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叶睡得不是很安稳,她半夜醒过来,只看到寒光一闪,一把剑就抵在她的脖颈处。
“谢三,你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杀了你。”陈珏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剑都抵在我身上了,还问我这种问题,怎么的,是要留给我跪地求饶的机会吗?”
谢若叶低声说,她只觉得这个陈珏也是有趣。
如果是她想要动手,对方早就尸体都凉透了,还要跟她说这些,是生怕她不反抗或者拖延时间吗?
陈珏眯起眼,她刚才就是气血上头,越想越不甘心。倒没想真的杀死谢三,纯粹是想要威胁一番,可对方这倒好,丝毫没有惧怕或者求饶,反而挑衅起来她。身为族长以及妻主的颜面,陈珏手抖了下,剑尖划过谢若叶的皮肤,一丝血迹渗透下来。
“陈珏!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要谋害你的丈夫吗?”一个怒斥的声音响起来。
那些长老三更半夜被喊醒,被告知陈珏竟然真的想要杀了谢三,她们简直是愤怒至极。
“你这是被那个林二给迷惑了!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你有想过我们整个宗主的发展吗?”
其中一个长老被气的连连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程度让其他人都担惊受怕。
陈珏的剑被一个女人夺走,正是那个晚上来骚扰谢若叶的,陈玉。
“他只不过是会制药而已!难道我们这么多女人还比不过他?当初我们可也是辉煌繁荣过!那都是我们祖辈为此努力过的,你们就当真甘心拱手让给外来人?”陈珏语气激昂的说。
她的话倒是挺有煽动性,那些长老脸色也有些动容。
但谢若叶听了却忍不住笑:“妻主,你这话是不是搞错重点了?当初我到陈家来,你们已经没落了,我那时候想你们可真是好人,自己都只能拮据生活,却还是愿意收留我。那我自然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我给你们我做的丹药,你们摸着良心说你们不是靠我这个配方重新发展起来的?
所以你们拱手让了什么给我?是一个没落的快要死了的家族吗?那我这接收的有点烫手啊。”
其他人听到谢三这么说,当真是又尴尬又羞恼,她们骨子里的高男人一等的思想受到冲击,偏偏还反驳不了。毕竟谢三说的是事实,当初谢三嫁入陈家来,那时候的家族当真是没什么可以觊觎的,也没有了往日风光。
如今陈家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陈珏就想要忘恩负义,不止是赶人走这么简单,还要杀了谢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陈珏咬牙,她们这些人都说不过一个男人,无非就是他仗着自己有配方。
但她实在是受够了,她们凭什么要受制于他!
陈珏的手动了,只要她在用力,这个谢三必死无疑。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当头,谢若叶身形缥缈起来,直接是将陈珏的剑抢了过来。
形势逆转,陈珏反而成了有危险的那一个。
“宗主!”
“谢三!你想要做什么,要知道伤害妻主可是死罪!”
其他人见状,当即是各个焦急出声阻止,而那个陈玉却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她倒是想看看谢三是不是真的敢杀了他的妻主。
谢若叶特别无辜的朝她们笑:“我出于自保才夺了她的剑,她要杀我,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的不反抗吗?”
陈珏手心都在冒汗,尽管谢三只是随意的用剑抵着她,甚至那剑尖离她还有一寸距离,那种危机感还是油然而生。陈珏忍不住颤栗,她不明白谢三为什么会改变这么多,但显然对方让她感到害怕。
“你到底是谁,谢三不会像你这样用剑抵着自己的妻主!”陈珏声厉内荏的诘责谢三。
“怎么,因为我无法忍受而反抗,在你看来是这么不可置信的事吗?我这么多年来为陈家做了多少贡献,你们是眼瞎吗?还是你们故意视而不见,把我们做的一切不当一回事?也对,你们应该习惯了,而我们一旦想要获得应有的待遇,你们就气急败坏,撕破脸说我们凭什么,凭什么,怎么我们是没有做事吗?”
谢若叶说话不疾不徐,只是平静的质问却是让陈珏悲愤羞恼。
“你在家就洗洗衣服做饭打扫整理,这也叫做事吗?难道你平时不用吃饭穿衣服吗?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怎么,你有了配方在手就膨胀了?谢三,你就算再厉害你也是个男人!你记住我是你的妻主,我有权利管你。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想着从陈家离开!”
