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黄思雯闻言，语气中兴味更浓，她问她，“怕被甩？”

秦然不说话，盯着她沉默，面无表情。

自讨了个没趣，黄思雯耸耸肩，给她喂了个定心丸：“我没那么闲，何况现在也和专业同学没什么接触，我和谁说？”

心里石头稍微落地，秦然道了声多谢。

她看看时间，离下半开场还有十分钟，正要转身回去，黄思雯却并不打算结束聊天，她倒是有点好奇：“那追你那个学长怎么办？”

秦然定在原地，疑惑看来。

“我也是前段时间听说的，”见她神情实在是不知，黄思雯知道自己多言，但话都说出口，便顺着往下解释，“你现在是在电视台实习对吧，他们传是因为那个学长介绍，你才进的组，还说那个学长借此追你。”

蹙了蹙眉，秦然明白过来她口中的学长是谁——陆淇。

陆淇对她有意思这点，秦然能感觉出来，但是他没表示，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竟没想到离开学校的实习也被传成了这个样子。

知道她在电视台实习的人很少，知道陆淇也在电视台并且对她有意思的更少，大概筛一下人就能锁定谣传的源头。这样想着，秦然脑中掠过几个名字，但又都觉得不太可能。

“之前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学长谈了。”

在她头疼之际，黄思雯幽幽补了一句。

秦然摇摇头，声色平静：“没有。”

“也对，毕竟这些消息只是听说，哪有亲眼见着来得实在……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什么都不屑一顾的乖学生，”黄思雯笑了笑，目光在她空落的肩头停顿，语气意味不明，“刚刚你背的那只包不错，H家的限量款吧，听说很难拿，我男朋友都没能给我拿到。”

话落，她抬眼，对上秦然冷冽的视线。

怔了一瞬，即刻又回神，黄思雯挑挑眉，见她不接话，也不愿意多聊，也便失了兴致。

说了句先走了，她率先转身离开，回去赶下场。

盯着她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秦然向后一靠，薄薄的背抵在墙面，疲累垂眸。

鞋尖前的地面镀上一层金黄日影，薄暮时分，色彩浓郁异常。

她揉着额角，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和情绪，脑中胀痛到几欲炸裂。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一种即将掌控不住的悬而欲坠感正渐渐将她笼罩。

闭目再睁眼，见倏然出现的一道修长的影遮盖了她的，秦然顺着看过去，视线从来人的裤脚攀到短袖领口，再到他微抿的唇。

最后再向上，落到沈珩初看过来的那双好整以暇的眼。

怔怔直起身，秦然看着他走过来，与他无声对视。

直到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在她身侧停顿。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是否听见了她和黄思雯的对话？又听见了多少？

此时此刻，她心乱如麻，呼吸渐渐绷紧，却依旧能触及他身上浮着的冷香。

日影将眼前一切镀了层油画似浓郁的黄，秦然立在原地，眼睫轻颤着，注意力紧绷到甚至能瞥见自己眼下被睫毛切得细碎的影——她在等着他的质问，好叫她凭此探查他掌握的信息。

但他却一言不发，沉默的时间愈发长。

仿佛有了一个世纪，又好似只有短短一瞬。

他走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溺水后近乎窒息般大口呼吸，秦然扶着身侧的墙面才堪堪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扭头，看向他早就已经消失了的背影。

感觉心中的一根细线猝然断裂，拴着的那颗悬而欲坠的石头终于摇摇晃晃坠落。

滑向深渊。

-

卡着点回到座位，几乎是刚坐下的一瞬间，下半场开始。

周泽旭凑到她耳边问她为何消失那么久。

秦然不太好意思地抿唇，也凑过去小声回他：“洗手间排队的人有点多。”

话落，她目光轻轻越过他的耳廓外缘，向他身边另一侧看去，沈珩初端正坐在位置上，侧脸挺立的轮廓依旧冷硬。

她虽然落在沈珩初后面回来，但是其间间隔没有多久，这个时间空缺，只有两句话的功夫，他若想说些什么也来不及。

何况以周泽旭现在的神情态度，也可以看出沈珩初确实是什么都没说。

不打算说，还是……要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告知？

这样思量着，秦然默默敛目，视线随着周泽旭一起落在台上。

下半场的冲突比上半场要强一些，演员唱得很投入很精彩，每一首歌唱完几乎全场都拍手喝彩，秦然跟着动作的间隙，余光往沈珩初那边看，他正拿着手机发消息。

发完，关掉手机放在扶手边，跟着抬手，象征性鼓了两下掌。

视线在他手边的手机屏幕上停了一瞬，秦然收回目光，忽然有点坐立难安。

腹稿和托词早在她心中打好，这一会的时间，她也将自己与黄思雯的对话仔细复盘斟酌，有问题的就只有说了之后会分手的那一句，若是沈珩初原话复述，她也能以自己和周泽旭差距太大而担心未来的这种假大空的说法糊弄过去。

但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叙述。

更不知道他会何时说，会不会说。

在走廊见他那一面化作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利刀子伤人她倒还可以挡一挡，最怕的就是钝刀子割肉。

