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林城主贪得无厌，想趁机向帝都投诚，顺带铲除北地的领头人坎吉赛亚取而代之，他召集了一批贵族暗地谋事，想趁此次拜月祭暗杀坎吉赛亚将军，他们想利用魔导装置的失灵自导自演————密探告知了我们这个情报。】

【于是我们趁此机会，把魔导装置的假失灵变成了真失灵，才能借此解救被亚尔林城主关押在地牢里的同胞。】

亚尔林城主……那个长得像老鼠的东西，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吧。

【是上天阴差阳错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监狱里有起义军的机械师魔法师等重要角色，于情于理都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那就好，”科恩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我还以为你想脱离起义军，加入阿拉宓城主亲卫队呢。”

芝维达面色认真，【我对起义军绝无二心。】

“……”科恩颓然低下头。

“我知道的。”她说。

“我相信你。”

她欣赏这份率真的勇气和郑重，同时又为她的毫不知情而感到愤恨不平。

芝维达她在替血海深仇的人奔波卖命。

科恩拨弄着手腕上的绳索，她肌肤总是容易被留下痕迹，粗粝的麻绳勒出的红印十分明显。

她忽的心下十分茫然。

芝维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惶恐地解释，【我没和他们说明和您的这层关系，他们有没有虐待您？我替您松绑吧。】

科恩摇摇头，魔力束缚圈被她毁坏，实力已经完全恢复，这点脆弱的绳子根本捆不住她，坎吉赛亚亲卫也完全伤不到她。

更何况，逃命的时候谁还会有闲心当虐待狂呢？

她早就能自己解开绳索了，一路上只是在装受困的样子。

科恩踌躇了一下，斟酌词句道：“不用担心我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关于坎吉赛亚，我不是故意想抹黑他形象……只是，我觉得，他作为贵族，他的为人，嗯……作为受利益驱使的政治动物，他或许很难真正共情普通人，合作只是因为一时的共同诉求，等逃出亚尔林之后，你们还是不要和他再有什么接触了。”

芝维达似乎没听懂科恩隐晦的暗示，她是个单纯耿直的姑娘。

【将军的弟弟也在起义军中，他很好相处，也经常说他哥哥的好话。】

……这傻姑娘。

科恩叹了口气，难道她要直接和芝维达道明全部的真相吗？

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她不愿意做，也不能做。

亚尔林的起义军尚且在和阿拉宓亲卫的合作当中，不宜此刻撕破脸皮。

告知她之后，一般人很难在这种刺激下保持冷静，容易感情用事，即便是微小的概率，科恩也不会去赌。

抱歉。科恩在心里暗暗说，请原谅她的故意隐瞒吧。

【血戮军在阿拉宓对起义军的清缴当中，我侥幸逃脱了下来。】

【原本准备先潜伏一段时间，之后再逃到其他比较开放的要塞去，没成想，阴差阳错被派来服侍了您。】

保守和开放，起义军私下里把北地的要塞分为这两类，开放的城市领主会对各种起义宣传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处理，保守的如亚尔林，以一些以前的封建贵族为代表，胆怯保守，对普遍平民出生的起义军厌恶歧视。

科恩摇摇头，“芝维达，北地如今已经不再安全了，哪座城市都一样，你还有剩下的起义军们，在今天结束之后就离开吧，到南方去。”

她记得她应该是把龙傲天主角团妥纳斯他们都传送到了南方去。

根据她依稀零碎的记忆，在原著里，最后几样打败暴君的圣器，也都是在南方找齐的。

跟着主角团应该生命安全有保障，能活到大结局。

【大人……】

过了会，芝维达有些犹豫地朝她比划手语，【等会将军亲卫来临之后，你同他们一起走吧。到城外之后再另做打算，被从地牢营救出来的起义军们，还需要您来指挥安排他们之后的去处。】

“那你呢？”科恩问。

“参与合作计划的是你，怎么能临阵换人指挥？我并不了解那些人，说出的话也无法服众，按我以前的身份，起义军中很多人并不完全信赖我。”

【我相信您……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对您有所改观了。】她垂下头，泪在眼眶里打旋。

【只是，我不能走，我必须要留下来。】

科恩变了脸色：“为什么？”

【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我的‘债主’还活着，我要向他‘讨债’。】

【七年前，迦摩罗为了军功，替干莫罗多要塞城主屠了一整个极地村落的人用作延长寿命的祭祀，我在那一天失去了全部的亲人朋友。

五年前。干莫罗多要塞因为雪灾和魔兽沦为了死城，当初提出人祭的城主已死，我的仇人还剩下一个。】

【迦摩罗。】芝维达比划出这个名字，眼眸雪亮得惊人。

【我……等这个机会太久了……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

【这个机会我绝不能丢失。】

……

远处的低矮村落燃起了大火，深红色火焰像蟒蛇一样吞噬了蔓延在山脊的木质房屋。

痛，热。

浑身只剩下了这两种体会。

对于极地成长的孩子来说，热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大多数时候，一年四季都在挨冻。

这片冰原上几乎寸草不生，薪柴是用来做饭的宝贵资源，只有少数生活宽裕的人家会用来取暖，，魔导保温装置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奢侈品。

