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彭野神色有点幽怨，虽然知道师姐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都这个时候了。

“第一，我们手里的钱不一定能买下三清丹。第二，我现在重伤，你是金丹修为，就算买下了，也不一定能保住。第三，你怎不知会不会有人在暗中观察。”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别人买走。”

“别的丹药也是可以的……”

褚星淮倒是耐心的安慰她。

“不一样的，这个更好，如果留下暗伤怎么办。”

彭野有点着急的打断。

褚星淮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注视着彭野的眼睛。

“不会的，阿满，不要担心。”

一阵对视，彭野忍不住先败下阵来，抱怨道。

“师姐总是这样，从来不为自己想想……”

“你怎知我没有为自己想，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在这里与我说话，就是我的私心。”

“好了好了，我总是说不过你。”

彭野愤愤不平。

就这一会功夫，三清丹就要被人买走了，定价是三万两灵币，已经是天价了。

最后机会了，彭野不死心，还想劝劝褚星淮。

“我还有沉渊……”

“阿满！”

褚星淮的声音已经有点不悦了，彭野听出来了，但是她少见的执拗，有点倔强的盯着空处。

褚星淮缓了缓态度:“那把剑是师尊留给你的，不要因为我……”

“可是师姐比剑更重要啊。”

褚星淮无奈叹气。

看着彭野，那个当初不及她腰间的孩子，如今已经是这么大了，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她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又笨又傻。

褚星淮拈轻避重，岔开话题。

“我有点饿了。”

“那师姐想吃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彭野就问出口。

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师姐这是在转移话题，都是修仙之人，怎么会轻易饿，而且师姐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多少次一枚辟谷丹就应付了。

褚星淮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报了菜名。

“松鼠鳜鱼、银鱼炒蛋、排骨藕汤。”

褚星淮顿了顿，微微眯眼，又加了一道:“还要桂花糕和龙井茶糕。”

不同于褚星淮清冷的姿态，她的口味的有点偏甜的，这也是彭野无意中才发现的。

那时候她还小，没有辟谷，又吃不惯辟谷丹，总是吵着闹着要下山吃饭。

褚星淮被她软磨硬泡弄的没办法，只好带她去吃饭，后来带她下山就成了表现好的奖励了。

彭野嫌自己一个人吃，师姐在一旁看着太过冷清，还总是让师姐陪她一起吃。

褚星淮这人看着冷漠难以接近，其实耳根子可软了，每每都让她得逞了。

也是从那时知道师姐其实最温柔了，而她也发现师姐其实偏爱甜口，后来彭野点菜总会多点一道甜口的。

想想她那时候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褚星淮厌恶她了。

褚星淮都这样说了，彭野还能怎么办，只能老实照办。

“等买完疗伤丹药。”

彭野有点恶声恶气。

看在褚星淮眼里，倒像是色厉内荏的灵兽，也有点像凡人养的小狗，明明不敢对主人呲牙，却偏偏爱表露一下，不过褚星淮很喜欢。

“好。”

褚星淮温温柔柔的答应了，倒让彭野没办法找她事了。

彭野长了个心眼，特地看了一眼拍下三清丹的隔间，是天字号雅间，天香坊最高规格的雅间。

“要那个，拍下来。”

褚星淮突然指着正在拍卖的东西。

那是一件防具，玄阶上品的护身罩，虽然不及三清丹，但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诸位，这件可是玄阶上品的天峫罩，材料取自天峫山的金刚石，由锻器大师马东楼亲自打造，能抵挡合体期修士全力一击。”

合体期修士全力一击！

彭野不可置信的和褚星淮对视一眼。

这样的宝物怎么仅仅是玄阶上品，起码是地阶，要知道虽然就相差一阶，但却是天差地别的。

“不过……”

拍卖师话锋一转。

“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之后就无用了。”

“起拍价五千灵币。”

“嘁！”

话音刚落，台下看客便一堆唏嘘声，虽说能抵抗合体期修士，但是只能用一次，除非家大业大，有几个人能用这样的防具。

不过师姐既然说了，彭野就老实拍下了，到最后足足花了一万三千灵币，虽然不是她掏钱，彭野也感觉好贵啊。

随后又拍了几份上等疗伤丹药，但是和三清丹相比还是差远了。

离开的时候，彭野故意墨迹了一会，等着那个天字号雅间的人出来，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行五个人，都是黑衣，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两个金丹期修为，剩下三个气息深长，彭野难以辨别，很有可能是金丹以上。

彭野迅速做出判断，强抢是不可能的，只得作罢。

一回到客栈，彭野就吩咐店家上菜，正是刚刚褚星淮想吃的。

褚星淮打坐吸收丹药后，菜刚好上齐。

她将面纱摘下，露出了姣好的容颜，可惜硬生生被额头那一大块印记破坏了。

就好像精美绝伦的瓷器上面有一道刺眼的裂纹。

彭野忍不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褚星淮直接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吞吞吐吐的。”

