎么办’?部活就打排球咯。”他不是很理解河村为什么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但他还是被问题带去回忆了一阵子,“…啊,这么说我想起来,自那以后我一次都没和他再配合过,所以也没什么冲突。”话好像都不怎么讲了来着吧……

“诶?一次都没有?前辈你们不打练习赛的么?红白战都不打?”桃城想着他认识的篮球部的同学也说部内时常会打红白战,轮到排球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水原舒开眉眼,偏过脑袋,“这场比赛后我就不是正二传手了,校外练习赛轮不上我,部内红白也和他是对……”因为众人难看得实在微妙的面色,他不得不停下回忆的叙述,“你们怎么了?”

“……不,对不起水原,这个话题不该开启的,哈哈…”大石摸着他的后脑勺,摆摆手,就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是啊,乾你快来和水原道歉!”河村面色焦急,呼喊着“罪魁祸首”,让他赶紧伏法。

被菊丸揪过来的乾歪着身子,“那个啊…真是很抱歉,水原!”

而道歉对象的水原更觉一头雾水,纳闷地挑了挑眉,眼睛略微睁大,“嗯?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他们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吗?没有啊,只是问他以前发生什么事而已。

“诶?当然是因为这不是你不想记起的……啊—”菊丸说到一半,察觉什么般,没眼看似的,用手遮住大半张脸。

水原也跟着发出疑惑的气音:“诶?也没有啊……”甚至还继续回忆下去,“我跳飘球还是在那段时间完全掌握的,像这场比赛一样慢悠悠热身个一局半的情况不可能再有了。不过那段时间我好像有点懈怠部活,晨练啥的有时候会翘掉……”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如陷入回忆的泥沼中般。

呀,说真的,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这么怠惰啊?加入网球部后自己也没怎么迟到过,以前怎么会翘掉排球的部活啊?他不认为自己做的决定会被其他人左右,他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性格。那问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了么?是因为……觉得无聊,所以才翘掉部活了吗?

他思索着自问自答。

“无聊”?排球?怎么可能?他对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嗤之以鼻,哪怕是在刻意远离排球的那段日子,他也没有提过这样的念头!那他又在无聊些什么?

……是因为没办法打排球,所以觉得无聊。随着他不断地溯回过去,他记了起来,失去正二传手的身份,他很少能参与到比赛当中。在与校外的练习赛中,他基本上是站在了那场比赛最后他所在的位置。而校内的比赛,他的队友并不是冲着胜利去的,打起配合来,要比喻的话,就如同是那场比赛的火田前辈一样,还不仅是一个,是五个。

既然如此,那便离开吧。

这是一个即便是如今的他看来也十分顺理成章的决定。这种无聊无趣的排球,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的时间可以花在更有趣的事上,比如去游戏厅打打街机,蹲在超市蹭免费的连载漫画更新、好好睡一个懒觉……

于是,他会在睡过头的早上慢悠悠晃去学校;他会在有校外练习赛的时候拐去游戏厅;他会在校内练习赛的时候很干脆地输掉比赛,只盼能早点结束回家……

他的视线停驻在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上,自时间的此端凝视着彼端的他。这一次,他能看清楚少年的神情——那是一种近乎于无温的漠然。可他不认为少年的内心也如他表面般无谓。

他似乎能看见有什么害虫正在从少年内心的最中心部分,由里向外,一点点侵蚀少年的内心。那害虫是狡猾得可恶,它竟会用那偷梁换柱之伎!在它啃食完毕的空洞中繁衍生息起来!少年非但没有发觉害虫之所以是害虫,还误将这害虫繁衍时的躁动以为成是他所期盼的欢愉。得了寄生主的欢迎,那害虫愈发得猖狂起来。

然而偷换成柱的梁终有一日会不堪重负,导致垮塌。他闭上眼,就好像不忍心见证少年的心摔成四分五裂的那一刻。

也许那种空空落落的心情与滋味才是他转学后迫切希望摆脱的。水原低垂下头,审视起自己的心是否还好端端地在那里跳动。

他突然想起看过的有名轻小说里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只看着的rpg游戏更无聊的。”要他来说,或许“只看着的排球比赛”能和其一较高下,在无聊程度上。