到处都是尖锐刺耳的哭喊和惨叫声。

她感觉身躯不像自己的，嗓子干燎嘶哑得疼痛。

妈妈……祖母，祖父……

他们，在哪里呢？

好不容易把残破的身体从雪窝里捡起来，她跌跌撞撞地往村落熟悉的地方走。

平日里村民们分割猎物的地方支起了高高的木台，桩子上插着七零八落的尸体，血浆顺着尖端淌，没流到雪地上就冻成了冰碴，最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一股脑的鲜红软肉，定睛辨认依稀是肠子、心肝、脑花……

这些她平日里熟悉的猎物部位原来人也有。

“够了没？”夜色般皮毛的古怪巨兽上坐着个张扬恣意的红发男人，他声音不耐烦：“那老城主的祭祀品要求怎么那么多？”

随行的副官靠近他说了什么。

红发男人摆摆手，不拘一格道：“剩下的都搬到那边去，别浪费了。”

听从命令的士兵们又拖了几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扔到先前的人堆里去。

“扑通————”垒起的尸山堆得太高，滚下几个脑袋下来。

她眼睛被那几个熟悉的头颅吸引，眼唇口鼻的部分被挖去，戳出黑红的深不可测的洞。

她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妈妈！祖母！————”

“太吵了。”他有些烦躁地堵住耳朵，瞥向地上脏污少年的眼色像在看一团秽物：“把她舌头割了。”

……

“……”科恩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不行。”

“杀他？你用什么复仇？你打得过他吗？”

盯着芝维达的脸，科恩狠下心说重话道：“你只会白白送死。”

“阿拉宓城主亲卫那边呢？”

“他们知道你要留下来吗？”

【知道……副官大人说，好，如果这是我想选择的路，他们都不会干预。】

“……”

好什么好，他们当然愿意，有人甘愿留下来殿后。

“总之，我不允许。”

【我花了七年时间准备，潜伏，忍辱负重，寻找君临红蝎的致命弱点，我在红蝎的起源地里尔城呆了三年，找到了这把传说中曾经封印君临帝蝎的剑……】

【用这把剑钉穿他的胸膛，就能彻底杀死他。】

芝维达从腰上取下那把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剑，古朴，但其貌不扬，剑锋处还缺了一个口。

科恩目光移向被她握在手里的剑：“首先，你打不过他，其次，这么做实在是太有风险了。”

科恩继续道：“最后，想要复仇，起码做好万全之策，胜算渺茫的复仇，只会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不是她复仇的最佳时机。

“即便你侥幸杀了他，之后怎么在重兵重围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呢？”

芝维达沉默。

【我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决定。】

先活着吧……先活着不好吗？科恩烦躁地想。

活久些，什么场面见不得呢。为什么都非要想不开要轰轰烈烈地死？

再多活几年，等龙傲天主角团们打进帝都，什么复仇心愿不能了结？到时候，反派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断头台。

再等等，再耐心一点不好吗。

科恩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去意已决，是吗？”

【是。】

科恩站起身，她神色有些无可奈何，后背半靠着墙解开手腕上的麻绳，一圈一圈扔到地上。

为了隐秘，室内没有灯光，只有微弱明灭的烛台火苗轻微晃动，昏黄的灯火映射半精灵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模糊柔美的光晕。

在芝维达的注视里，科恩的脸庞显得出圣洁的气韵，又美得惊心动魄。

错愕里，她慌神了一瞬。

仅仅这一瞬，科恩飞身抬手上前扼住她的脖颈抵到墙上，右手伸向她绑剑的腰际。

“看到没？如果刚刚你面对的是迦摩罗，现在你已经死了。”

“你打不过我，谈何面对他？他……我得承认，他很强大。即便是鼎盛时期的我，对上他也显得很吃力……”

她扼住芝维达的动作，强硬地从对方身上夺过那柄剑，“把刀给我吧，我帮你复仇。”科恩安抚她，“我来帮你杀他。”

“先前在阿拉宓城主塔楼，你帮我换衣服的时候，我查看过你的脉络，你很有魔法天赋，身体也非常适合战斗……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你还需要更多的学习和锻炼，你还需要变得更成熟……”

“你的性命更宝贵，用在和仇人同归于尽上不值得。”

【不……】芝维达无措地摇头。

这样不行。

她们素昧平生，不值得她为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不什么？”科恩对上她的视线，“就算不帮你杀人，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逃跑……”

“我身上……”一说到这个科恩就咬牙切齿，“还有个血戮军用来追踪的印记。”

“下印记的人很恶毒，我现在都没办法解开。”

科恩说道：“放心吧，等会杀了迦摩罗之后，我会帮你泄愤多捅他几刀的。”

“嗯……以后有机会，还能把他坟刨了挖出来挫骨扬灰，这样你满意吧?”

芝维达扑过来抢夺，这柄剑没有鞘，虽然钝，但还是划伤了她的手腕。

科恩躲开，她见状，用剑尖在指尖挑出一粒血珠，手掌扬起向上，将她们俩伤口渗出的血融到一起。

芝维达错愕，她痛苦的眼神里，科恩指尖融合的血珠漂浮到空中，化为一道纷纷洋洋散落的金色粉尘。

“不要再想着抢回去了，我刚刚和你结了堕种精灵的血契，不帮忙你达成愿望，我就会遭到反噬。”

“现在相信我了吧？”科恩问。

芝维达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回地上，窝着膝盖无声地恸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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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隐瞒与清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