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空见状也站起身,只不过朝着单仪景大声喊道,“臭小子,站住!”
云絮压住自己稍有些雀跃的脚步,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逍空,就看逍空几个大步冲上去扯住单仪景的胳膊,说什么之前承诺要给清风贺喜,所以现在要去山上摘些灵草。
苏易津站在云絮身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逍空非要揪着单仪景先去厨房,单仪景又想要先去见林清风,半个身子进了结界,另半个身子还在外面,原本肉眼看不见的阵法出现光晕笼在两人身上勾出轮廓,很是明显。
林清风在院中缓缓睁开眼,她周身的灵气浓郁,拂过长发一点点洗涤了身上的血污与汗珠。灵府中的青竹这一次要比之前多更多,几乎要沾满整个灵府,而她的灵府在这三天之内又扩大了不知多少。
经脉之中不似上次入微时那般时有阻塞,反而灵气在其中流转十分流畅,她的神魂盘腿坐在竹林之中,几乎要凝结出实体。
不过破境也意味着长棍要承载更厚重的剑意,她已经试过了在灵府中的神魂出招时更加敏捷,而对于第四重以下的剑法都能更好地释放剑意,唯独无法全部使出逍遥剑法第五重。
林清风感受着这些变化,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站起身昂头看向显露出结界的院子,听着院门口两人的争执颇有些默然,折身回了房中汤池。
刚绕过屏风便看见整齐放在衣架上的崭新衣裙。
做这套衣袍的人显然很了解她的喜好,浅绿色打底,交襟处用纯白银丝绣着简单的环带纹,辅以祥云从两肩散开,而后渐渐消失,直到衣袖与衣摆下方才缓缓出现淡紫色宝相花纹,三个花纹相得益彰,又因用料极好,即便只是放在床上,依旧有隐隐的流光从衣袍上显露出来。
或许是考虑到她渡劫后不宜过分束缚,和长袍相配的是一条靛紫色宫绦。
“清风,仪景,我好饿啊!”
木古骑着一只巨大的蛐蛐呼啦啦直接落到了院中。
他喊得凄惨,逍空也不和单仪景拉扯了,抬手招呼后面的几人,“赶紧都进来,我和仪景今天掌勺昂~”
云絮对苏易津略一点头,先走了一步,苏易津对着侧边大树上的萧媚生行礼,却见女子随意摆了摆手,没有进去的意思。
院外的桌椅并未收拾,萧媚生从树上落下,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人走进去的院门。
结界无形,在她眼中却明显又清晰。
院子里吵嚷起来,林清风站在汤池边上一件件穿着衣袍,到了宫绦这一步却有些纠结。
她看了半晌,最后从腰间绕了两圈拉回身前,在腰部右侧随意打了个结。
厨房里坐在矮凳上的单仪景突然起身,出了厨房直奔林清风的房间。
院中坐着的木古看见仪景,立马张开手臂问,“好弟弟,饭好了没啊?”
云絮提起茶壶又给木古倒了一杯,“长老先垫垫?” 她不太明白为何已经修仙之人会感到饥饿,又从芥子袋的角落中翻出一个颇有童趣的瓷瓶,“我这里还有些辟谷丹,长老要不......”
苏易津摇摇头,站起身对着木古行礼道,“弟子近来疏于修炼,请长老赐教。”
反正林清风还未出来,他们不如先寻些乐趣。
“弟子就不去了,在院中弹琴为大家助兴。”云絮收好自己的辟谷丹,幻化出自己的琵琶。
单仪景没管院中三人低低叩门后便推门进去,而后自然地关上了门。
林清风坐在铜镜前看向进门的男子,“怎么了?”
她已经穿好了长袍,只是长发未束披在肩上,那双看向他的眸子和往日一般清澈冰冷,整张脸又带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艳。
这次破境后的她好像更漂亮了,单仪景心想。
“我来向你贺喜,恭喜破境。”玉石与溪水相撞,温柔又悦耳。
贺喜,自然要做第一个。
他说着走到林清风面前先放下锦盒,示意林清风服下。“这几日我同师尊去炼丹了。师尊说这可丹药可以完全压制住灵根的剥离,直到物我境。物我境破境当日可借天雷剥除体内灵根,而后逍空真尊寻来的那灵根便可用了。”
单仪景递过去茶杯,看着林清风服下后才道,“从此之后,修炼便不会受到灵根束缚,反而会成助益。”
“谢了。”丹药服下后,从后颈的风府穴开始便有丝丝凉意浮现,而后一路穿过哑门、陶道直到命门。灵根上总是涌起的痒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温润轻缓的灵气流动。
单仪景运转灵气在林清风周身游走一遍后点了点头,而后蹲下去解宫绦。林清风眼睫颤了颤,想要站起身,却被单仪景分出一只手按在腿上,轻轻拍了下,“别动。”
铜镜中只露出侧脸的女修红唇微张,又悄然合上。
她低头看去,男子头顶的头发被一条靛紫色的一指宽飘带束住,尾端爬在他的肩上,与她腰间的宫绦分明一模一样。
“这样等会儿你站起身便不会过分束缚。”男子手上动作熟练,很快便系好了一个双钱结,随后站起身帮林清风简单绾了发。
“好了。”单仪景轻轻拂过林清风的发尾,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将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簪发的玉簪,腰间的宫绦,脚上的鞋袜,从上到下,里衣到外袍,都沾染了他。
他看向长袍背后右下角的一弯浅浅的月牙,掩在睫毛下的眸子中渐渐盛满了浓郁的痴迷。
身后的目光太过炙热,林清风转过头不再去看铜镜,“大师兄在吗?我将怡黄叶交予他去。”
“应该在竹林。”单仪景往前走了几步,打开房门。“师尊在做菜,你想吃什么?”