“你这不就是让我快点杀了你的意思吗?”
谢若叶笑盈盈的说,如果是以前她听到这话肯定会非常生气,毕竟她也听过不少这种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女人,宗门的弟子对于女修总是抱有一份轻视和排挤。他们认为就不应该有女修的存在,这些只会抢夺他们资源然后嫁人生子的,纯粹是给他们添堵的。而且修仙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男修飞升,这好端端的冒出来那些女修,他们无法接受。
当然他们这种言论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讲,毕竟那些女修当中也有非常厉害的,万一那些小气的女修生气报复他们怎么办。
至于这私下说的多难听,简直是不堪入目。近几年来这种情况已经好转不少,但有时候依旧会听到这种言论。
她们这些女修尚且如此,何况凡间的女人们。
但现在的谢若叶早已对这种言论无动于衷,只不过是弱者强加在她身上的束缚罢了。
她凭什么要按照他们规定的活着?
陈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她一点都不想跟谢三一命换一命,而且她还有林乔的孩子,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但是让她求饶或者说软话,陈珏又是十万个不乐意。
长老们简直是心情复杂,只想喊这一对当真是作孽!大半夜的非要搞这一出,简直是让她们折寿。她们一方面觉得谢三没事搞事,本来大家快快乐乐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他非要指出这些东西来,她们难道不知道?另一方面又是无奈和恨铁不成钢,陈珏这脑子拎不清,被林乔哄两句就什么都没了主见,在这种关头,难道不应该先放下儿女情长将谢三哄好吗?
谢若叶手中的长剑朝陈珏更近了一步,而这时候陈群揉着眼睛醒过来,他迷糊的看向自己的爹,顿时被这个仗势吓到。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陈群害怕的缩到谢若叶身后,不解的看着这一大群人。
当初谢三高烧不退,几次生死徘徊都没有人管过,只是请了个大夫让他自生自灭。
陈群永远都记得,但是谢三却跟他说都是他自己命不好。所以现在也怪谢三吗?
陈珏悄悄松了口气,陈群也在的话,那谢三好歹不会当着儿子的命杀了她。
“儿子,你娘想要杀我。”谢若叶直言不讳。
“谢三!你胡说八道什么!现在难道不是你想要弑杀妻主吗?你可知道你是犯了滔天大罪?!”
陈珏没想到谢三竟然如此含血喷人,她脸都气的涨红了,当即是头脑发热的一只手握住那柄剑。锋利的剑刃割伤她的手指,鲜血滴落下来。
那些长老实在是看不下去,不论谁对谁错,这一场闹剧必须要阻止!
“阿珏,你们都需要冷静下来。你如今还怀有身孕,不要动气,否则的话会对孩子不利。你这还没生下孩子就见血,难道你以后想给他一个动荡不安的生活环境吗?”
大长老的话还是很有威势,陈珏听到脸上的表情也是妥协了不少。
她松开那把剑,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冷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谢若叶喊住了她:“就这样?”
深更半夜过来,要不是陈珏没下定决心,说不定谢三就死了。
在陈家,陈珏这个族长当得可真是失败又让人厌恶。不过这样偏心的人会这样做,其实也是意料之中,毕竟谢若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些画面,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加深了。
“谢三!你就少说几句,大家都累了,明天大家还要早起工作,不要在折腾了。这件事我会好好教育阿珏的,你身为她的丈夫,平时也不要总是工作而忽略了她。再者如今阿珏也怀孕了,她情绪不稳定,做出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大长老压低声音,双眼淡漠的看着他。
面对那些人或指责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陈群不由手握的更紧。
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不是爹的错,偏偏却要他来承担那些后果。
那些人就将自己剥离在外,用一双双戏谑的双眼看着谢三挣扎、妥协,最后变得越来越沉默。
谢若叶仿佛听到了笑话,她用手中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轻笑着说:“首先,害的你们到现在还没办法睡觉的不是我,而是陈珏。如果不是她三更半夜想要杀我,你们会过来吗?或者我应该说的更直白点,如果不是因为我掌控着配方,你们会管这件事吗?
我想你们不会,反正妻主打丈夫天经地义,那是她的所有物,有什么好管的。毕竟你们也会这样做不是吗?
