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兮微微偏了偏身子，挡住玻璃罩，他早就该知道的，田沧煜说了那么多遍，自己却没怎么当回事。
身后的玻璃罩中液体冒了几个泡，里面的人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伤口却已经愈合，及肩的黑发在液体中漂浮。
“你想做什么？”陈辞兮语气还算平静，已经没了刚刚到焦急。
听天由命，仅此而已。
石姒阮挑眉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于陈辞兮的变化，“我没有做什么啊，我就是想向你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石姒阮笑了一下，“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还要装多久？”
“那取决于你还要装多久。”陈辞兮冷声回答。
“都是同类，都是NPC，都是憎恨玩家的存在，不是吗？”石姒阮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是吗？”陈辞兮反问。
“不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
这一层不大，只有一个大玻璃罩和几张桌子拼成的实验台，上面摆着瓶瓶罐罐不明液体，夜晚的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石姒阮的长发被吹得有些微乱。
“你是NPC吗？”石姒阮固执地问，似乎不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就不会罢休。
陈辞兮一笑，顺着她的话答道，“对啊，我是NPC。”
没等石姒阮说什么，陈辞兮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怎么，身份这个东西还需要反复确认吗？NPC之间可没有友谊，不怕我对你下手？”
他刚说完，石姒阮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一瞬间变得楚楚可怜，“曹……曹罄姐……”
身后的玻璃罩一动，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陈辞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溅湿的裤脚，微微转头，对上了曹罄的眸子。
慌张，恐惧，后悔……
五味杂陈的。
脖颈处被抵了一把冰凉的匕首，陈辞兮没动，视线停留在曹罄的脸上。
“曹罄姐你小心！”石姒阮在两人对面，声音打着颤，“他很危险！”
陈辞兮收回了视线，扫了一眼石姒阮，又看看自己的血量，脆皮，可怕？笑话。
随随便便一下就能把他送走了。
“现在怎么办？”白珂看着现在复杂的局面，“需要我出去吗？”
“不用。”陈辞兮轻轻笑了一下，“我陪她们来一局，顺便给曹罄上一课。”
“我怕你还没上课就被一刀子送走了。”
“那到时候宝贝儿要来救我哦。”
陈辞兮看着石姒阮，这个演技大爆发的女生现在瑟瑟发抖，看是陈辞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我做什么了，惹得石小姐这么怕我？”陈辞兮开口问。
石姒阮向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小阮别怕。”曹罄匕首抵在陈辞兮要害处，却没有动手。
“不是。”陈辞兮笑了出来，“你们想让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干了什么吧？”
“吴凛古是你杀的吧。”曹罄缓缓开口。
陈辞兮想起自己从地三离开前被自己狠狠宰了一笔的摇钱树吴凛古，没回答，曹罄当他默认了，她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萝莉音硬生生嘶哑。
“那当初的于民，是你故意的吗？还有赵葛镡，你是故意让他们异化的？！”
陈辞兮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帽子往自己头上扣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实验台。
“田沧煜呢？”曹罄问他。
陈辞兮微微回神，想起了那张欠揍的脸，“死了。”他说，“被老鼠咬死的。”说完，他又恶劣地补了一句，“老鼠是我放出来的。”
“怎么样曹罄？”陈辞兮笑了，“想杀了我吗？”
劲间的匕首微微颤了颤，陈辞兮一动，殷红的血流了出来，曹罄一抖，匕首被人飞速夺走，抵在了她的劲间，面前，那个少年扬起一抹笑，让人惊艳。
“心软不是好事，曹罄，”他说，“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
“愿赌服输。”曹罄眼眸微垂，自暴自弃般放弃挣扎，“杀了我吧。”
匕首缓缓逼近，面前的少年再次开口，“第二课，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不能翻盘，提前认输。”他说着，手里的匕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条长鞭，长鞭向后挥去，挡住了想要靠近的石姒阮。
