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般的痛再度袭来，陈辞兮手一松，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虽说是灵体形态，但终究还是会痛的。

更何况是怕疼的陈辞兮。

耳边是杂乱的嗡鸣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陈辞兮侧躺在楼梯拐角处，蜷缩着身体，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浑身上下都在疼。

好难受。

陈辞兮咬牙，手掐着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可能就真的结束了。

［请玩家抓紧时间到达通道返回游戏世界，否则会被现实世界强行剔除。］

系统的声音响起，陈辞兮笑声发抖。

果然，就是个坑。

陈辞兮翻身跪坐在地上，眼前依旧是黑的，耳边是系统刺耳的提示声。

“傻逼系统。”陈辞兮骂了一句，伸手摸旁边的栏杆，强撑着站了起来，没等他往前走两步，更加猛烈的痛感蔓延了他的全身。

系统是想让他死。

可是他死了以后白珂会怎么样？

这是陈辞兮失去意识前的唯一的想法。

失重感带着眩晕强行把半昏迷的陈辞兮弄了个半醒，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熟悉的望不到底的蹦极专用区，身体脱力一歪，原本半悬在那里的陈辞兮感觉自己要玩完了。

手上没力气，压根抓不住边缘。

放手的瞬间，陈辞兮忽然想起了田沧煜的话，置死地而后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刺眼的太阳光照在了陈辞兮身上，陈辞兮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醒了？”熟悉的带着嘲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陈辞兮抿唇，慢吞吞地把被子拉了下来，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可是没有看见声音的主人。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不再的时候自己跟着系统到现实世界去？”白珂声音冷冰冰的，怒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陈辞兮没说话，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

白珂的声音还没停，“你是嫌自己活的太舒服了，诚心想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觉得在游戏里作死没做够，打算来个真的？”

“陈辞兮！”白珂的火气越说越大，最终彻底不藏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死一次，就真的死了！”

“白珂……”

白珂的话突然被打断，陈辞兮看着洁白的墙壁，听着耳边熟悉的说话声但看不到那个人。

“我想见你。”

一句话，白珂哑了火，半晌，卧室里安安静静的。

“你为什么不在？”陈辞兮又问。

明明是他先不见的，凭什么一回来就朝自己发火，还藏着不出来。

“出不去。”白珂低声回答。

“为什么，是我积分不够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白珂没回答。

“你说话！”陈辞兮的音量提高了不少，谁还没个脾气了？

“相比较这个，你更应该想一下下个副本怎么办。”白珂最终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陈辞兮垂着眸子，拉着被子躺下，过了好久才出声，“还能怎么办，顺着来呗。”前三个副本都过来了，后面的应该差不多。

“你下一个游戏没法算计我了。”白珂平静地说，“而且你自己也会出一点儿问题，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原因。”陈辞兮眉头一皱，等着白珂说下去。

“我能量受限，肯定会被系统封住，所以我没办法帮你太多。”白珂解释道，“至于你因为在现实世界被系统算计了，那狗逼系统肯定会借此给你加点儿buff给你的游戏加难度。”

白珂说着，陈辞兮躺在那里听着他变得多少有些空灵了的声音，“所以下一个游戏，你最好是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一起，这样通关率会大很多。”

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合作。

“你确定吗？”陈辞兮缓缓开口，“我到现在见过的玩家一共有两个半，你让我找一个可以信得过的？”

一个汪晞遥一个曹罄，剩下两个吴凛古盒田沧煜还不知道是NPC还是玩家，这让他怎么找一个信得过的？

“没别的办法。”白珂封死了陈辞兮的路，“你只能赌，你不是最擅长赌吗？”

陈辞兮翻身下床，起身的一瞬间一股力道把他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在地板上。

“汪晞遥吧。”陈辞兮最终屈服，扶着墙站稳，“游戏里我总不能站都站不稳吧？”那还怎么玩？直接自杀算了。

“到游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养一养，只要不作死去屋子外面玩蹦极，那就不会在游戏里站都站不稳。”白珂再一次翻起了旧账。