“都好。”
“嗯。”
院中琵琶声响起,林清风对上云絮带了些调侃的视线,“你来了。”
“前来贺喜。”
云絮站起身,打量着林清风这一身,又看了眼已经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的男子,“真好看,瞧起来似乎是某些人精心搭配的。”
“好了,”林清风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带点垂的宫绦,眼睛里却已经露出些平日的光亮,“谢谢云大小姐莅临寒舍,小的诚惶诚恐~”她说着还带了滑稽的抱拳,而后手心向前,眨了下眼睛调皮道,“贺礼呢?”
“没有,谁有单仪景准备得充分。”
云絮轻拍了下林清风的掌心,“入微境真君,离进入冥海幻境又进了一步呢~”
她声音温柔,让林清风在云絮面前总是有些不自觉地显露小女儿姿态。
“那自然。”林清风看向后院,“去找大师兄?”
竹林中木古躺在地上,看着那个练剑的男子一脸的不屑,“真是呆子,一起玩玩骰子多好,他偏要练剑。”
木古在地上滚了几圈,看着林清风与云絮站在一旁,“是不是特别无趣又呆板的男子?”
他摇着头,从两人脚边滚走了。
“木古长老这...”云絮视线跟随着远去的木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一直这样。”
林清风不知为何有些觉得丢脸,赶紧从芥子袋中拿出木箱。
苏易津从两人出现便开始收势,见林清风拿出箱子便走了过来。打开木箱后这怡黄叶确是还很完整,基本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些怡黄叶看起来还很新鲜,似乎是刚刚采摘下不久。”
苏易津半蹲下去往箱子深处探了探,眉头松了下,“魔修倒也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浸了血的纸上用笔画着符咒,是专为锁鲜。
又将里面剩下的几张符纸摘下后,苏易津手在半空中划过,两朵荻花出现在他手中。“百花谷的承安长老在三个月前渡劫,如今修真界又多了一个自然境大能了。”
他像是随意话家常一般说着,手上的荻花随意放在怡黄叶上,而后合上箱子。
“承安长老破境了?”她不自觉蹙眉,语气带了点急躁。
“是。”
苏易津对着云絮称了句恭喜,又看向林清风,“能否借一步说话?”
院外荒地上,林清风看向悬崖下的江水,“大师兄想说什么?”
破境之后江水的每一次翻滚在她眼中都格外清晰,甚至能看清拍在礁石上的水滴。
“宗门弟子中若有人练至第六重者,视为下任掌门,享宗门全部自愿,不受困于身份。”苏易津看向林清风,发丝全部束起,一丝不乱。“你可知此事?”
“不知。”林清风想起逍空给她的剑法书,眼神坦荡看向苏易津,“大师兄是何意?”
她心里绕了几个弯,脸上神色不变,落在苏易津眼中却如湖水般澄澈。
荒地前方的悬崖下江水拍岸,翻滚着的浪花十年如一日,苏易津站在悬崖边看向下面的江水,没去看林清风。
“我的意思是若在圆台上你用出剑法第六重,不管输赢都会进入冥海幻境,你的选择是什么?”
林清风侧过头看向远方,“大师兄对我倒是自信。”
境界上升,需要承载的剑意便会更重,而剑法就会难以全部使出。她刚刚破境,目前体内灵气充裕,剑法第三重比着相境时更加顺手,但无法完全使出全部的第五重剑法。
但他们都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也知道若是真能悟出剑法第六重,意味着什么。
流水滔滔,苏易津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我十五岁入道,二十岁时拜入掌门门下,二十五岁入微,两百岁破境物我,如今不过二百三十一岁,在漫长的修道岁月中也只不过走了个开端。”
“一个我,一个沈落听,是修真界一千年来在两百岁左右破境物我的修士,再无旁人。”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碰了下,而后转过脸露出一个笑,“同辈之中,昆仑沈落听排第一,我便是毫无疑问的第二,但没有第三。”
他的眸光闪亮,一向温和清正的人也带了三分飞扬与骄傲,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他是弟子们公认的下任掌门,也是师尊与修真界各派各宗默认的不二人选,修为上乘,又掌管着宗门事务,尽管心性纯良,但一身的自信与骄傲几乎与生俱来,说出这番话全无半分炫耀,只不过是另一面的他罢了。
“所以林清风,放下你用第五重赢我的想法。”苏易津的眼睛温和,好像一下子能看进林清风的心底,“我既已得知剑法第五重的剑意,那我便不会为了让你赢而懈怠修炼,随意对待决斗,不敬你,更不敬自己。”
“若领略的剑意相同,那么你必不会赢我。”他说的笃定,林清风的眼中渐渐涌起敬意。
江边的风刮过悬崖的峭壁,沙砾从半空中滑落掉进了江水之中,清晰又明亮。
“林清风,作为剑修,剑尖上要有毫不犹豫的剑气,出招时要有开天辟地的决绝,不可有一丝亵渎与松懈。”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坚毅又坦荡。
“下一战,我会全力以赴,希望你也抱着必赢的决心来见我。”
圆台之上,没有人愿做输家。林清风是,苏易津亦是。
但没有人比苏易津更适合成为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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