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女之剑

听到妥纳斯的敲门声,察涅拉只得松开桎梏她的手。

科恩面色不愉地直起身,她抬指对着门使了一道小小的风术,图书馆的门就自动打开了,外面站着的妥纳斯直接看到正对着门的两个人。

察涅拉还坐在地上,看到妥纳斯进来,他一脸懊恼和烦躁,科恩站在一旁,和他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面色不愉地用袖子擦嘴唇。

妥纳斯有些懵,他俩这是怎么了?又打架了吗?

“你鼻子怎么了?”他好意提醒察涅拉。

察涅拉一言不发神色屈辱地掀开被子站起来,随手揩了一把快浸到下颌的鼻血,又恶狠狠瞪了科恩的背影一记。

“哥。”看到他,科恩面色才有所缓和,目光甚至有些诡异的兴冲冲,非要说,就是看起来像是在幼稚园打架终于等到家长来的小孩。

没等妥纳斯回应她,他就看到科恩迅速转身对准察涅拉,飞快地甩手对着旁边的光精灵就是一巴掌。

“啪!”巴掌声音清脆,室内两个人,妥纳斯没反应过来,被扇的察涅拉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面容俊朗的金发精灵抬手摸上脸,被打过的地方看不出任何伤痕,但是脸颊上清晰的疼痛却迅速传进了大脑,这是**裸的羞辱和对他尊严的践踏!

“你个……”

妥纳斯不愧是沉着果断遇事冷静的龙傲天大男主,他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把科恩捞在身后,顺势拦住了暴怒到几乎要杀人的精灵。

“小察!冷静些,她身上伤还很重,让着她点好吗?”

他一面把科恩护得更远,一面对暴跳如雷的察涅拉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们两个先分开冷静一下吧,我保证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情的,相信我,好吗?”

在龙傲天温和宽容的注视下,最终,平白挨一巴掌的察涅拉愤懑甩门离去。

“你就只会惯着她去吧!”

临走察涅拉还抱怨了一句。

“没事吧,小科?”妥纳斯转头看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科恩。

科恩声音闷闷,听起来有些委屈,“有事。”

她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孩,“察涅拉他凶我,他还猥.亵我。”

原本面色平悦镇定的妥纳斯,听到她后半句话立即变了脸,年轻人间打闹还算是小事,但猥.亵就得另当别论严肃处理了。

“他碰你哪了?”妥纳斯严肃地问。

“……”科恩指指脸。

她两瓣唇透露着一种不正常的滟红,看起来水光饱满而莹润。

“还痛吗?”妥纳斯温热的指腹摩挲过她脸颊,细细查看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科恩感觉有些不自在,“……没事了已经。”

妥纳斯或许没理解清楚,以为察涅拉摸了她的脸,科恩也不想解释得太直接明白。

龙傲天总是把他们这些队伍里跟随的长生种当弟弟妹妹看待,打量他们的眼光总是带着种温和包容的慈爱,他看谁都觉得对方是不够成熟的小孩子,明明自己年纪也没大多少,却大多时候以照顾者的姿态自居,像对待孩子一样教育他们,有时候会把他们看得过分幼稚。

“这次是他的错,他现在不配要的你的道歉了,小科,你做得一点错也没有,受欺负了就要反抗。”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直接喊我。”

科恩撇撇嘴,她有时候不太喜欢妥纳斯这种对队伍里的谁都很宽容的圣父态度。

嘴被堵住了怎么喊人呢。

“你伤势怎么样,小科?听法吉说你想喝水,我上来时给你带了一些温的。”

科恩低头看到了妥纳斯腰间栓着的小小的水壶,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多,这个小巧的绿叶缠成的水壶对他来说就跟个迷你玩具一样。

科恩接过绿叶水壶,壶身上凹凸的叶脉起伏栩栩如生,仿佛还鲜活着一样,这是一种繁杂又有些无用的魔导工艺,通常只有贵族会使用,显然也是这所古堡的众多遗留物之一。

“好些了,我体质一向很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科恩抿了一口温水,言简意赅。

“我想知道,兄弟姐妹们……”她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个词,对科恩来说有些太肉麻了。

