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陟从没想过,他所帮助的百姓是这样一些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的流匪。
但当他回到他们暂时的住处,看着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个个骨瘦嶙峋,气息奄奄的躺在母亲怀里。联想道刚刚无辜遇害的人,她们都有什么错呢,站位不同罢了。
从师父那带来的粮食不够了,难道要继续抢下去吗?
“师兄,或许他们并不值得我们的帮助。”沈随之看着陆陟,观察着他的神色。
陆陟只是盯着某一出,望着出神。“也许吧,但是他们同样受到伤害不是吗?”
“只是报复的方式不对,我猜 现在他们一定对我议论纷纷。”陆陟看着远方出神道。
沈随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陆陟看着他这样,淡淡一笑。
——
潘淮书看着眼前的惨状,内心不禁生出几分怜悯。
“公子,你说那些流匪只杀人,不劫财这是为什么”翼风看着潘淮书眼里尽是不解。
潘淮书一时没回答,他从没想过陆陟会这么心狠手辣。但财务并没有被劫走,难道是私仇。
一位妇人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孩子,一看到潘淮书就跑过来跪下。“求各位官老爷还我一个公道,还我孩子一个公道啊……”哪位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怀中的孩子早已没有生气。
潘淮书看着她不禁握紧拳头,心中也有一团无名火在烧。
他派翼风查明所有住户的损失即所有伤亡情况,不一会这里就纷纷挂起白布,到处都是哭嚎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求一个公道,但是真正的公道又在哪里?
翼风禀报完后,跟着潘淮书走进一户小地主家里。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一下就跪下来,恭恭敬敬的朝这边拜了拜。
“给大人请安了。”跪在地上的人虽然声音在颤抖,但脸上还是露出谄媚的笑。
潘淮书摆摆手让他起来,“你与这里的流匪曾有私仇?”
地主闻言又是一惊,“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能结什么怨,结什么仇啊。”
“没有?”潘淮书轻笑一声,“那我问你,原本老实本分的农民怎么放着好好的地不种转而去当流匪。”
“就算遇上旱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的赈灾粮呢?他们又怎会去当上流匪。”潘淮书略带怒意的声音传来,地主险些呆愣在原地。
不断狡辩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廷赈灾粮不够,只能从地方补。可地方哪有粮食。”还心虚的看了潘淮书一眼“只能换些麸糠,勉强填饱肚子。”
潘淮书一时怒上心头重重的朝桌上一锤,震得地主与翼风皆是一惊。
“你说朝廷的赈灾粮不够,那你家中为何有如此之多的粮食,可外面的百姓食不果腹,你就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潘淮书满脸愠色,死死盯着面前颤颤巍巍的人。
地主大脑仿佛一片空白,久久不能言。
随后他便声泪俱下的说:“但是,我的妻儿,她们是无辜的啊,有什么怨冲我来!我的孩子不过两岁就惨死在流匪手中,他还那么小,他有什么错呢?”
说着他重重的朝地上一磕,“草民知道大人是京城来的官见不得此等危害百姓之举。可大人有所不知福州之患早已积危多年,若是大人愿替草民报仇,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的双眼满是猩红,仿佛下定死意。
潘淮书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清,抬脚就走出这间屋子。
翼风紧追在后面,低声询问:“公子,就这么走了?刚刚的交易我觉得还算不错,就这么走了吗?”
只听潘淮书轻笑一声,“我没说不同意,只是许久不见老朋友,甚是思念,回去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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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陟看着面上有些许不满的人们,略带歉意的对众人道;“对不住诸位,让大家白忙活一趟。”
群众中总有恶骂声传来,但陆陟还是站在原地拱手道:“大家从四海八方来半路聚集形成流匪,本该勤勤恳恳种地养田。却屡被打压,上交苛捐杂税。大家心中都憋着一口怨气,恰逢灾年食不果腹。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个体的忍耐度,取决于对未来正面结果的预期程度。
“如今粮食颗粒无收正式反抗的大好时机,却被我横插一脚。惹得诸位不痛快,在下给诸位再赔个不是。”陆陟又深深弯下腰拱礼道。
“小陆公子。”一位老妇人突然出声道,“这不怪您,您肯为我们提供粮食,我们都念着这份恩情。如今奸臣当道,我们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加上多年来的怨,您让我们怎能不很!我们做梦都想把他们千刀万剐!”
