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册封礼,温婧诗垂头丧气地走到薛重琅的屋内,薛重琅见状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枕上,“说吧,今儿又是怎么了?”
温婧诗声音低低地说道:“册封之后就要侍寝了,我并不想侍寝。”
薛重琅陷入了沉思,温婧诗长着一张娃娃脸,根本看不出已及笄,况且她身子瞧上去也弱不禁风的,像是轻轻碰一下都会倒下。
弱不禁风?
薛重琅心生一计。
“你附耳过来。”
温婧诗胆子小,她惊恐地看向薛重琅,“姐姐,这能行吗?”
*
中宫内,诸位妃嫔都前去请安,唯有尊荣夫人姗姗来迟。
赵皇后端坐在主位,瞧着宋兰一袭胭脂红刺金芍药衣裙衬的她皮肤越发白皙,整个人看上去也甚是娇媚,她心下暗自感慨,怪不得能得圣上专宠呢。
贤夫人笑说着:“尊荣夫人的翡翠头饰还真是不错呢。”
尊荣夫人抬手抚触了一下发髻上的翡翠簪子,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圣上前些日子赏的。”
德夫人向来和尊荣夫人不对付,在尊荣夫人尚未入宫时,德夫人可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人,自打尊荣夫人得宠后,好像就没德夫人什么事了,一年到头圣上也去不了几回她的宫苑,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就对圣上没了念想,可悲哀的是她连孩子也没有,加之如今年老色衰,别说要孩子了,圣上都不愿瞧她一眼。
“听闻这次的秀女中,圣上封了一位尊仪夫人,想来是个美人呢,尊荣夫人可要当心了呀,可别被新人抢了自己的恩宠。”
德夫人看着尊荣夫人,眼底并无半分笑意。
尊荣夫人本就因为这事不快,现在偏又是德夫人提起来给她添堵,她佯装不在意,“花无百日红,咱们总是比不上那些娇嫩的。”
德夫人的手狠狠攥紧,似是要把指甲嵌入掌心,却也未曾继续说下去。
尊荣夫人又看向赵皇后,状似不经意间说道:“皇后娘娘,北魏开国至今从未有过两位尊字封号的夫人,不知圣上如此可是有违祖制?”
“此事本宫会向圣上提及,各位姐妹莫要再私下议论了。”
赵皇后遣散了众位妃嫔,由北溪扶着朝后殿走去。
北溪说道:“尊荣夫人说的并无不妥,娘娘是否要劝劝圣上?”
赵皇后不以为意,“本宫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尊荣夫人从前嚣张惯了,以至于后来让圣上下旨,协理后宫,位同副后,多一位尊字夫人也好灭灭她的气焰。”
“娘娘还是先想法子笼络圣心,再生下一位皇子,您的位置才能彻底坐稳。”
赵皇后又何尝不知,可圣上半月都不来一次她的宫里,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去给阿爹说一声,让他在朝堂多进言。”
*
秀女晋封之后则是由宫里的老嬷嬷进行授课,内容无非是圣上如何选择去哪个宫殿,以及如何侍奉圣上。
薛重琅无心上位,更无心侍奉圣上,故而并未认真听讲。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萧珩那日说的事情,她阿娘当初突然不受宠绝对不是她爹有外心了,应该是牵扯了太多,先是她阿娘不受宠,后来突然知晓她外祖父吕家入狱,所以她阿娘不受宠是因为吕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吕家又是因何入狱的?
“薛长使,现在若是不好好受教,日后惹恼了圣上可是要挨罚的。”
萧珩听闻今日老嬷嬷要给新妃嫔授课,下朝之后就往学堂这边来了,结果刚到就听见薛重琅被训斥的声音。
萧珩远远看着,并未再上前,他倏然笑了,照秋一头雾水,这两年他家主子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更别说笑了,果然是小青梅更得他家主子的心。
两个时辰后,温婧诗同薛重琅二人结伴走出学堂。
“姐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瞧着这个嬷嬷好凶。”
薛重琅冷冷道:“没什么。”
温婧诗早已习惯薛重琅这般冷冷的语气,她自顾自地说着:“方才嬷嬷教的如何侍寝你学会了吗,我都听不太懂,什么也没学会。”
薛重琅睨了眼她,“说的好像你愿意侍寝一样。”
二人走的慢,其他人都走的不见影子了,她二人才迈着莲花步款款走来。
“薛重琅。”
萧珩突然出现叫了一声薛重琅的名字,温婧诗回头看见是萧珩,她连忙说道:“姐姐你怎么惹到他了呀,我先走了啊。”
温婧诗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连走带跑的瞬间不见了踪影。
薛重琅并未回头,径直往前走着,萧珩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路。
“那日不是说好了吗,能不能不生气了,和平相处。”
薛重琅绕开萧珩,冷着脸道:“你是说了,但是我又没答应,你当你的帝师,我做我的嫔妃,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琅琅,我真的知错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次,那就让我……”
薛重琅看着萧珩,对上萧珩那双惹人心醉的丹凤眼,“别说了。”
萧珩倏然笑出声,“我的琅琅还是舍不得我的。”
“我只是不想听,你还想的挺多。”
萧珩尴尬地蹭蹭鼻尖,“那这样,我们合作,你在后宫有后宫的便利,我在朝堂有朝堂的好处,你觉得呢?”