陈辞兮干咳几声掩饰尴尬，他还以为白珂不会跟自己算私自蹦极的账，没想到不是不算，只是时候没到，相比较差点死在现实世界，差点玩蹦极还算是轻的。

完完全全听到了的白珂很想亲手把这个畜生弄死，畜生对此毫不知情，依旧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游戏里肯定会被系统坑一把，但是如果带上汪晞遥，说不定……

说不定更是死路一条。

但愿那傻大个别再装傻了。

陈辞兮慢吞吞地出了房间，既然他的系统回来了，那他就要去开辟新地图了。

某人拖着病弱的身体转完了打开的两间卧室，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卧室就跟样板房一样，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逛完了的陈辞兮回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轻叹一声，还是咸鱼好，翻身太累了。

“我帮你联系汪晞遥？”

迷迷糊糊间，陈辞兮听见白珂问他话，他随便嗯了一声，转身抱着被子又伸手把毯子撤过来盖上，闭眼睡觉。

把事都交给白珂，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白珂是自家系统，他们两个也算是命运共同体，白珂没理由坑他。

收拾烂摊子的白珂看着已经睡着了的人，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比如自己到底是什么，到最后对陈辞兮而言到底是帮助还是祸害，还有就是……

白珂试了试，发现自己完全化不出实体，能量消耗过大，如果他真的是系统，那么是不会受道具的影响的。

就是是系统想要把陈辞兮抹杀，对自己的限制也不会太大。

但怪就怪在能量减少的太多了。

他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是零散的，拼凑不起来，连他自己都怀疑那些所谓的记忆是不是系统故意拿来骗他的，白珂一边划动着陈辞兮的板面，一边回忆那些模糊的记忆。

那好像是一片废墟，他站在那里，身边似乎有什么人，那人语气带笑，问他，“你说这里真跟介绍说的一样吗？”

他答:“一样就不是这里的风格了。”

那人似乎是笑了出来，“不错，英雄所见略同。”

“少贫。”白珂冷漠地回了一句。

那零碎的片段到这里就没有了，任白珂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是谁，这到底是不是他的记忆，他之前到底是谁。

似乎有一条线引着他向前走，可偏偏那条线路模模糊糊的，让人不敢轻易尝试，不走，可能他永远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但如果走了，生与死，不得而知。

白珂想到这里，自嘲一笑，他看了一眼睡熟了的陈辞兮，叹了口气。

这个人以前的言行里都带着赌，他把这一次白捡到的命当做了游戏赌注，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活一次，就是一场赌局，赌赢了可能前程似锦，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可要是不赌，那就要永远碌碌无为。

敢不敢赌，某些时候决定了一个人的今后。

白珂觉得自己被陈辞兮给洗脑了，一道虚影出现在房间里，让人看不真切，他走到窗户边，伸手拉上了窗帘，把刺眼的白炽光挡在了外面。

赌一把。

他想。

说不定真的会赢呢。

陈辞兮醒来的时候，愣了半天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次现实世界留下的后遗症，他又梦到小时候自己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了。

那条路上还是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一个人是孤零零的。

他好像一个异类，混迹在人群之中。

睡了一觉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陈辞兮还是觉得身上很累，是那种由内而外的累，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也打不起来。

他坐起身来，靠着木质的床头，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怎么了？”旁边有声音问他，“做噩梦了？”

陈辞兮下意识摇头，接着睁开眼看向声音传出地方，那里站着一个青年，牛仔裤加白色卫衣，前额的刘海多少有些遮眉毛。

“你怎么来了？”陈辞兮看清楚人之后，头更疼了。

“不是你给我发的组队申请，而且同意了我拜访你家吗？”汪晞遥大喇喇地坐在床边，说着用手拍了拍陈辞兮身上的毯子，“这毯子这么舒服啊？”