确认完毕,水原暗暗舒了口气。现在想来,转学之初,他拼命想要摆脱的或许并非突然得知失利再不能雪耻带给他的挫败感,而是那快要沉入他骨髓的百无聊赖感。

在水原又掉进自己的思绪漩涡的时候,一群人悄然聚作一团,比着眼神手势相互交流起来。

田中略一思考,发现了水原话中的盲点:[发球的练习时间变多了,那不就代表着……]

[啊,水原没有能够相互练习接球传球的对象吧。]手冢十分犀利地指出。

海堂的恻隐之心动得都影响到他那张看起来凶巴巴的脸了:[不仅首发的位置不保,练习对象也找不到,水原前辈…真是不容易……]

[可是前辈本人那副毫无知觉的样子,更加没法保持平常心和他对话了!]桃城无声朝水原那边努努嘴,旋即双手遮脸,不忍直视一样。

米村握拳的手一伸一缩的,仿佛在想象自己抓着的是水原的衣领:[就是说,倒是察觉啊!]

[唉!早知道水原有这种经历,我们当初就应该更关心他一点的。难怪他转学后没有继续打排球。唉!希望他不要出现什么心理阴影就好……]大石连声叹气,也不怕这声音惹来水原的注意……不,是无暇顾及。

[大石需要胃药吗?我帮你拿,感觉你好像比水原更容易出现心理阴影nya。]最早体会到水原迟钝的菊丸事到如今竟无槽可吐,关心起他的搭档来,腿迈向大石的包。

不二微微锁起眉头,[水原这种时候真的是很……粗神经。]

河村举手提议:[我说,这个话题还是应该尽早结束吧?]

[就是说,乾,快负起责任,结束这段沉重的话题啊!]*9

被众人目光推出去的乾擦了擦自己额间的冷汗,他也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篓子来!

或许是水原终于注意到其他人都挤作一团的样子,又或许是他回神了。总之,这边正好和乾低着的视线对上。

“咳…那啥……”乾扶扶眼镜,顶着水原半是无语半是迷惑的眼神开口,“你说完全掌握跳飘球是在那段日子,所以你在录像里一开始才没有用上跳飘发球吗?”说完他才惊觉这不还是没绕出去么!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只能咬牙暗恨自己嘴快。

直觉乾可能不是想说这个,但聊起排球,水原并不吝啬口舌:“…说实话一开始被打蒙了,其实那个时候比起求稳的普通发球,拼上一口气也应该用跳飘的。”他摩挲着下巴,“虽然有出界的风险,但这种时候就该把‘就算可能被拍死也要贪刀’的意思亮给对手的。”他兀自点头,“呀~这就是pvp的好处啊,pve贪刀的下场就是DIE、DIE、DIE。乾你明白吗?”

亮晶晶的眼落在乾的身上,盯得乾那叫一个汗如雨下——你说这个谁懂啊?!不要什么都拿游戏比喻啊魂淡!但被水原这样期待的眼神盯着,他很难摇头说不。

“别什么都扯上游戏!你个游戏宅!”菊丸的呵斥救乾于水火之中。

“呵,菜鸡自然无法理解游戏的美妙。”水原经典的毒舌攻击,“上上回和你打街机,路边五岁小孩都打得比你好。”

“什—!”

虽然水原的毒舌司空见惯,但这个时间点就……格外得微妙,让人有一种“白白糟蹋我的共情心!快把我的怜悯还回来!”的感觉。当然,情绪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还回来的,所以只能让我们的水原君“肉偿”一下——恼羞成怒的菊丸使用了“投掷网球”,效果拔群!

不二走到乾旁边,双手交叠垂在背面,摇头晃脑的,语气轻松:“看起来我们是多余的担心呢。”

“倒是把我们吓得一身冷汗……”乾松了口气。

天才折翼(错误)新闻学魅力时刻(正确)不过话又说回来,第一章拿这个卖关子的我何尝又不是新闻学的魅力时刻(乐)咳,说正经的,人就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因为环境、因为自己,很平淡、很一般地烂掉(严肃、并感)

ps:虽然我很想表达出那种淡淡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到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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