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大郎吃了早饭,打当了担儿,自出去做道路。
金莲在家里如往常一般,把窗前帘儿挂起,用只叉杆撑着,让外头光进来屋里炕上,把这些日子存着的绫绸缎绢拿来,将尺量了长短,裁剪缝将起来。
这是大郎说的,叫她封了好衣裳,花神节时带她去逛庙会。
家里没有什么人,迎儿在楼下打瞌睡,金莲便在楼上将衣裳缝到了日中。
待中午用了饭,她睡一觉起来再吃一些,就该到大郎二郎回家时了。
可这一日,迎儿端了午饭上来,还烫了两盏热酒,说是大爷吩咐给她娘暖身子的。
金莲也就吃了。
那迎儿把餐盘端走,才从楼上下来,就有人来敲门,听声音,也不知是哪个。
她把餐盘放在堂屋桌上,擦手去开门栓,竟然是二爷常使唤的个小差使在外头。
那差使见到是她,给她手中递了一钱银子,说是武都头吩咐去买些剁地碎碎的臊子肉回来,晚上包饺子吃。
迎儿听得有饺子有肉,立刻锁了门欢天喜地去了。
差事没进来家里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武二借口回来换个不磨脚的鞋,开门进屋,扬声喊那迎儿。
金莲在楼上听了暗暗纳罕。
可半晌也没见着迎儿回音。
她正疑惑时,二郎已经踩着楼梯上来,掀开帘子给嫂嫂请安,说怎么不见了迎儿那丫头。
金莲道,“那丫头惯会撒懒,谁知跑去谁家玩了。若叫花子拍了走,浪费我当日买她银钱。你不急,她回来我自骂她。”
二郎往那炕上看去,走来看那料子剪裁的模样,笑起来,“原来是这件料子,嫂嫂终于肯动它了。早知嫂嫂喜欢,武二该多买一些回来孝敬嫂嫂。”
金莲这才发现大郎指的这个料子,竟是当日二郎送来的,她脸一红,慌忙放下了活计,还他一个万福,惭愧道,“不敢叫叔叔破费。”
武二拿起一块碎布做成的荷包,却似怔愣了回,“嫂嫂原先认得内造的东西,武二以为嫂嫂见识广,不料嫂嫂还有这手好的活计,神仙一般的手段。”
金莲笑道,“叔叔休笑话。”
武二便坐在炕沿,看着一床的针线,问道,“嫂嫂师从哪位?这样的手工,便是荐去柴大官人府上,一个月也有好几两银子入手。”
听了小叔子这话,金莲不觉一愣,主动问他,“这绣娘有好手艺,竟这般厉害的月例俸禄?”
“听说若能得贵人眼,多少银子俸禄都得的。”
金莲已经嫁人,丈夫未死,这样的机会是不能有的,于是心中叹息,不再说什么。
武二见着嫂嫂忽然不说话,也不晓得哪里不对,他换了个话来道,“嫂嫂好似喝了酒?听哥哥说,若想要孩儿,这酒要少吃。嫂嫂自从嫁来家里,哥哥越发厉害,又会赚钱,又有好性儿,嫂嫂但是有事,哥哥总也百依百随。若为了小侄子,武二也要说,嫂嫂往后别碰这了。”
金莲听了他的话,入到了心里,敛眉低声道,“奴家是无用之人。”
武二道,“嫂嫂差矣。古人言,‘子嗣是立身之本’,嫂嫂且莫灰心。似嫂嫂这般青春容貌,又有哥哥心性良善,何愁没有好事来?人也说‘万丈红尘,点滴雨露’。”
金莲听着他的话,竟是痴了,怅怅然点了头,“叔叔说的是。”
武松笑了一回,坐在嫂嫂对面,道,“其实柴大官人家也有许多不如意。”
金莲不吃他忽然坐近了,唬了一跳。
可她听着他说的话,竟是这等非议朝廷贵亲的,也不敢大声呵斥,或者叫他闭嘴,恐这些话被哪里藏着的迎儿听了去,祸害全家。
金莲就低了头缝针线,什么都不搭话。
武二得见嫂嫂这般的情思缠绵,心中早也似春水,往那东流滚滚去,把柴大官人家所见所闻悄悄说给了嫂嫂听。
金莲十分难耐,不敢抬头,手里的针乱了好几处。
武二只觉心中一荡,想起好事光景,便把手边嫂嫂早也放凉了的茶盏端起,往自己嘴里送,一口便喝了个净光。
只留茶托在炕上,被武二拿走茶盏的动作碰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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