再者,我身为她的丈夫,可是我平时想要见她一面都难。她闲暇时间在见谁,我想不用我说的那么清楚吧。还有陈珏怀孕是我的错吗?你怎么不说林乔照顾的不到位,还让我们的妻主如此情绪化?
既想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你们倒是想的很理所当然。
我不会再向以前那样任由你们欺压,你们要是觉得凭借你们自己能够振兴你们宗族,那你们可要好好加油,毕竟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吧?”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长老们脸色都难看起来,她们甚至也忍不住想这个谢三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要不然的话怎么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陈群直勾勾的盯着谢若叶,他感觉自己以前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他的爹,原来他也有这样意气风华的时刻。
跟以前唯唯诺诺的谢三完全不同。
陈群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狂跳起来。
陈珏折身回来,她眼眶通红,脸色扭曲,朝谢若叶冲了过去。
“谢三!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死之前还拉你陪葬,倒是不亏本的买卖。”
谢若叶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她俊秀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要是她想,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会死,谢若叶已经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她可是修士,哪怕现在实力被压制,但是她的应战本能还在。谢若叶完全不用惧怕这些凡人,但是她不会这么做。
杀了她们并不能解决原主的麻烦,何况谢若叶若是离开了这里,那谢三跟陈群又要如何活下去,这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既然占据了谢三的身体,谢若叶就必须要为他以后的人生所考虑。
陈珏身体颤抖了下,在绝对的武力值对比下,她到底是不敢逞能,何况她敏锐的察觉到长老们她们并没有劝阻。
难道她们想要她死?陈珏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在这种生死危机下,她的头脑反而变得无比清醒,竟然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冲动。
“你顶撞的不止是族长还是你的妻主,我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你。我就罚你这三天禁足,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一步。”
陈珏表情恢复了面无表情,说完了就转身离开。这一次谢若叶并没有拦下她。
长老中有一些自然是满意陈珏识时务,但那个大长老却是脸色阴沉起来。
近来她已经越来越不满陈珏的所作所为,同样看不爽那个林乔,觉得他就是个只会魅惑妻主的人。如今谢三明显的不愿再受陈家的压榨,而且这人还不怕死,配方在他手里,明显如今她们反而是受制于人。陈珏不想着先安抚自己的丈夫,反而想着要杀了他,看来她是真没意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
大长老开口:“谢三,这件事是陈珏不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谢若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她拍了拍陈群的小脑袋,等那些女人一个个离开,她重新关上门。
“没被吓到吧?”
陈群到底还小,却要面对爹娘不和,甚至仇恨到要彼此厮杀的地步,这对他来说怕是又要成为一道心理阴影了。
“爹你不怕吗?”陈群仰着头,那双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姑且不说那些人打不过谢若叶,就是她们的命脉掌握在她手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怕,她们不敢动我,”谢若叶用了个相对温和的词,她淡淡的说,“她们只要还想要荣华富贵就会迟疑,因为她们需要我的配方。那群人只知道如何享受,却不懂怎么挣钱,这也是陈家越来越没落的缘故。”
这哪怕有再大的家底也禁不住她们的挥霍,没落是迟早的事。
她们从高处跌落到谷底,可有一个人将她们从困窘中拯救起来,再次让他们感受到那些钱带来的好处,她们怎么可能愿意抛下。
所以在如今她们还不知道要找谁替代谢若叶的情况下,原身是不会有事的。只不过这以后就难说了,所以谢若叶必须要尽快给自己攒取足够的钱,这样的话起码他有底气离开陈家也能带着儿子好好的活着。
谢若叶也不觉得陈群年幼就没必要知道这些,对方应该要早点认清楚现在的局势,所以她细细的将这些都说了出来。
陈群听得似懂非懂。
谢若叶看他那迷糊的样子,笑了下,“你现在不用多深入了解,只要知道你当今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配方,掌握了这个,以后就算没有陈家庇佑,我们也能独自活下来。”
“真的吗?爹,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怕陈家了?”