“师姐把妆卸了吧。”

褚星淮端坐不动，微微挑眉。

“怎么，嫌我丑？”

尾音上扬，像小钩子一样挠在彭野心头。

彭野感觉冤枉极了，哼哼哧哧。

“师姐净会说些戳我心窝子的话，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很在乎吗？”

褚星淮说这话时，没什么语气，就连彭野也难以辨别其中含义。

“在乎又不在乎，师姐于我，是世间明月，我不希望明月蒙了尘。”

褚星淮面无表情的扯了一下嘴角，早就不是什么明月了。

一道白光闪过，褚星淮就恢复了原样，一如既往的天人之姿。

只是眉心那道鲜红的堕魔印记却抹不掉了，给这份天人之姿硬添上了一份道不明的妖异。

之前逃命太过着急，后来褚星淮又以印记覆盖，彭野从来没有仔细瞧过这堕魔印。

鲜红如火焰般灼烧的颜色，如有生命实质般的烙印在褚星淮的神魂上，这是永生永世的都去不掉的。

一个修士堕魔，就意外着他自此和“正道”势不两立。

而堕魔的修士则被冠上道心不稳、心智不定的词。

越是出自名门正派的修士堕魔越会为人不齿。

彭野知道堕魔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执念太深、走火入魔，甚至是心甘情愿。

她并没有问出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尊怎么会被惊阙所“杀”，师姐又怎么会堕魔。

明明满腹的问题，但是在看见褚星淮的那一刻，彭野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因为她是师姐啊！

浮玉宗上朝夕相处十余年，彭野太清楚师姐的为人了。

彭野静静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看着那颇为刺眼的堕魔印。

眼神中渐渐溢满心疼之色，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褚星淮被这样露骨又直白，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疼惜看的心头一颤，本能的想要逃避。

她宁可彭野质问她、责骂她，她没有尽到做师姐的责任，更没有尽到做弟子的义务。

“很丑吧。”

褚星淮在这样的目光下，几乎无地自容，感觉心都在发疼。

她让太多人都失望了。

“不！不丑！”

这一次，彭野清楚的听到了隐藏在褚星淮话语下的波澜。

状似平静的外表，但是师姐在自责，她很伤心。

察觉到这一情绪，彭野鼻子一酸，师姐明明是风光霁月的人啊！

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她急切表白自己。

“在我眼里，师姐永远是师姐，永远是浮玉宗的第一首席弟子，无关身份，更无关地位，师尊如果在天有灵，她也一定这样想，师姐，你其实一直是所有人骄傲。”

彭野按住褚星淮，不让她逃避，看着她的眼神，一字一顿，无比坚定:“我幼时入宗，是师姐领着我一点点步入修道，我天资愚钝又急躁冒进，是师姐一点点教导我。”

彭野的眼睛亮极了，她看到褚星淮的瞳孔中映照出自己。

“若没有师姐，我早死在十年前了，师姐待我，天地可鉴。”

“而我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师姐身份，堕魔印不能证明什么，更不能抹杀从前师姐所做的一切。”

“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这些都是师姐教我的。”

褚星淮苦笑，没想到当初只知道跟在她屁股后的小尾巴如今也能反过来教训她了。

彭野突然像小时候那样抱住褚星淮，除了上次情况紧急，她们已经好久没有相拥了。

因为她已经逐渐长大，不能在像小时候那样可以随意撒娇。

幼时的她尚且还抱不住褚星淮，现在却能轻而易举的将师姐笼罩其中。

“师姐！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我会变得越来越强。”

彭野的眸子实在是太亮了，烫的褚星淮不敢直视。

“吃饭，菜要凉了。”

褚星淮佯装镇定，生硬的转移话题。

“师姐又扯开话题。”

彭野不满的嘟囔。

她算是发现了，师姐就是个鸵鸟，一碰见不想回答的或者是不想面对的就转移话题。

“还吃不吃。”

褚星淮故意冷了冷脸，拿出了身为师姐的威严。

彭野只能乐得配合，不过很高兴褚星淮能从刚刚到自哀自怨中走出来。

“吃吃吃，我吃还不行嘛。”

“那还不放手，要抱到什么时候。”

彭野嘿嘿一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师姐没松手。

彭野看着师姐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但是微粉的耳垂出卖了她。

“师姐是不是害羞了。”

没经大脑，彭野直接说了出来。

这次，褚星淮真的羞恼了。

“自己吃吧。”

说罢，筷子一撂，直接不吃了。

彭野自知理亏，废了好大劲才把褚星淮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