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封令

魔界四位尊者皆持有各自纹令,纹令上雕的图案为四种神兽,廖生魔尊为夔纹,洞瑶魔尊为犼纹,城欲魔尊为龙纹,醉鹤魔尊为凤纹。仙门四位尊者相对应也有四枚纹令,不过上面不再雕刻的是兽,而是日月山水,每届封令尊者的仪式上,都会由帝君或帝尊根据推选出来的弟子心性将这四枚纹令分别交接给下一代尊者。

苏译记得渊和当初承接的便是水纹令。殿上安静,没有一个人再继续坐着,四位推选出的尊者面向白玉高座而跪。

白释缓缓从台阶上迈下来,接过蘅芜亲手递给他的四枚纹令,走到了跪地的四位尊者面前。

按理来说,封令仪式时,帝尊一般会用探魂入梦查验心性过往后,再递交纹令,但这次并无人提醒四位尊者需要抬腕让查验,白释垂眸也没有做任何反应。

白释拿起的第一枚纹令是日纹令,在莲山面前驻步,将纹令递给了他。

莲山伏身一拜后,双手接过,“莲山叩谢帝尊。”

白释语气平柔,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佛有菩萨低眉,自有金刚怒目,需知二者本无不同,莫误歧途。”

“弟子谨记。”

白释移步,拿起了第二枚月纹令,停步后轻唤了声,“凉时。”

“帝尊。”陆凉时略微震惊地仰头,他似乎是想将自己的手腕抬起,但最终还是掩在了衣袖里,并没有动。

白释将月纹令接给他道:“一步错则步步错,心境不平难免易生心魔。”

陆凉时接住纹令,恭敬拜谢 ,“凉时谨记。”

白释将水纹令递给了逍遥,在白释移步要离开时,逍遥却出声唤住了,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足勇气问:“帝尊便没有什么告诫逍遥?”

白释看着他道:“你很好,无需更改。”

逍遥还是有些迟疑,“可……帝尊……逍遥并非……”

白释等待他说,逍遥却低头没了下文。

白释道:“你握住你手中纹令。”

逍遥依言将水纹令握紧在了手心,乳白色的纯澈灵力从他手心漫出,慢慢地裹住了整枚纹令,与纹令上溢出的灵力完全交融。

白释缓声道:“没有问题,你的修炼或许远比你以为的更要坚实稳固,灵力也很干净。”

白释到祈言风面前时,祈言风面色未变,只自然地抬起了右手手腕。

白释的神色稍用动容,这本是封令仪式上一直都有的环节,白释只要将手指轻搭在此人手腕上,便能探知到他的过往和修为,往届封令仪式并非没有在这个环节筛过候选者。但这次白释却并没有使用探魂入梦,而是将最后一枚山纹令直接放在了祈言风掌心,道:“不必了,你们既然能通过层层筛选举荐走到这里,便自有过人之处,也得到了仙门上下的认可,实在没有继续查验的必要。”

祈言风将纹令握到掌心,伏身行礼,“言风叩谢帝尊。”

苏译身后有人出声,声音很轻,甚至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戏谑,“怎么,羡慕呀?”

苏译将视线从白释身上收回,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也就是帝尊亲自封令的殊荣难得,其他没什么意思。”

“你说,当年你若没有堕魔,今日封令的尊者中会不会有一个你?”

苏译侧身瞪了洞瑶一眼,微有薄怒,“没有如果的事情,没必要推测。”

洞瑶不避不移地对上苏译的目光,认真问:“你刚刚说的话,是真想让帝尊来魔界,还是单纯气一气仙门那些拎不清的老东西?”

苏译蹙眉道:“有区别吗?帝尊若真来了魔界,气不到他们?”

“只是如此吗?”洞瑶压低了声,“有一个词叫关心则乱,你一对上和帝尊有关的事情可太反常了。”

“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洞瑶倏忽之间突然笑了,眉眼微弯,他将苏译扳得继续转过去,看向殿中央。

苏译将洞瑶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开,“你发什么神经?”

“理解一下,面前这种场面很难不让人多愁善感,毕竟年少轻狂时,我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日能成为尊者,得仙门上下敬仰尊崇,可惜物是人非。”他嘲讽般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嗤。

苏译哑然片刻,“真不像从你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洞瑶愉悦道:“你不都说了我今天在发神经,反常一点不才算正常。”

封令仪式结束后,陆凉时径直望向了苏译。苏译向洞瑶低声传话,“我有些私事处理,你若无事,可以先走。”

洞瑶道:“打的过吗?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帮你?”

苏译咬牙,“我在你眼里就弱成了这种地步!”