陈辞兮把毯子抽回来放到一旁有些卡机的脑子转悠了转悠。

是白珂说让他找个人提高通关率，是他没得选报了汪晞遥的名，所以白珂给汪晞遥发了组队邀请，还同意了他来他们家。

“白珂？”想着，陈辞兮在脑中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像是之前刚从游戏里出来时那样。

陈辞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又被安排了，虽然是自己无意识间答应下来的。

“怎么了？”汪晞遥看陈辞兮表情不对，开口询问。

“汪晞遥。”陈辞兮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人，语气正经，“接下来的话请你听清楚。”

看陈辞兮忽然正经起来，汪晞遥忍不住直了直身子，看着他那双没怎么有精神的黑眸。

“你应该看到组队信息了，说实话这不是我发的，”陈辞兮选择实话实说，因为组队这种事隐瞒往往没有好结果，“你只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玩家之一，而你不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个，这点请你清楚。”

陈辞兮说的不急不慢，好像在聊闲天一样，除了语气里的认真，“在游戏开始之前，你随时有机会返回。”

他刚刚看到了，组队邀请那里汪晞遥并没有立刻点同意，而是来找了自己。

“我没打算反悔。”汪晞遥插话道。

陈辞兮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听完你再决定。”他说，“第一，接下来的一个副本我会遭到系统一定程度的限制，但具体限制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会对我自己以及我身边的人造成影响。”

“第二，我想要的队友是真真正正适合我的，可以跟得上我的思维方式和行动的，而不是装傻充愣的，因为队友意味着配合，我知道你也不是喜欢让自己吃亏的人，我也一样，我不想我以后的队友在危急关头干一些傻事。”

“第二个游戏我也看出来了，你有能力，但是你在故意藏着捏着，如果跟我组队，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你明白吗？”

汪晞遥没回答，只是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只有十八岁的男生，他有些惊讶，这个他认为毛都没长齐的男生竟然能一针见血地把他说个透彻。

可能，跟这个人组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陈辞兮不知道汪晞遥在想什么，他继续说，“第三，如果跟我组队，那你就是站在了系统的对立方向，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以及我的通关方式你也知道，就是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所以跟我组队，危险系数会上升很多。甚至会被系统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强行抹杀。”

“还有。”陈辞兮看着汪晞遥，“我可能会拉队友挡伤害，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我会尽全力保证你活着。”

“所以，还要跟我组队吗？”

汪晞遥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劝我拒绝你吗？”

陈辞兮摇摇头，“我这是在给你打预防针，”他说，“万一你脑子一抽同意了，之后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又后悔了，到那个时候，咱们两个的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

没有信任的队伍是不堪一击的，所以陈辞兮想要做的，是给队友画一个大饼，一个满是毒药的大饼，这样一来，等真正到了危险关头，队友选择离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这可不是预防针。”汪晞遥笑容更大了，他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据说只有十八岁的少年，“你这是直接把人后路封死了。”

陈辞兮满意一笑，“所以，你的回答是。”

汪晞遥哎呦了一声，“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卖我东西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

陈辞兮故作思考，“打骨折吧。”

“神经病。”汪晞遥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调出了板面，他面前的版面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显示发送时间是刚刚——

发送人:陈辞兮

是否同意与我组队一起进行接下来的游戏？

汪晞遥没有再犹豫，伸手点了同意。

［嘀——］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陈辞兮与玩家汪晞遥达成队友标识，请两位玩家在接下来的游戏中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队友是一个人在危难之时的灵魂的港湾，也是走投无路时前进的动力，有了队友，就算你留在了游戏之中，他也会带着你的遗愿向前。愿每一组队伍都能顺利通关。］

陈辞兮看着面前屏幕上的几行字，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很讽刺的笑容，果然，系统无时无刻不在作妖。

