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明顶

“那就把网降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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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长一人先回酒店后,大家气氛更自在了。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餐桌上的其他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这种场合无法避免的会摄入一些酒精,鼻尖也因此开始发麻,眼中的场景散发着柔光,感觉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

身旁突然有人靠近,我连忙撑起歪斜的身子,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的是黑尾铁朗。准确来说,我意外的是他会在这个场合找上我,毕竟我们都在众人面前默契地维护着一种界限分明的关系。

“你为什么在排球协会?”这个问题已经搁置一年了,我一直想弄清楚,并没有给他开口说其他话的机会。

周围喧闹,只有他在我面前,目光交汇,我在等待他的回答。

“高中毕业后,感觉挺合适的便直接入职了。”黑尾向后靠在沙发上,一副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的模样。

“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排、球、协、会!”大抵是喝了酒,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在我的记忆里,黑尾是一个在排球场上十分“张扬”的人,我也爱死了那样的他,我一直以为我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赛场向上跃起的瞬间,而不是电脑页面闪出的区别于少年时成熟的脸“日本排球协会竞技普及事业部-黑尾铁朗。”

黑尾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反而站起来走向人群中,嘴皮翻动在说些什么,不过距离太远环境嘈杂我听不清,不过五分钟,便见他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酒。

我顿觉没意思,不愿再等待他的回答,拿起手机给岛田发消息告诉她一声我要溜走,没想刚发出去,准备悄悄去拿我的包,黑尾就拿上包过来了。

“走吧,我给他们说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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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拉着我的手臂,扶着我慢慢上楼,其实我并没有醉到走路都成问题的程度,无非就是手脚有些发麻罢了,不过楼道的灯还没修好,他要扶便扶吧。

“来,喝点蜂蜜水,不然明天该头痛了。”黑尾把杯子放在我手中,温度从杯壁传导过来,我贪念这温暖,手心紧握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黑尾铁朗。”我已很多年没有这么称呼过他,还记得恋爱时他总是会被我叫他的全名吓到,那时候我还老嘲笑他,现在想来我也挺没道理的。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状态不太对。”黑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问起了我。

听到这个问题原本还哈气呲牙、张牙舞爪的我,瞬间就偃旗息鼓,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虽然不想承认,但黑尾真的很能体察到我的情绪。

不过这几天我确实过的不太好,前两天和主编的争执终究还是影响到了我,我很清楚的知道,今天的采访属实源于他作为同门师兄给我的特殊照顾。做新闻的日子也不短了,我多少也有听说过,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记者大多是要被冷处理的,也正是做好了面对最糟糕情况的打算,这场意外到来的采访反而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嘟囔着“没有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在我面前逞强了,我在这方面就没有感觉错的时候,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他一击即中的猜测,或许是醉酒降低了我的心理防线,我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听完了事情原委,黑尾松了口气,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

“我就说吧,无论何时遇见我都会喜欢你的。”我能感觉到黑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我身上,这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2011年,七月,隅田川花火大会。

“要交往试试看吗这位可爱的学姐?”黑尾凑近我,拢着手在我耳边说。

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带来的痒意让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有些想逃。黑尾看穿了我的意图,用手握住我的后颈,继续进攻“躲什么,那天在训练室不是更近的距离姐姐也有尝试过吗?”

回想起黑尾提到的在训练室的吻,我的脸颊迅速飞上红霞,逃无可逃的我只能着面对“眼前是璀璨的烟火,耳边是爱人的呢喃,你说呢黑尾同学。”

“真好呀学姐,我想我们无论何时遇见我都会喜欢上你。”黑尾吻住我,我们在烟花下于唇齿间交换了爱意。

也就这样我和黑尾开始正式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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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无故说这干什么。”

“这个反应?看来姐姐还记得呀。”黑尾是故意的,他一定是知道我记得才会提及往事,像是开疆扩土的将军,有着眼睛一转便能察觉出是佯装退败的灵敏,今晚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我的探究、侵入,不停在我的边界线上来回试探。

“你知道为什么我去了排球协会吗?”黑尾问出这句话时我正看着他,他轻笑两下,无奈说道“好吧,看来姐姐也并不彻底了解我嘛,也对,你问的问题就是答案了。”

“你我都知道,排球是一项永远向上的运动。一开始年纪尚小,不知所谓地说着“喜欢”排球,而我真正触及到这项运动,是在我体验到扣球的那一天。扣球,是身高不够就没办法做到的东西,我只有尝试再尝试,高一点再高一点,在手指碰到沾有汗渍的球体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满足感像冲破瓶盖的碳酸汽水,无法抑制的喷涌而出。那是第一次我真正爱上它,不断起跳不停跃起,从拦网最下面的格子一点点向上爬,从够不上到突破,每一次尝试每一次失败都是为了领取成功的奖励。但,又有多少人能看得到赛场的那片天花板呢?”

他慢慢地讲,我静静地听。我们没有讨论过这类话题,这么深入的剖析让我心惊也让我高兴。

“美妙而残酷的才是排球,我一开始就清楚它的门槛,我很庆幸我还拥有某些优势能作为我的入场券,让我不必被拦在门外只能眼羡,但也仅仅是入场券罢了,天才与凡人之间不是靠努力就能追上的距离。原本我还为此有过挣扎,但后来发现承认这一点也没那么难受的,回头看身后,很多人还早已被限制入场,比起来我至少享受过这般滋味,而他们……”

“比起永远站在球场上万众瞩目下,排球真正吸引我的是它本身。我的理想因此也很简单——让在其中的人热爱渴求,让曾被拒之门外的人拥有享受,只要有一点感兴趣我都想带上ta们,无论是谁。”

“所以,排球协会很好,很适合我……”

我明白了,他不用继续说下去我便知道了。原来于他而言,光明顶早就插好了旗帜,也为着这项名为“降低拦网”的事业一直努力,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在他的体内碰撞,也在他的体内交融。

相比之下黑尾铁朗是平庸的,他的对手有很多人,但没有人的对手会永远是黑尾铁朗。黑尾像是中转站,激励鼓舞着好些人向前,看着他们飞速的成长,接近、交锋、落下,转头自己也缓慢的追着向前,跟着妖怪的脚印。

“这个光明顶我登上了,你想选哪边呢姐姐?”

‘是啊,我呢?’疑问刚晃过心头,下一秒我便意识到,我已从心中认同的同伴那里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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