可妥纳斯总说起义军里的同伴们都情同手足,大家还是并肩同行托付生死的战友,互相称作家人也没什么,毕竟很多加入起义军的人都被帝国夺去了所有挚亲。

他们必须在相互之间有所依托,才能继续在这个残忍的世界生存下去。

家人,是一种让人同进退、紧紧相依的符号和纽带。

“他们怎么样了?我听哨卫说他们被圣器反噬了,至今昏迷不醒。用不用我去看看他们?我也学过一些药理知识,虽然不精通,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没事。”妥纳斯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过她心际,将她慌乱错综的思绪稍稍抚慰捋平了一点。“圣器上有符文,我这几天已经破解了很多,等破译完就能使用上面的咒语了,我有应对圣器的经验,他们都会没事的。”

“倒是你,小科,你还好吗?”

妥纳斯温柔的手掌轻抚她单薄的背脊,掌心的温度隔着轻轻一层布料,激得她忍不住心头一阵战栗。

科恩仰起脸,妥纳斯比她高得太多了,她必须维持这个姿势才能对视上他的眼睛。

领导者五官深邃,面容坚毅,金色的瞳孔如太阳一般宽容。

“我……”科恩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哥。”她眼瞳也如直视烈日光辉一样,止不住地溢出泪水,“我想看看圣器。”

神话里女妖一样精巧的面容泪水涟涟,即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来了也会忍不住心软,妥纳斯望着这对翠绿的莹莹的眼,喉咙一阵阻塞般的干涸,他轻轻挤出一个字:“好。”

修女之剑是一柄细长的外表极为精巧的剑,剑身金碧辉煌,镂空的剑柄雕刻繁复的花纹,剑身最中心有一道劈开的剑痕,里面镶嵌着一颗巨大而细长的钻石。

但科恩和妥纳斯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柄华而不实的装饰剑,这是实实在在的光明神的圣遗物,神谕里救世主的武器。

修女之剑轻轻一劈,就能断开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朝地下一划,就能令海水分开。

科恩靠近这把剑,就隐约感受到了一阵不适。

这是传说中光明神曾经的武器,自然对她这种有黑暗种族血脉的人很不友好。

修女之剑的剑鞘就数在一旁,上面同样有着无数凸起的金色符文,这是传说中光明神亲自篆刻而上的。

“小科,别靠太近。”妥纳斯轻轻拉住她。

科恩烦闷地应了一声,旋即别开眼。

是的。察涅拉有句话说的没错,在精灵族侍奉万年预言世间一切的神谕书里根本没有她,或者说,主角团里根本没有她。

在这本升级流龙傲天小说的主角团里,科恩这个名字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的,精灵族的预言神谕里,会拯救大陆带来希望的救世主也不包含她。

是不是她痴心妄想,奢求这些光辉的圣武,有朝一日也能分得她一把,劈砍走过去全部冗杂的黑暗?

思及于此,恼人的神经毒素再度发作,尾椎里像是被安置了一只毒蝎子,她一行动,整根脊椎就被啮咬得生疼。

觉察她的沮丧,妥纳斯伸手轻轻抚她发稍。

“阿拉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必自责……”

“投身于此,我们每个人都早就做好了为光明神献身的准备,同残虐黑暗统治下的帝国的斗争,流血牺牲本就在所难免,迪索拉七世暴虐无道,总有一日光明神会亲降天罚于他,他们所有做过的恶事都会遭受反噬的,这也是我们为之献身的意义。”

科恩颤声问:“救世神谕里没有我,阿拉宓的据点暴露得实在太蹊跷……哥,你会觉得我是那个叛徒吗?”

“不会。我相信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人能再苛责你什么。”

“那记录阿拉宓据点的灵魂刻簿,上面亮着的还剩多少?”