曹罄看着冲着石姒阮去的陈辞兮，咬牙加入了混战。
“还有……”陈辞兮没有理会协助石姒阮对他下手的曹罄，长鞭直指石姒阮，“敌我不分，曹罄，长长记性吧。”
长鞭缠住石姒阮，石姒阮瞪着陈辞兮，眼底皆是不甘，“你不能杀我。”
“是吗？”手臂上的绷带脱落，黑色的绒毛露了出来，“我是NPC啊，不就应该杀人吗？”
“曹罄姐！”石姒阮看着不远处的曹罄，“救我。”
一瞬间，曹罄到了石姒阮身后，深蓝色的海水朝陈辞兮涌来，手里的长鞭消失，他站在原地看着扶住石姒阮的曹罄，叹了口气。
“看来这课还没起到作用。”他想着，被人用长鞭捆住，他看了一眼，那鞭子出场地还是自己商店，只是少了一块铁片。
石姒阮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陈辞兮，走到曹罄身边，“曹罄姐我听见底下有动静，会不会是有孩子上来了……”
曹罄抿唇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半闭着眼睛的陈辞兮，“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呆着。”说完她转身下了楼。
看着曹罄的背影彻底消失，石姒阮走到陈辞兮面前，蹲下身，手里拿着一针管药剂，针头坠着几个透明的水滴，滴落在陈辞兮衤果露的皮肤上。
陈辞兮抬眼，不想说话。
他在考虑怎么给曹罄来个大的。
“怎么样，你输了。”石姒阮声音带着愉悦。
“但是你的东西毁了啊。”陈辞兮不看她，半闭着眼睛休息。
“所以你必须死啊。”石姒阮看着陈辞兮，又有几滴冰凉的水滴落了下来，“你毁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觉得只是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一直留在这里，一直做我的研究用品，生不如死……”
反派惯有套路，陈辞兮疲惫不回话。
皮肤传来刺痛，陈辞兮睁开眼，看着那一针管的药都被石姒阮注射进了自己体内。
草！
会不会用药过多致死？
“站起来。”石姒阮附身在他耳边说。
陈辞兮眸色微顿，站了起来。
“进去。”石姒阮指着之前曹罄呆过都玻璃罩。
陈辞兮抬步走过去，玻璃罩被人关上，刺骨的水从脚底涌了上来，渐渐把他没过。
玻璃罩是不是完全密封的，上面还有透气孔，陈辞兮屏气下沉，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水雾，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会是我最成功的试验品。”石姒阮走过去，隔着玻璃罩看着里面的人。
少年黑发柔软，在水中漂浮，皮肤苍白没有血色，一双眸子黑亮，唇呈淡红色，一副软弱可欺的假象。
“你叫我什么？”石姒阮轻声问，带着诱哄。
少年张了张嘴，气泡从水中冒了出来，石姒阮笑了，他看出了少年在说什么。
一向对人清冷的少年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主人……”
臣服。
石姒阮笑了。
她喜欢驯服，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小阮，你在做什么？”
身后的声音把石姒阮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回来，她回头，看着走过来的曹罄，声音软了下去，“他刚刚想杀我，我看到那边有药剂，就……”
曹罄看着地上空了的针管，又转头看向玻璃罩中的少年。
少年眼神空洞，像个精致的洋娃娃，没了之前那副生气，似乎少了很多。
“他怎么了？”曹罄问。
石姒阮摇摇头，“我把药打进去，他就自己过去了。”
曹罄走到玻璃罩前，里面的少年忽然动了动，那双漂亮的眸子眨了眨，看着曹罄，缓缓下沉。
手碰到玻璃罩的那一刻，曹罄觉得自己疯了，她看着里面的人，少年整个人缩在罩子底部，露出一双黑眸看着她，以前的灵动被无尽的死寂替代。
“曹罄姐。”身后人忽然叫了她一声，曹罄回头，石姒阮的声音带着委屈，“你喜欢他吗？”
被问的人愣了一下，石姒阮又说，“可是不行哦，他是我的试验品。”
曹罄瞳孔微振，没等她反应，冰凉的药剂进入了她的身体。
石姒阮轻声说着，“没关系的，曹罄姐，跟我留在这里，你会开心的。”
曹罄试图反抗，却没了力气，技能施展不出来只能作罢，她忽然想起了陈辞兮之前的话——
“心软不是好事，曹罄。”
“敌我不分，曹罄，长长记性吧。”
她猛地回头，看着那个被关在玻璃罩内的少年，少年垂着眸子缩在那里，手臂上露出的黑色的绒毛在水中微微摇晃。
她被骗了……
曹罄看向从游戏开始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石姒阮，石姒阮依旧是笑着的，似乎跟那天一样。
“你好啊，我叫石姒阮。”那天的石姒阮朝她一笑，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
“你是玩家吧？我偷偷告诉你，我是玩家，你就算是NPC也不能欺负我哦。”
“我以后叫你曹罄姐吧！”
“曹罄姐小心！”
“曹罄姐你也是玩家对吧！我好开心啊！”
“曹罄姐！”
“陈珂好像是NPC，他去了地三！”
“跟我走，我知道陈珂一定回去一个地方！”
“曹罄姐你别犹豫了，陈珂是NPC！”
“NPC与玩家注定对立！”
注定……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