洞瑶否认道:“不至于,怕你下不了手,打不死。”

“无事。”话音未落,苏译脚底浮阵,身影已经从大殿中消失,紧接着陆凉时也消失了。

芳草如茵,池畔杨柳青绿。

陆凉时一身青碧色宽袍,握着折扇负手而立,眸底清冷。

他的指腹摩挲着折扇,看着苏译缓声道:“我从未想过,廖生魔尊竟是你,当年师门果真是没有冤枉你,你真是前廖生之子?”

苏译冷嗤道:“我承了魔尊的位,就是廖生之子,你继任了青华峰峰主之位,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师父的孩子。”

陆凉时握扇的手骨节泛白,怒斥出声:“你放肆,即使到了今日,你也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不对,我说错了。”苏译走近了陆凉时一步,“你那儿有资格和师父扯上一点儿关系,你根本就不配!”

陆凉时像是听到了笑话,“我不配?你便配?以你为虎作伥,弑师杀父的魔族尊主身份。”

苏译攥紧了手指,提拳便向陆凉时砸了过去,他速度快,拳掌之中携有灵力,虽不是杀招,但也毫不保留,威力并不容小觑。陆凉时连忙抬扇阻挡,几个来回之后,他生受了好几拳,眼眶唇角一片青紫。

一道劲风掠过,陆凉时出招震开苏译,后退了数步,与他拉开距离,“够了!我来不是跟你扯这些的,清圆呢?”

“清圆。”苏译捏拳缩进袖中,余怒未消,“你倒是还有脸跟我提清圆!她都跑回魇都了,你才发现人不在了,一峰峰主让你当成这样,还不如尽早退位让贤。”

陆凉时亦是愠怒,“她身携青华剑,我能有何办法管束住她!”

“一把青华剑就能让你束手无策,你怎么不担心她携带青华剑离开青华峰一路跑到魇都,路上若遇到觊觎神器之人,以她小小年纪要如何应对?”

陆凉时抿紧了唇,无言以对。苏译道,“陆凉时我当初将清圆留在青华峰,交给你,你可曾对她上过半分的心?看在师姐的份上,对她可曾偏心宠爱过?这么久了,清圆并非辨不清好歹不知感恩,可至今对你对整个青华峰毫不亲近留恋,你反思过自己吗?你这样的姿态,凭什么让我把她再交给你!”

陆凉时冷声道:“以她魔修之子的身份,你想让青华峰如何?想让我如何?”

“她为什么会有魔修之子的身份?她何必忍受那些厌恶和欺辱。”苏译声音嘶哑的厉害,近乎咆哮,“是因为你不敢承认,你至今不敢承认她的身世,师姐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你不敢说,清圆需要灵力护灵识,无处可去的时候,你不敢说,你连师姐产下清圆缠绵病榻,看都不敢去看她一眼!你当时若稍微有一点担当和勇气,师姐会去逝吗?”

“怪我?”陆凉时只觉好笑,“她不替你挡罚,她会身体受损的那般严重?我没有勇气我毫无担当?你有勇气!挖丹叛门,屠杀师长,这种事情,没有点勇气确实干不出来。”

苏译全身魔气爆涨,眸色转红。

陆凉时暗下捏紧了折扇,“怎么?今日你连我也想杀?”

苏译自嘲道:“我这么多年对你从未真动过死手,你以为是我杀不了你,惦念着你好歹是我的师兄?不过是因为你是清圆的生父,我怕清圆终有一日知道真相后为难,但今日既然听你如此说,便没有顾虑了,清圆从此以后和你再无关系。你介意极了多一个女儿出来损你清誉,但我不介意。”

咔嚓,不远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本来僵持不下的二人皆转头,白释站在垂柳下,柔软的枝条在他身后被风吹得摇晃,夕阳西下,天边落霞赤红,他的影子被拉的长,整个人身上都被渡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但神色却很淡。

陆凉时无法判断白释站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他来的悄无声息,若不是故意踩断了树枝,他和苏译未必发现得了。陆凉时侧身退了一步行礼,“帝尊。”

白释移步往他们近前走来,步子很慢,白释没有说免礼,他便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没有敢变,手心里甚至已有细汗渗出。

没有看出来白释生气,但无端觉得恐怖。白释在他面前一步停了下来,语气平常地问:“你知道为何上一代尊者,有记载的只有三位吗?”

陆凉时略将腰又低了些,恭敬回道:“凉时不知。”

“不是只封了三位,其实也是四位。封令尊者虽然最看重的就是修为,宗派,名望,但并非毫不在意私德,若所行之事实在有背常理常情,也会被撤名。”

白释并不在意陆凉时的脸色变化,继续道:“你能在破身之后继续修行无情道,意志心性确实难得一遇,远超常人,如果走的平顺你的境界不会比渊和低,但你若还是试图欺人欺己,不明本心,下一次的天道雷劫你未必躲得过。”

“谢帝尊提点。”陆凉时往后撤步,“凉时告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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