梆梆的声音在回响,她如同枯树般的手,狠狠敲击着手中的拐杖。看着陆陟止不住的颤抖,“您知道我们不过是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可就是这么难,我们只是想活着有错吗?”说着泪止不住的流。
看着这情景陆陟的内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去扶老妇人,慢慢的拍着她的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周弥漫着悲伤的氛围。
若是地主的家人是无辜的,百姓是无辜的。那该死的到底是谁?是这吃人的天下,是这该死的王权,
让每个人都沦为巩固王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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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潘公子有何贵干,有事不妨直说,就不为公子奉茶了,还请见谅。”一位将士满脸不耐烦道。
潘淮书的脸上依旧是那一抹微笑,忽略眼前人的无礼。对着他拱手道:“林将军说的是,只不过在下是来跟将军说一声,还请将军修整兵马,将有一场恶战。”
只见林将军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道:“潘大人这是小瞧咱们了,区区流匪,要不是你从中阻挠,我们早就班师回朝了,还用得着呆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真是可笑。”
“那还真是可惜了,只不过现在统兵的是我。甘居人下者鲜。御之失谋,非犯,则篡耳。”潘淮书还是淡淡的笑着。
“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林将军处处被我压着一头,自然心有不甘。可我偏偏不让你们伤流匪性命,又惹得您心头不快。”
“您厌烦我自是应当,只不过上无威,下生乱。威成于礼,恃以刑,失之纵。这次陛下任命带兵的人是我,若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当的陛下自然会处置,降到您头上的罚可比我轻多了。可谁想无端受罚,若您不配合,我也只好如实禀报,到时候就任凭陛下处置。”潘淮书又冲着他笑笑。
“你,你,你无耻”林将军气得说不出话,死死瞪着潘淮书,手指指着他止不住的颤抖。
“好啊,真是妙啊,不愧是宰相次子,那老家伙的诡计你学得分毫不差。”说着林将军扭头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潘淮书大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林大将军。”
他只留下气冲冲的背影想来也不敢拒绝,看到着潘淮书的嘴角笑意更加明显。
“公子,他就这么同意了,以他的脾气,估计难以让他服气。”翼风不安的道。
“我为什么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跟着我,达成目的不就好了。官无恒友,祸存斯虚,势之所然,智者弗怠焉。”说着看了翼风一眼。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祸患常在片刻之间,这是形势的必然,有智能的人对此不能松懈。他不敢,也不能。”潘淮书仿佛永远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的门阀教给他很多,足够他在这应付这些烦人的事。
翼风似懂非懂,但也点点头应着。
“走吧,该补觉了,折腾我好几天,该好好睡下了。”潘淮书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属下这就去准备热水。”翼风很机灵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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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陆陟被冷风吹醒。
他睁开眼看着就快熄灭的火堆,起身捡起些干柴朝火堆丢去。
熟睡的沈随之被这一声惊醒,他惊恐的睁开双眼,发现师兄并不在身边。
他立马起身,就看见陆陟正蹲在火堆旁望着出神。他小声的说了声;“师兄?”
只见陆陟转头朝这边,“随之怎么醒了,夜还深还可以再睡会。”
沈随之抿了抿嘴道;“师兄是不是还在想灾民的事,总是劳神很容易把身体累垮,师兄去休息会吧。”沈随之看着陆陟,担心他真的把自己的身体拖垮。
“我没事,就是刚刚的冷风吹,我就起来添把柴。天气渐渐转凉,不知道这些灾民怎么度过。”看着陆陟的神情里都是不忍。
沈随之也暗自叹了口气,如今粮食短缺,我们带来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再这样就只有继续掠夺粮食,若是再有忍不住的灾民杀人,师兄是万万不乐意的。
火焰的噼啪声在此时尤为明显,四周都是熟睡的流民,有的还紧紧抱着被子,眉心是怎么都化不开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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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州拱手对着椅上的人道;“两人都均有正式开战的意图,只是这陆小公子还在犹豫。不知是否需要属下推波助澜一番?”
坐上的人摆摆手,“不必,他免不了这一天,你只需蛰伏即可。”
刘知州领命道了声是。
官无恒友,祸存斯虚,势之所然,智者弗怠焉。
甘居人下者鲜。御之失谋,非犯,则篡耳。
以上均来自《罗织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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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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