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脱轨

眼前少年猝不及防落下的眼泪，似平静湖面投下的一粒石子，泛起圈圈涟漪，令陆离措手不及，伴随着丝丝涩意，让陆离接下来的话语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下课还有5分钟，眼前迟宇的状态不太适合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似乎在用力忍耐着，但收效甚微。

迟宇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本来这节课被罚站在楼道，和之前小学无数次的罚站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老师过来不分原由的批评一番，罚站也好，批评也好，对于迟宇来讲都习以为常，他早已经在一次次的经历中练就了应对的方法——沉默，无声反抗着，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然岿然不动……但这次，自从陆离……不……是陆老师出现，一切像脱轨一般。

起初陆老师出现，自己并未发觉，被罚站出来之前自己在瞌睡，从教室出来到站在楼道的整个过程中自己都迷迷糊糊的，起初甚至认为是因为自己瞌睡被发现老师才如此生气，但清醒过来，结合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老师手中的纸团，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帮别人背黑锅了。

想到此，甚至发出一声嗤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对于自己的情况，还需要抱有任何幻想吗……这样就算了，无所谓的……

这些想法不知是真实的，还是仅仅自我安慰、自欺欺人，日复一日之下从最初还会辩解、争论，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可悲的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逃不过一样的结局，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们会觉得自己在狡辩、虚伪，到最后慢慢被磨灭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守护住自己最后的柔软，长出坚硬的盔甲，竖满尖刺，生人勿近。

陆离……不，现在他有点想称呼她为“陆老师”，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在当时如此振聋发聩，乃至许多年后，迟宇仍然记得那个夏日，他人生的转折点，他从那一天开始慢慢拥抱了阳光。

“别玩了，小心本来就两个扣子，一会一个都没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起初以为这一句话是幻听，还想是不是自己睡傻了，知道陆老师走到面前，他有些怔然……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很生气地劈头盖脸地训斥自己，然后压着自己去道歉吗……她想做什么，她会不会和之前的他们不同……

思及此处，迟宇在自己未意识到的情况下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希冀，希望从陆老师身上找出希望，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期待，但……他看到了陆老师身后的张琪，对呀，张琪应该把“真相”都告诉陆老师了吧，一个劣迹斑斑的学生，无论怎么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早不就明白了吗，为什么还会期待呢……或许可以期待面前的陆老师会说出怎样的大道理教育他呢，会和之前的不同吗，有没有什么新意，要是那些俗套的，自己都快倒背如流了，不听也罢……

“迟宇同学，可以说说上课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正当他思绪飘散的时候，陆老师的话像一缕清风一般吹散了他杂乱的思绪，一瞬间天地都失去了色彩，脑海中画面闪过，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不知为何鼻子竟有些酸涩，随着而来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流过嘴角，原来——眼泪是苦涩的。

迟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自己之前无论面对多少误解、责备都能高傲的、满不在意的扬起脑袋，看戏一般看着对面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怪物一般的人，内心嘲笑着这可悲的、被隐瞒真相、自欺欺人的小丑，但今天是怎么了……就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一句对于其他同学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流泪了……

陆老师……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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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少年的心路历程陆离一概不知，再次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下课了，眼前少年还眼角泛红，欲哭不哭的样子，一看就让人生疑，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学生了，现在舆论可以是能压死人，不能让他这个样子被所有人看到，递给少年的纸，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样，跟个木头一样呆在那里。

干脆快刀斩乱麻，时间来不及了，一把将纸巾塞到迟宇手中，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还在发呆。

“跟我走，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陆离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楼道。

身后过了片刻，传来一声轻轻的“嗯”，身后的少年握紧手中的纸巾，用手抹了一把脸，抬起脚步，跟上前面陆老师的身影，甚至喊出一声。

“陆老师，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