科恩那天隐蔽途中,看到不少起义军被直接拉去了腰斩台,但也有一些人没有被即刻处决,而是浑身戴满枷铐地被押送走了,形势突然,她势单力薄,就连自己全身而退都是问题,贸然解救也不过是把自己搭上,可面对同伴惨案的无能为力确实让她困顿。

灵魂刻簿实际就是一种炼金术石板,上面的亮点就是每位起义军的生命亮光,只要还亮着就是活着,活着就是还有拯救的可能,虽然希望渺茫。可科恩仍旧心存一丝侥幸的希冀。

妥纳斯沉默一晌,没有正面回答,喟叹一声,继而道:“牺牲本就是在所难免的,对谁都一样。”

科恩颓然地低下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累了,哥,我现在……我现在……”她葱白的手指无力拽住衣角,发丝如同一捧潮湿的海藻,“太痛苦了……”

妥纳斯顿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也亲身体会过帝**的晦暗肮脏,知道没人能从那个地狱里清晰地全身而退,过去的记忆一直纠缠住了她,长生种漫长的成长期本就难熬,他不敢想象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如何能从血海深渊里挣脱。

安慰的话语卡在嘴边,向来辩口利辞言若悬河的领导者、政治家,罕见地感到词穷。

妥纳斯穷思竭虑,最后轻声问道:“那抱一下会不会好一些?”

这么问着,他伸手向她敞开了怀抱。

形容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科恩犹豫了一下,贴身靠了过去。

宽阔的萦绕着性感麝香味的胸膛就在她面前,科恩根本难以抵抗。

此刻的科恩就像是溺水的人,任何稍微的慰藉援助都会被她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狠狠抓住。

妥纳斯的怀抱很好闻,胸口条理分明的肌肉在不用力的时候是软软的,脸贴着很舒服。

“以前家中的妹妹们,受伤了不高兴了,都会找我要抱抱……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妹妹要是能顺利长大,现在应该也和小科一样高了。”

柔软的刻意放低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科恩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休息一会吧。”

妥纳斯温柔地把她环在怀中,轻轻拍她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

“我知道精灵都是长生种,你这个年纪,也还只是小孩子,哭泣起来也不用有什么负担。”

“今晚,什么样的眼泪都可以流在这里。”

“那天,我又看到血戮军了,我害怕,哥。”

过去最灰暗的汹涌噩梦。

他听到了科恩轻声的细微的啜泣,克制却隐忍,仿佛难以承受痛苦般,她咬牙低声地说:“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血戮军……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我保证。”

科恩闻言,只是低头把他的衣襟攥得更紧。

“哥,我这样的黑暗精灵,也能算是兄弟姐妹中的一员吗”

“当然,科恩是我们最小的妹妹,我们永远都接纳你,欢迎你。”

科恩一直在掉眼泪,妥纳斯纵容着,允许她一直用自己的衣服揩拭那些晶莹的小水珠,他觉得无论是在哪个种族,幼儿都是娇柔脆弱的需要呵护的存在,即便有了强健敏捷的战斗技巧加身,科恩本质也只是个长生种无助的幼儿,他去过精灵族的领地,得知他们六十岁才算踏入成人的领域,而科恩才堪堪跨过二十岁的阶段。

他从这个小混血的口中得知过零星关于她的过去,拼凑起来也基本得出全貌,因为混血的出生而在族群内为人不喜,生母冷漠,生父也不详,幼儿就跟随着兄长在战乱无数的人类社会里飘零流落,好不容易加入帝**后,也只是被当作战争工具、消耗品一样对待,从未有人正确教导过,她能走到今天一步也算属实不易。

到最后,科恩哽咽地有些胡言乱语,她宣泄般地絮絮叨叨许多,像一个可怜的被抛弃了的孩子。

妥纳斯耐心地一一应答宽慰她。

“哥,我爱你。”

妥纳斯叹了口气,照惯例回应她,向她承诺:“我也爱你。”

“我们会一起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是的,尽管他们踏上的这条道路如此漫长,如此艰辛,他们也最终会一起踱到最后。

无数的人投身于此,为了一个虚幻缥缈的谶语,为了瞥一眼光耀到会灼伤自己的圣物,为了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漫长艰难的尽头。

而他已经亲身走在最前面,执炬逆风,风雪敲捶他得最为激烈,而他不能偏移,不能退怯,不能软弱,不能流露任何真情实感。

假言依托,惺惺作态。

胸膛似有温热的火不紧不慢烫灼燃烧,他被闷得再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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