“当然是真的,我还要教你剑术,这样你遇到危险而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与其依靠别人,自然还是自己强大更有底气保障。
陈群双眼亮了下,高兴的点头。
“现在就感觉睡吧,要不然明天就没精力好好学习了。”谢若叶摸了摸陈群的小脑壳。
“嗯!爹,晚安。”
小小的陈群乖巧的躺回床上。
谢若叶却没有睡着,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刚才陈珏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点灯,那么这里面应该很暗才对。那月光也没有这样强烈的光线,但是当陈珏以及其他长老们进来,谢若叶却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见她们的表情和动作。那些人想来也是可以。
所以果然是幻境吧……谢若叶慢慢记起来之前进入半山秘境的事,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松懈开来。
不论这里是一个怎么样的幻境,她又要如何破解,但起码的谢若叶必须要保证原主跟陈群的安全。毕竟她的灵力还是没有回来。
谢若叶没有在多想,这次她进入幻境里面,碰到的这种情况既陌生又熟悉,无非是她变成了男人,但遭遇却还是核心不变。无论男女,本质上她依旧是被不公平对待的,所以这个幻境是那些人的心结吗?
如果性别对调,那这里的人是否也是一样?
可为什么要如此幻想?或许找到这个原因,谢若叶就能够从这个幻境里出来了。
谢若叶也不急,按照那个大能所说,进入这个幻境的人最幸运的也就是活着出来,至于其他人则永远的葬生在这里。
不过这也是因为进入这个幻境的人没多少吧,毕竟那个老翁私心慎重,他为了报复那些修士,并没有将那些令牌都分发给有缘人,谢若叶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这个有缘人,但她也不可能在这里束以待毙。
如今看来这个幻境里的人都是普通人,那些进来的人就算灵力被封,那也不应该就这么毫无抵抗的被杀死才是,所以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谢若叶抱着这些深深的疑问睡着了,第二天还是陈群喊她醒的。
陈群在长大了点就已经要帮忙做各种事,所以他通常都醒的很早。然而他的爹却安睡,他犹豫了下还是将对方喊醒了。
“爹,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如果洗陈家人的衣服也算是一种工作的话。
“族长不是把我们禁足了吗?那就是说我们不能出去。”谢若叶随意的说,她伸出手摸了摸陈群的小脑壳,“再睡一会,天都还没亮呢。”
通常陈家人也不会起这么早,就连那些仆从都没有谢三父子起的早。
只不过就算谢三再勤劳,陈家人也不会认可他。谢若叶虽然没兴趣得到她们的认同,但是能给她们添堵也是挺不错的。
况且,谢若叶也想看看如果没有他配药方的话,陈家这次又能支撑多久?
陈群躺在床上,惴惴不安的问:“爹,娘昨天那么生气,我们不用去跟她道歉吗?”
“为什么?”
“因为……她生气了?而且她还是爹你的妻主和族长?”
陈群虽然是回答,但脸上显然也是茫然。
谢若叶笑:“那你认为我错了吗?”
陈群思考良久才郑重其事的说:“我不认为爹错了,但是我怕陈家的人来找爹麻烦。”
“真是个乖孩子。”幸而陈群没有被教歪,要不然的话谢若叶还真不知道怎么养孩子,她声音低沉的说,“她们想要用这两个身份欺压我,无非是觉得我一个……我不可能带着你在外面独自生活,同样的她们也不觉得还有人敢要我们。但对我来说,我要的不是这些。
成亲是居于两个人相爱的前提才应该有的,当初你爹迫不得已嫁给陈珏,那是因为我被束缚压抑久了,哪怕我娘对我不好,我依旧从小被教导要乖巧懂事,要听话。所以她死了,我也要牺牲自己的一生来给她安葬。
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凭什么我要这么做,若不是因为他们生不出女婴,我甚至没有资格学习制药配方。
我不比任何人差。
只因为我是男的就没有这个资格,这个观念首先就是有问题的。我也是后面慢慢才敢这么想的,如果在最开始让我反抗,我估计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越是隐忍,那些人就欺负的越狠,谢若叶不明白为何他们恶意如此之大。
无论是普通女人,还是女修,从出生开始她们就仿佛被标上了低了一等的印记,无论怎么挣脱都没有用,因为她们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她们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为男人洗手作羹汤,奉献她们的一生。
一旦女人们涉及到只有男人的领域,那些或者温文尔雅、大方善良的男人就开始张牙舞爪起来,呵斥着那些女人滚开,这时候她们又不需要男人们保护了。
他们只不过是施舍一点不需要的温情,若是关于他们的一点点利益被波及,那对不起,女人不配。
谢若叶不能接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