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亚尔的引领，微型战舰顺着地下河一路往下游行去，在天将破晓之际，终于来到了亚尔所说的城邦，浮出水面。

这是一座堡垒似的建筑，呈环形的防御工事，厚重的墙体高达百米，顶部向内延伸，每隔一百米设有哨塔及炮台，像一个即将绽放的花苞一样，且这朵花苞的墙体上全是利刺。

地下河其中一条宽约几百米的支流，流经城邦。

在河道入口处，漂浮着一座小型岛屿，据亚尔介绍说，那是海龟爷爷，活了快一千年了，因为它体型最为庞大，所以堵在城邦的入口处，可以拦下很多大型变异生物，防止他们顺着支流进入城邦。

袭月仔细看时，发现这座小岛屿确实是会移动的，但幅度极小，龟壳上长满了寄生的藤壶跟贝类，很多小鱼都在周围游动，吃着龟壳上寄生的一些浮游物。

“海龟爷爷背上的这些寄生物，我们定期都有人打理的。不然时间久了，这些寄生物能把龟壳挤破，危害到海龟爷爷的性命。”

这座堡垒型防御工事面积很大，据亚尔所说，这里生存着二十多个兽人族群，大概有几万幸存者。在摇光星上，像这样的兽人聚居地还有十几个，分布地点不一，但离蜂巢与海洋越远越好。

在摇光星，已经几百年没有外人闯入了，因此袭月的到来，引起了城邦内不小的骚动。尤其是他带着机甲，微型战舰，这些只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强大武器，令所有兽人都望而生畏，他们受尽了联盟的迫害，怕极了操纵机甲的人类。

亚尔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些犹豫的看着袭月，他想告诉大家，是眼前这个男人跟他的机甲朋友打败了地下河里的龙王鲸，但面对众人惊惧的眼神，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袭月也看到了那些兽人们惊惧又充满敌意的眼神，对亚尔道：“你去把城内最有威望的人找来，我就不进去城邦里面了。”

“那……要不你去海龟爷爷背上等我吧，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我们进来时他没有表现出惧怕。”

袭月也是这个想法，便点了点头，又折返出去。

-

守在河道口的这只海龟，露出河面的龟壳面积大概有好几百个平方，像一座小岛屿一样，占据了河道三分之二的宽度，确实可以拦住不少大型生物。

不过这河道很深，对于深水生物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去。所以城邦内的河流两岸，还建有炮台，炮台之间有高桥连通两岸，地平面比河面高出几十米。

战舰缓缓降落在小岛屿上，压碎了许多藤壶跟贝类，脚下的龟壳突然动了动，瞬时就像发生了地震一样，医疗舱剧烈晃动。

袭月皱了皱眉，一手固定住医疗舱，并让贪狼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晃动停止了，贪狼的光脑回来说：“主人，大海龟的头露出来了，想见见你。”正好袭月也想找这个活了将近一千年的兽人问问摇光星的情况，便让贪狼领他过去。

这只海龟的体型确实够大，但比起地下河深处的那些东西，最多只算得上中等体型，好在这个体型的生物目前看到的数量不多。

大海龟的头部仅仅露出河面，后脖子像一条长长的宽阔马路，又有点像走在蛇背上，袭月觉得触感很不好，便直接开了防护罩踏水而行，走到大海龟的眼睛旁边。

“你来了。”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从河面上传来，海龟巨大的眼睛动了动，看着袭月道：“摇光星已经几百年没有外人闯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空间扭曲。”

“我听亚尔那孩子说，你们打败了龙王鲸，还要去蜂巢？”

袭月点了点头：“那里有没有离开摇光星的办法？”

他本来是无意问问，因为兰喻执意要去那里，应该不仅仅是一探究竟。没成料想，海龟竟然给出了确切答案。

“有，但是你们到不了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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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这么说？”

“蜂巢是辐射重灾区，里面的生物比龙王鲸还要巨大凶猛，而且数量庞大，因其建立在海洋中心，辐射全面扩散后，海里的生物受到的辐射仅次于蜂巢里的实验体，海洋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炼狱，无法生存的生物只能纷纷逃离海洋。”

而那些没有进化出陆地生存本领的海洋生物，只有死路一条。

海龟继续道：“龙王鲸，是在两百多年前从海里逃到地下河深处的，连龙王鲸这样的史前生物都无法在海洋里生存，你就能想象出海里的生物有多可怕了。所以我说，你们到达不了蜂巢，因为你们跨越不了海洋。”

但是袭月他们的战舰跟机甲都可以飞啊，从上空飞过难道不行？难道海里的生物还能飞不成？

海龟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缓缓道：“海里的生物虽然不能飞，但几百米高空是它们的攻击范围。而且，有些猛禽是以海洋生物为食的，它们霸占了海洋上空的领域，有些猛禽体型比我还大数倍。”