“那个，陈辞兮。”汪晞遥注意到陈辞兮走神，叫了他一声，“我还有件事。”

“说。”

“我能不能住你家？”

“不行。”

一听这回答，汪晞遥语气立马就变了，“靠，你怎么这么冷漠，刚刚你还不是这样的！用完就丢也不能这么快吧！”

陈辞兮分出一个眼神给了汪晞遥，“你自己不是有地方住吗？”他记得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休息区。

“这不是为了方便咱们俩一块儿进游戏嘛！”汪晞遥连忙说，“而且也方便咱们一起讨论战术，不是吗？”

陈辞兮犹豫了一下。

汪晞遥说的没错，他们两个是应该说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但是……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妥协道，“隔壁有两间房间，你挑一间住吧。”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已经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间。

陈辞兮:“……”游戏里没见你反应这么快……

房间里安静下来，陈辞兮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顺着力度滑进了被窝里，他翻身背对着房门，看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手里攥着的毯子紧了紧。

其实他刚刚没有多少把握的，甚至都做好了被汪晞遥拒绝的准备，可汪晞遥同意了，还答应的很爽快，仿佛他说的那些不是什么关乎着死亡的大事，而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辞兮闭着眼睛，黑暗似乎包围了他，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感觉很不好。

“下一个游戏你在吗？”

他小声嘟囔着。

“如果你不在，那我争取活到你回来。”

陈辞兮不清楚自己对白珂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是单纯的依赖还是……

他睁开眼，入目便是自己的板面。

虽然有感情，但没法否认的是，他还是不够相信白珂，因为他们两个被连在一起只是因为抽奖的意外，白珂有没有别的目的，他也不清楚。

至少到目前为止，白珂没做过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他忽然不见了……

陈辞兮干脆坐起来，烦躁地顺了一把头发，黑发翘了起来，他也懒得管。

白珂的事情他现在不打算问，但是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白珂下个游戏如果不在，他就要一个人操控板面，这一定会分心。

陈辞兮拨弄着板面，打算提前熟悉一下。

他以前向来是习惯一个人的，怎么现在不习惯了呢？

陈辞兮笑了一下，果然啊，人都是群居动物，有了人陪之后就不会想要一个人了。

没过多久，陈辞兮熟悉了板面，他往后一靠，结果倚了个空，后脑勺砰的一声撞到了床板上，虽然响声大，但是不是很疼。

“怎么了！”门忽然被打开，汪晞遥走了进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辞兮，“什么声音？”

“没什么。”陈辞兮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哐叽撞到了头，面无表情地打哈哈，“你听错了。”

“不可能！”汪晞遥特别笃定，围着床转了小半圈，盯着陈辞兮左看看右看看，把床上的某人看得想揍人。

“你收拾好了吗？”陈辞兮决定赶紧把这人支走。

汪晞遥点点头，目光还在陈辞兮身上转悠。

陈辞兮被他盯得不舒服，干脆闭眼，想往后靠的时候僵了一下，他刚刚没往后来着。

于是某个据说脸皮薄的人直挺着腰坐在那里，闭着眼，跟参禅一样，把汪晞遥搞得莫名其妙，打算转身走人去享受自己的大床房。

“对了。”忽然睁眼叫住了汪晞遥，汪晞遥回头，等着他说下去。

“如果在游戏里咱们两个走散了，那么无论如何，你要保住自己的命，只有你活着，才能有以后的事情，明白？”

“关心我啊？”汪晞遥笑着问。

“我是不想再费劲给别人洗脑了。”陈辞兮白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我困了，晚安。”

汪晞遥看了一眼从紧闭的窗帘外勉强挤进来的光亮，边走边好奇，外面大白天的，陈辞兮是怎么看出来现在是晚上的？

房门关了起来，陈辞兮再次把自己蒙进了被窝里。

游戏里的事情还都是未知，他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争取不要让自己在游戏里过于……虚，反过来拖汪晞遥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