被动的感觉让她有些急躁，看舞台字幕时频频下意识地朝着他那侧瞥去。

台上刚唱到夜船，又一次，她朝着沈珩初的方向看去。

他刚好也看过来，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幽暗光线中，他眉目压出一道影，他的目光就浸在这片黑暗里，分外凉薄。

她的目光与他相触，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明晃晃的探究。

随后，几不可察地，他拧起眉，率先移开视线。

敛回目光，秦然重新看向字幕屏。

台上二重唱唱到：“我们就像暗夜中的两只船，各有各的目的地，背负的也各不相同。我们相遇于大海上，然后悲哀地错身而过。”

身边的周泽旭小声叹了声气感慨。

察觉到他被感染的低落情绪，秦然主动牵上他的手，安抚性地在他手背轻拍。

……

演出圆满结束，起码在周泽旭视角很圆满。

签名环节他拉着秦然带着场刊去找他喜欢的那几名演员，沈珩初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先出了剧院。

合了照留了签名，周泽旭总算心满意足，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又撞见黄思雯和她男朋友。

他们凑过来，男人热络地问周泽旭既然那么巧要不要赏个脸吃个晚饭，他定了一家还不错的粤菜。

周泽旭好心情瞬间没了一半，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声拒绝。

男人也不热脸贴冷屁股，识趣道了别，只是末了，还是把自己的名片塞了过来。

黄思雯跟着他一起走，转身时，目光又在秦然肩上停了一秒，冲她笑了笑，温声说了句：“那然然，我们开学见啊。”

秦然只招招手，没接话。

回到停车场，远远便见沈珩初靠在自己车旁边等着，手机贴在耳边，应该正在聊电话。他身量高，身型优越，随意站着也能引人侧目。

见到两人，他朝电话那头说了声什么，挂断后走来，视线落在周泽旭身上：“怎么那么久。”

“门口看见了然然的同学和她男朋友，聊了两句。”

周泽旭随口解释了一句。

话音落下时，秦然同沈珩初对视一眼。

目光相触，很快便分开。

周泽旭没有注意这微小的细节，他招呼沈珩初：“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待会晚饭一起吃啊。”

“不了，”沈珩初看了一眼手机，摇摇头拒绝，“晚上要去老头那边，沈倾过生日，老头让我们回家一起吃个饭。”

“沈大小姐过生日那么冷清？”周泽旭惊诧一瞬，啧啧称奇。

“她最近在大哥手下管着。”沈珩初淡声解释一句。

明白过来，周泽旭不再留他，道了别让他先走。

沈珩初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站在原地，秦然看着他开车驶离，明白他大概是不会同周泽旭说撞见了她的聊天。

不然方才肯定会在周泽旭面前借机敲打她几句，但是他却没向他透露半分。

只不过这就意味着危机解除了吗？

不，应该不是的。

想起与沈珩初对视的那几眼，秦然很清楚他还有后手等着自己，就是不知道这个秋后问斩要到什么时候。

而且，为什么要等？

秦然不明白，思虑重重。

随着周泽旭回到市区，吃完晚饭又陪他去画室逛了逛，看看布展的进度。整个过程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徘徊着今天遭遇的这一件件意外，觉得自己实属大意也实属不幸。

不过后果如何处理她也已经规划好了，周泽旭很好哄，她的人设再经过一点润色也依旧能立住。

让她放心不下的，唯有沈珩初这个人。

他太沉默，沉默到她无法清楚他心中所想，无法让她把他当对象好友这个标签去简单对待。

怕他坏了自己的好事，那就只能提前预防。

于是晚上睡觉前，秦然伏在周泽旭怀里，忽然问他：“你和你那个朋友——就是今天一起看剧的那个，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对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周泽旭垂眼看她发顶，手指玩着她的头发，有点疑惑，“为什么忽然聊起他了？”

“……因为感觉他不太喜欢我。”

秦然抬头，下巴垫在他的锁骨上，看着他的双眼，语气轻轻：“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就是感觉他没什么表情，然后整个人冷冷的，也不太能和他说得上话。然后这几次接触，感觉他对我有点……抵触？是不是他对我有什么偏见啊？你和他聊过我吗？他对我评价怎么样啊？”

一连串好几个问题问出，惹得周泽旭哑然失笑，他捏捏她的脸：“你在我床上，怎么那么关心别的男人？”

话落，没等秦然回答，他抱着她，主动解释：“我之前好像说过，他人就这样，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所有人。他从小就有病，洁癖太重，不能跟别人接触，一有什么肢体接触反应就特别大，特别是异性，感觉他就是对女人过敏。”

闻言，秦然明白过来之前几次沈珩初眼中的厌恶从何而来。

这算是病理性洁癖吗？

她静静想着，察觉到周泽旭语气中隐隐的醋味，想起来哄他：“我也不是关心他，我是在意你呀，担心你身边玩得好的朋友会不喜欢我，不支持我们的恋爱。”

此话一出，果然给周泽旭哄得服服帖帖的。

他抱着她，低头啄吻她的唇，唇齿气息交换间，他说：“没事的宝宝，他就算不喜欢你也影响不了我，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真的爱我吗？”秦然笑，揽上他的脖颈，轻声问着。

“真的宝宝，我会一直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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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