袭月：“……”

“由于辐射影响，很多生物都丧失了繁衍能力，仅剩的尚在繁衍的种族很是稀少，例如我们海龟及海獭，后代也在逐年凋零。比起辐射刚爆发那几十年，现在海里的生物已经缩减了三分之二了，它们历经几百年弱肉强食，还能在海洋里生存下来，几乎都是逆天的存在，只能等它们长到一定程度爆体而亡，这个过程可能还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袭月：“…………”这该是庆幸还是不幸？

“据海鸟传来的消息，有的海洋生物已经进化出了低等的智慧，开始反捕它们这些鸟类捕食者了。”

“？”袭月奇道：“海鸟？”

“是的，在生态系统紊乱之前，海鸟等一些鸟类，就是以海洋里的小生物为食，有丰富的水中捕食经验，它们是最早一批随辐射变异的，也是极少数尚能繁衍的变异种族。”

海龟解释道：“栖息在海洋附近的鸟类中有一支是海鸟兽人族群，如今生活在距离海岸线八百公里的聚居地，城邦内都是依靠海洋为生的种族，是距离海洋最近的一个城邦，每隔一段时间会派鸟群到其他城邦传递消息。”

袭月花了点时间将其所说的信息消化掉，琢磨了一下，问：“你们城邦之间还有联系？为什么？”

在这个只求自保的星球，传递消息有必要吗？变异与进化都是不可逆的，辐射也还在持续释放，总有一天这尚能繁衍的种族，也会失去繁衍能力，到时候摇光星所有生物都会灭绝。

“你并非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是不能体会我们想要存续下去的愿想的。就算我们老一辈全部死在这里，也期望我们的后代能够离开摇光星，去其他星球生存下来，哪怕希望渺茫，也愿意拼尽所有。”

袭月隐约明白了大海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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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城邦里有一位最受尊敬的人类，他是联盟撤离时遗忘在摇光星的研究员，名叫出云，这个城邦的防御工事都是根据他的设计建造的。他有一个已经酝酿了上百年的计划，可以帮助你们抵达蜂巢，或者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们根本无法抵达蜂巢，就算侥幸到了那里，也无法离开摇光星。”

袭月问：“能否详细说说？”

大海龟说，联盟在星历3140年来到摇光星，到处抓青壮年兽人去修筑蜂巢，几乎各个种族的都有，那些兽人最终都成为了实验体，只有极少数刁滑的兽人逃跑了，大海龟就是曾经参与修筑蜂巢的无数个兽人之一。

蜂巢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由几十万个粒子空间组成，分为三大区域，每个区域有两个主控室，主控室内有连接外界的空间隧道，而且隧道是移动的，要想掌握隧道的移动规律，需要进行复杂的计算，如果没有出云的帮助，他们即便到达了蜂巢，也无法成功开启空间隧道。

“你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也需要你们的帮助。”大海龟道：“蜂巢内存放着抑制辐射的药物，是摇光星上所有兽人的希望，只要你们能够帮我们拿到抑制辐射的药物，帮助我们的后代离开摇光星，所有兽人都会倾尽全力助你们抵达蜂巢。”

抑制辐射的药物……袭月心中惊讶，奠柏林那个小鬼说的居然是真的，前联盟的科技水平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袭月道：“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了。”问了的，没问的，都毫无保留的跟他说了。

“人类就是比我们这些兽人聪明。”大海龟温吞的说：“拥有机甲的人类，更是其中翘楚，战力非凡。”

袭月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千万别寄希望于我等渺小的人类。”如果是军队还可一战，他可只是个孤家寡人，承载不了厚望。

“先这样吧，我朋友受了伤，需要一个安住的地方。”

大海龟动了动眼睛，表示知道了，并道：“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再说吧。”

-

袭月回到战舰时，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海獭的肚皮上，乘水而来，上岸后海獭变成了兽人亚尔，搀扶着老人走了过来。

亚尔压抑着兴奋介绍道：“出云爷爷，这就是我带回来的人类，他拥有机甲，特别厉害，就是他跟他的机甲朋友打败了龙王鲸。”

