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尝到甜头的程颂如法炮制，往外租了两三次，小小敛了笔财。
不得不承认，人有钱没钱就是一样，口袋鼓些，腰杆子都直了不少。
程颂把大头存进银行卡，小头用作生活费和停车费，还精心挑了一枚纯银的奢牌领带夹，打算下次见面送给霍绎川。
程蓁每天都在美甲店里忙，程颂则是天天出去跑面试，偶尔接个主持兼职，两人都早出晚归的，家里冷清了不少。
让人舒心的是，姨夫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估计是去外地谈生意了，程颂总是期待收到他出车祸或喝酒喝到脑溢血的消息，可惜暂时未能遂愿。
这天，方桌会摄制正式开始。
现场比彩排那天热闹不少，化妆师造型师还有各种助理齐上阵，熙熙攘攘有点像菜市场。
拿到台本后，执行姐姐嘱咐了他几句话，忽然神色紧张起来，小跑着向入口去。
程颂也朝入口看去。
进来的是个被前簇后拥着的女人。素颜大波浪，头顶俩卷发器，戴个大黑框眼镜，仍难掩艳光四射。
正是视后黎嫣。
她习惯了被全场行注目礼，眼皮没抬两下，手一摊，助理立刻奉上插好吸管的水杯，随后将她带往专属休息室。
天，比电视里看着要瘦太多。
程颂暗暗咋舌。镜头真是残忍，生生把瓜子脸拉宽成方圆脸了。
梳化完，程颂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拍，副导演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热络笑道：“小程啊，来来来，去休息室坐坐，老是坐在外面干啥呢，走，跟哥来。”
程颂被半推半带地送带进间独立休息室。他原以为是那种大家混坐的公共区域，结果门一开，他愣了——竟然是节目主持人的专用休息室。
主持人梁老师是个有江湖气的老大哥，两鬓微白，镶了颗金牙，因敢说敢问在业界闻名。此刻正翻着台本喝茶，见他进来，大手一挥招呼他坐沙发上休息。
“小程啊，别拘着，休息室就是用来休息的……嗨，别老师老师的，喊我梁哥就行。”
程颂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换来句孩子别跟你大哥客套。屁股没坐热呢，梁老师竟还倒了杯茶分给他喝，喉间生香，一抿就知是好茶。
彩排那天也见过梁老师，可别说喝茶了，连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个。
俗话说，见风才能使舵，而这股劲风是从哪儿吹来的，不言而喻。
程颂安安静静捧着茶盏，面上不显，心湖却波澜难息。
这也太罩了。
要知道，梁老师之前还上过热搜，因为拒绝和关系户演员握手。他今天能这么笼络自己……
这么一想，前几天床上遭的罪，根本不算什么了。
没多久，门又被敲响，助理小姐姐送了高档盒饭进来——盒饭是用漆盒装的，跟古装剧里的差不多。
程颂捧着漆盒吃起来。里面是他最讨厌的三文鱼，程颂悄悄拨到一边，挑出和厚蛋烧吃。
又过片刻，助理大哥又抱着一整艘“船”进来。确切地说，是做成小船造型的水果盘。造型浮夸到戏剧化，像个不知所云的行为艺术。
程颂越看越想笑，连忙低头擦嘴掩饰。
吃到一半，梁大哥有事出去了，休息室只剩他一人时，程颂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放下漆盒，往后一靠。
沙发紧贴墙，恰好把隔壁的动静传了过来，不用刻意竖起耳朵，都能把那些客套话听的一清二楚。
先是恭维嫣姐状态好，再是祝贺票房过亿，再再是问嫣姐有没有要避开的话题，这边全力配合。
黎嫣似乎兴致不高，话不多，也不大乐意接话。谈话经常出现冷场，程颂都替导演捏把汗。
最后是经纪人看不下去了，出来救场，该说不说，做经纪人的就是情商高，几句八卦就把黎嫣的兴致调动起来。
“真的假的？”
“真的啊，媒体都拍到了，但被他公司拿钱压下来了。”
“偏偏挑宣传期做这种事儿……呵，没脑子的蠢猪一只。”黎嫣语带讥诮，“想到待会儿还要跟他装友爱，我就想吐。”
程颂来劲儿了，稍稍坐直，侧耳倾听。
经纪人捧哏：“是啊，想想就造孽，藉藉无名时陪你熬过来，腻了就踹掉换新的，真不怕遭报应。”
“家里的那个怎么说，去公司讨说法没有？”
“没有吧，好像是个大学教授，工作体面着呢，拉不下脸闹。”
“可怜哦……我看混这个圈子的就没有几个干净的。”