薛重琅每每见到萧珩时,她总是把控不住自己的心,总会想起他们的过往,总想环住他的腰身,唤他一声“阿珩”,但是一想到今非昔比时,她总是心烦的紧。
“再说吧。”
薛重琅抬脚离去,萧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手镯呢?”
“丢了。”
萧珩心下一紧,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是他唯一的念想,他不自觉地握紧手。
“疼。”
萧珩闻声连忙松手,他低声说着:“无妨,我再为你寻个好的来。”
照秋和云茗在远处站着,云茗说道:“帝师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我家姑娘这么粗鲁。”
“我家主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薛姑娘,他这两年在京城过得并不好,方才他像小孩子似的发誓,这种只对薛姑娘有。”
“每年薛姑娘生辰时……”
照秋见萧珩走来,连忙迎上去,示意云茗也赶紧去看看薛重琅。
夕阳渐落,萧珩的背影被拉的细长。
薛重琅看着萧珩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
温婧诗回到储秀宫后左思右想不该将薛重琅一人丢在那,她坐在窗前时不时朝外瞧一眼,看看薛重琅回来没有。
郑婉毓同傅瑶音有说有笑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不吭声的卫初,温婧诗听着门口有动静,连忙走出来,并未瞧见薛重琅,立马又垂首叹了口气。
傅瑶音瞧着温婧诗温柔笑道:“温良人倒是比咱们回来的还早些呢,我们方才去御花园摘了几枝桃花,温良人可要?”
温婧诗神情低落,微微摇头,傅瑶音并未介怀,郑婉毓却不快道:“你对她那么好作甚,人家又不念着你的好,整天都围着薛重琅那个冰山,哪能瞧得上我们的东西。”
温婧诗性子软,即便郑婉毓如此说了她也并未反驳,只轻叹一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傅瑶音却耐着性子说道:“婉瑜,你别总是这么呛人,既然打了照面总得说些场面话嘛。”
“你就好好做你的老好人吧。”
郑婉毓也就同傅瑶音说话时语气能好些。
“听说明天内阁就要确定寝殿了,你位份那么高,定然是一宫主位,我们这些小虾米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郑婉毓的虚荣心在这一刻爆棚,“怎么了?羡慕了?要不我们在一个宫苑,这样不就好了。”
“还是算了吧,明儿圣上肯定会去你的寝殿……”
傅瑶音拿着桃花枝,同郑婉毓说说笑笑走远。
*
薛重琅回来后,温婧诗红着眼走来,“姐姐,我今儿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姐姐不会生气吧?”
温婧诗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眼圈也微红,说话带着哭腔,薛重琅打趣道:“怎么,还愧疚的哭鼻子呢?”
云茗沏好茶递给温婧诗,“温姑娘多虑了。”
“我家姑娘并不是因为此事哭的。”
温婧诗斥责道:“茶茶。”
婢女茶茶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薛重琅问了好一阵子才问出来,最后淡淡道:“她性子本就如此,你若是因这个哭鼻子,日后你哭鼻子的地方多着呢。”
温婧诗拿起帕子沾沾眼角,不满道:“她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女,从前在京城就嚣张跋扈,性子倨傲,如今又到太后眼皮子下面待着,如何能不嚣张?”
“你既知道,又何必放在心上?”
温婧诗语噎,声如蚊呐道:“我就是看不惯嘛。”
薛重琅深知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要收敛性子,况且她对后宫的尔虞我诈没有一点兴趣,只是她被困在这个地方,倒是没法子盯着薛府了。
温婧诗喝了口茶水,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会招惹了帝师呢?”
薛重琅的思绪回笼,“净身房那日抢白了他,他小心眼,记仇呗。”
“啊?帝师原来是这样的人啊,从前我只听说他冷漠不讲情面,没想到他跟常人一样,都是有私心的。”
薛重琅不想再提及萧珩,三言两语就将温婧诗打发走了。
“去把那只羊脂玉手镯找出来。”
云茗在梳妆台的小屉子里翻找出来递给薛重琅,“姑娘这几年都不愿戴着,如今倒是想起来了。”
薛重琅抚摸着玉镯,想起当年萧珩将此物送予她时的模样。
“琅琅,我全身上下最最最值钱的家当送给你了,你可莫要嫌弃,更不可丢弃。”
“祝我的琅琅旦逢良辰,百事从欢。”
那时的萧珩阳光而又开朗,时而像邻家的哥哥,时而又像活泼的小孩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再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是变了。
“姑娘可要戴上?”
薛重琅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收起来吧,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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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回到扶云苑孤身坐了一个时辰,照秋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走。
拂晓端着温了又温的晚膳走进来,照秋无奈摇了摇头。
三人守在门口窃窃私语,“主子这是怎么了?”
“今日你们可是去见了什么人?”
照秋抽了抽唇角,“还能有谁。”
“他们说什么了吗?”
照秋沉吟,微微摇头。
不知过了许久,屋内传来萧珩低沉的声音,“照秋。”
照秋端着晚膳进屋,不多时便出来了,他看着拂晓道:“主子让你明儿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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