那老人冲袭月微微点头示意，他那个佝偻的老态，如果弯腰真怕折了。

“我叫出云，是海獭城的城主。”仅存的这十几个兽人聚居地，都是以城中数量最多的生物种类命名的。

袭月没做表示，只是让亚尔带着老人进入战舰。

小灰没有见过外人，有些警惕的守在医疗舱旁边，发出警告的呼噜声，被袭月抬手拍了拍脑袋，才不情不愿的挪到一旁去了。

“这是医疗舱吧？”出云露出怀念的神色，轻抚医疗舱，佝偻的身体缓慢的围着医疗舱走了两圈。

透明舱内的药液中，浸着一个人，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伤痕，在药液的作用下，已经长出粉色的新肉了，只是肩膀上的几排血窟窿，深可见骨，尚未见好。

出云看着医疗舱内人的眉眼，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低喃道：“好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这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听到。

在查看了一番微型战舰及贪狼的光脑后，出云开门见山的说：“方才大海龟应该跟你说了一些关于这里的情况吧。”

袭月点头。

出云继续补充道：“我以前是联盟派遣到摇光星的研究员，因犯了错被罚，联盟撤离的时候我还在禁闭期，被遗忘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能够想象当时蜂巢内绝大多数生物体都失控了，他一个弱小的人类该有多绝望。

“后来我被一只海豚兽人救了，他送到回到了陆地，起初每年都会来看我，但后来就不告而别了。”这个相见的过程持续了多少年，他已经不记得了。在生物中，海豚的智商很高，但没能进化出陆地生存能力，这意味着性格温和的它们无法离开海洋。

那只海豚兽人不再来，出云只能当他是失控了，亦或者已经死了，死在来见他，或者离开的途中。

“我已经非常幸运的活了五百多年，达到人类寿命的极限了，命不久矣。”即便是死，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也许之于一个活得太久、并经历了摇光星剧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过多地情绪。

“这几百年来，是兽人救了我、保护我、养活我。而我，则是毁掉摇光星、使得他们变成如今这副鬼模样的罪魁祸首。这个跨越海洋的计划是我提出的，为了自我救赎，也为了报答兽人。”出云道：“但我没想到，辐射导致的结果会这么严重，或者说整个联盟都没预料到，几百年后摇光星会变成一颗死星。”

“从我开始酝酿这个计划开始，就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希望能够有外来的人类进入这里，带领兽人的后代们离开摇光星。”

袭月问道：“你们兽人全部集合起来，不也可以与海洋生物一战抵达蜂巢？”

出云摇了摇头，说：“兽人的智慧非常有限，他们记不住蜂巢内复杂的结构，找不到主控室的位置的，就算误打误撞找到了，也很难计算出空间隧道的开启方位。”

蜂巢建立之初，就已经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就算是再有智慧的兽人，也无法凭借一颗大脑记住蜂巢的结构，而且兽人基本对科技一窍不通，不像人类那样可以通过研发智能产物用于代替大脑储存记忆。

“你们有机甲，有强大的火力，我可以将蜂巢的结构图交给你们，还有空间隧道的运行规律及开启方式也都可以教给你们，并且劝说所有兽人城邦齐心协力帮助你们抵达蜂巢。”

出云咳了几声，露出一个十分苍老的笑，仿佛久旱逢甘霖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天我等的实在太久太久了，好在我终于等到了，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必须拿到蜂巢内抑制辐射的药物，然后带领兽人的后代们离开摇光星。”

这对袭月来说其实是好事，从这一路的危险来看，仅凭他跟兰喻两个人是很难离开摇光星的，而令兽人们闻风丧胆的海洋辐射生物与蜂巢内的实验体，他们还没有正式遇到过，但他知道，这绝不是兽人们夸大其实，只怕实际更甚。

若是有兽人们的鼎力相助，将大大增加离开摇光星的机会。

袭月考虑片刻，道：“我现在不能给你保证，若能离开摇光星，我自是愿意与你们合作的，只是这里的一切生物都强大的超乎想象，我虽然有机甲，但毕竟是寡不敌众，没有太大的把握。”

出云点了点头，这点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你们暂且在城邦住下吧，我会让亚尔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点的住处，好在你们来到的是海獭城，有我这个先例居住在这，海獭城的兽人们对人类的态度还算缓和的。”

袭月略一点头，道：“劳烦了。”

出云给他们安排的这个住处，临河边，不远处就是炮台跟高桥，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宽阔的河面，以及在水里巡逻的成排蝾螈。

海獭城的堡垒形防御工事，是出云亲自规划建设的，也是十几个兽人聚居地中最坚固的避难所，城内很多设施工具都是出云教他们制作的，非常实用。

所以，出云在海獭城的威望非常高。

即便很多兽人对袭月等人入住城邦，非常不满，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因为他们是出云亲自请进城内的客人。

反倒是亚尔这些少年兽人，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对外来人非常好奇，尤其喜欢缠着贪狼跟焰龙，让它们讲摇光星外有趣的故事。

兰喻是在第三天深夜醒来的。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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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海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