一阵干笑声，经纪人接着道：“这年头，不出轨的都要变成稀罕物了。我一姐们儿最近也是，忙着打离婚官司呢。”
“也是老公出轨？”
“嗯呐，找了个三十的，温温柔柔的解语花类型，好像是学艺术的。”
“这种的可不好对付。”
“是这话，不过我姐们儿是国外大律所的合伙人，专门打离婚官司，不怵她。对了，你应该认识的，就是上次帮咱打官司的庄律。”
“哦……是她呀，我记得呢，之前她还帮我代购包回国呢。她老公是做生意的吧？”
“对，是个建筑承包商，口袋钞票多的很……”
程颂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偷听了，可耳边的对话像带着某种魔力，牵住了他的神经，让他挪不动半分。
“……那女的是干什么工作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她好像是那些阔太太混的，哎，你知道林千珮吧？就是郑二他媳妇儿，那女的跟她玩的好。”
“打过照面。奇了怪了，林千珮怎么成天跟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没人提醒她么？”
“傻不拉几的，娇生惯养大，人情世故一点不会，还心直口快的得罪过不少人。谁愿意吃力不讨好啊……”
寒意自脚底悄然窜起，顺着脊背一路攀上心口，凉得发紧。
程颂整个人像被定在原地，僵得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忘了眨，只死死盯着饭盒里那块肥美的三文鱼。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还算温和的芥末气味也陡然刺鼻起来。
对话还在继续。
“哦对了，忘跟你说了，很经典的配置，说是有个弟弟还是侄儿啥的，不知真假，估计是编的，当自己是卖茶叶的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会还有个卧床不起的爷爷吧？”
笑声此起彼伏，欢乐的气氛愈发浓烈，几乎要穿过墙壁。
程颂的手在发抖，他神经质地按住手腕，却起不到半分作用，连带着另一只手也开始抖。
骗人的吧？
不是已经结婚了，不是，不是搬进婚房了吗，怎么，怎么……蓦然，两个硕大的字挤入程颂脑海，霸道地舒展筋骨笔画。
小三。
隔壁的笑声逐渐收敛，谈起了正事。
程颂默默站起身，没事人一样地离开休息室，行尸走肉般走到了厕所的最里间，终于撑不住，悄悄抱头蹲下了。
嘴角的咸味提醒他，他流泪了。
不行不行，刚刚才上好的妆。程颂坐在马桶盖上，仰头看天花板，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小三。
这里没人知道，没事的。
程颂安慰自己，就录这么一集，录完拍拍屁股走人，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没事的。
小三。
没事的。
录制总归要开始的，他也终于见到影帝本尊，金棕卷发的高大男人，英俊倜傥，随口两句就把补妆的小男生逗得捂嘴笑，黎嫣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程颂看着他们，像在看一档情感观察节目似的，置身事外的抽离感让他的喜怒哀乐难以起伏，看什么都像隔雾看花。
录制进行的异常顺利。
“本节目由绿姜文学城独家冠名播出。凌晨两点睡不着？绿姜小说陪你熬！绿姜——你的随身图书馆！”
“嗯……”导演摸着下巴，“总体可以，但笑容不够有感染力，再来一条！”
摄像大哥附和：“小帅哥，想点高兴的事儿撒。”
程颂扬起灿烂的露齿笑。
“对！就是这样，再笑大些！”导演打了个响指。
程颂笑的更开了。
导演抱臂盯着监视器画面，满意拍板：
“过！”
浑浑噩噩回到露香园。
程颂摸黑进门，坐在换鞋凳上老半天没动，终于有劲起来开灯，却看见了客厅里大大小小的编织袋和纸箱。
再低头一看，程蓁的毛拖鞋不在玄关。
她在家。
转折章。
上一章的口口口口口口：霍绎川猛地一颠胯
骨盆像被凿开了缝儿似的酸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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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